第4章
日期是她開始咯血的前三天。
“小姐真要...”夏竹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翻出來的男裝。
銅鏡里的少年陌生得令人心悸。眉用炭筆描粗了，臉敷了層黃粉，束胸的白綾勒得呼吸發(fā)疼。
我試著壓低聲音："這位小哥，要看看新到的胭脂么？"
夏竹"噗嗤"笑出聲，笑著笑著突然紅了眼眶：“像...真像夫人當(dāng)年扮男裝去進(jìn)貨的樣子?！?/p>
我怔住了。原來母親也...難怪她教我的易容術(shù)如此純熟。鏡中人朝我挑眉，恍惚間竟像是母親在對我使眼色。
三日后，"雪霽閣"的匾額重新掛了起來。
我特意保留了原先斑駁的漆色，只在那道裂痕處描了枝紅梅。開張那天，我按母親手札上的配方熬了一宿，終于做出她說的"淚不花"胭脂。
“各位請看！”
我當(dāng)眾將清水潑在涂了胭脂的手臂上。水珠滾落，那抹海棠紅依舊鮮亮如初。人群發(fā)出驚嘆，對面茶樓上的幾個(gè)女客紛紛探頭。
“比凝香樓的還艷！”
“聽說凝香樓的胭脂沾淚就花，新娘子用了要鬧笑話的...”
我低頭整理貨品，嘴角卻忍不住上揚(yáng)。凝香樓是二姨娘弟弟的產(chǎn)業(yè)，這些年靠著相府的名頭壟斷了城南胭脂生意。
我的余光瞥見茶樓里有個(gè)熟悉的身影，明蘭的貼身丫鬟春桃正死死盯著這邊。
“前十位貴客，贈試用裝一份！”我故意提高聲音，將拇指大的小瓷盒排開。這是母親手札里說的"營銷手段"。
用邊角料做的迷你胭脂盒，成本不過幾文錢，卻能讓客人念念不忘。
傍晚收攤時(shí)，我正數(shù)著銅錢，門簾突然被掀開。一個(gè)戴著帷帽的姑娘閃進(jìn)來，手指上明晃晃的翡翠戒指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
“掌柜的，有沒有..."她掀開面紗，我差點(diǎn)打翻錢匣，她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蘇沉璧，去年上元節(jié)她遭拐子，是我用母親教的防身術(shù)救了她。
“姑娘認(rèn)錯(cuò)人了。“我壓低聲音，手心里全是汗。
她湊近我耳邊：“沈姐姐的易容術(shù)真好，要不是看見你耳垂上那顆朱砂痣...“溫?zé)岬暮粑鼑娫谖翌i側(cè)，”我是來道謝的，那盒胭脂我娘很喜歡?！?/p>
我渾身僵硬地看著她放下一錠銀子，又拿了盒最貴的胭脂。臨走時(shí)，她突然回頭：“對了，聽說陳公子前日去相府提親了？“
銅錢從我的指縫間漏下去，叮叮當(dāng)當(dāng)滾了一地。陳公子是我的未婚夫，準(zhǔn)確說是嫡女的未婚夫。若我死了，或者...失了名節(jié)...
蘇沉璧的帷帽紗簾晃了晃：“姐姐小心些。昨兒我在凝香樓，看見你二妹和陳公子在雅間...總之，窗紙很薄呢?！?/p>
她留下個(gè)意味深長的笑走了。我蹲下去撿錢，手指抖得幾次都捏不住銅板。
母親說過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響：“這宅院里殺人不用刀，姑娘家的名節(jié)比命金貴..."
掌燈時(shí)分，我正對賬本，突然聽見后窗"咔噠"一響。一根竹管從窗縫伸進(jìn)來，吐出縷縷白煙。
我立刻屏息，摸出母親留下的瓷瓶倒出粒藥丸含在舌下，手札上說過，這是解迷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