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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在銅獸爐里蜷成一縷細(xì)白的煙,升至半空又輕輕折回,像一條不肯離去的魂。燭火被夜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沈懷瑾的影子投在墻上,時(shí)而長,時(shí)而短,仿佛也在掙扎。
沈柒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指甲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那枚碎裂的魂玉就躺在她三哥掌心,血絲像一張蛛網(wǎng),把“柒”字纏得死死的——原來真正的沈家小七,早就在她到來之前,死在無人知曉的暗處。
“小七?”沈懷瑾喚她,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一點(diǎn)不易察覺的顫,“嚇著了?”
沈逸也慌,靈果兜子早被攥得變了形,汁水順著指縫往下滴。他看看三哥,又看看妹妹,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到底沒敢插話。
沈柒深吸一口氣,抬眼:“三哥,你說秘境崩塌,只撿到這個(gè)?”
“嗯?!鄙驊谚弥父馆p輕摩挲那枚魂玉,血絲便暈開,像是要把最后一絲靈息也揉散,“我趕到時(shí),北溟海眼已閉合,只剩這枚玉被浪拍在礁上。小七……她應(yīng)當(dāng)是“功法反噬”,神魂碎盡。”
他說得極慢,每個(gè)字都像在喉嚨里滾過一遍刀。
“可我不是好好在這兒?”沈柒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雪落,還帶著是絲絲顫音。
沈懷瑾忽然抬眸,那雙含秋水的眼,此刻像被冰淬過,亮得驚人。
“不,”他一字一頓,“你才是‘小七’?!?/p>
廳中燭火猛地一跳,“啪”地炸出一粒火星。沈逸手里的靈果徹底滾落一地,咕嚕嚕散在青磚上,像一串被扯斷的佛珠。
沈柒猛的抬頭,不可置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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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瑾把茶盞放回案幾,瓷底與木面相觸,極輕的一聲“嗒”,卻震得沈柒耳膜發(fā)疼。
“阿爹阿娘沒同你們提過,”他慢慢卷起右袖“你出生時(shí),雷火劈棺,險(xiǎn)些夭折。老祖說,你神魂殘缺,活不過周歲。唯一的法子,是把主魂送去界外溫養(yǎng),留下一魄鎮(zhèn)體?!?/p>
“后來呢?”她問。
“后來,”沈懷瑾笑了笑,眼底卻無半分笑意,“沈家請(qǐng)動(dòng)兩位渡劫老祖,開逆魂陣,把你的主魂送往‘彼端’。為防萬一,又取你——尚在襁褓的你——一縷先天靈息,做了引子。那縷靈息本該在你魂歸時(shí)歸還,可……”
他頓住,目光落在沈柒臉上,像是要透過這副殼子,看見另一個(gè)靈魂。
“可我回來時(shí),身體已被旁人占了?!鄙蚱饨釉?。
“是?!鄙驊谚斫Y(jié)滾動(dòng),“那孤魂來得蹊蹺,魂燈竟不示警。更怪的是,她與我的肉身契合得天衣無縫,老祖?zhèn)兪譄o策。強(qiáng)行抽魂,只會(huì)毀了軀殼,連我也回不去?!?/p>
沈逸終于找回舌頭,結(jié)結(jié)巴巴:“那、那這十六年,我們相處的........那個(gè)‘小七’.......”
“是鳩占鵲巢。”沈懷瑾垂眼,指尖撫過魂玉裂紋,“她占了小七的身子,也占了小七的因果。起初不過性情大變,后來竟——”
他忽然停住,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嚨。
沈柒心口一緊:“后來什么?”
沈懷瑾抬眸,目光掠過沈逸,最終定格在她臉上。
“后來,她喜歡上了謝家那位。”
謝家,謝執(zhí)。原書里,那個(gè)最終會(huì)一劍貫穿“沈柒”心口的男主。
廳中一時(shí)靜得可怕,只余燭芯燃燒的“嗶剝”聲。沈柒背脊發(fā)涼,原情節(jié)像潮水倒灌——
“沈柒”癡戀謝執(zhí),不惜與家族決裂。大婚當(dāng)日,謝執(zhí)以她為餌,誘沈家入陣,血洗三千。最后,他踩著“沈柒”的尸骨,證道飛升。
而真正的沈柒,此刻就站在這里,聽自己的兄長復(fù)述一場(chǎng)屬于“別人”的慘劇。
“她........”沈柒嗓子發(fā)干,“她求了婚約?”
“嗯。”沈懷瑾聲音低啞,“阿爹不允,她便以死相逼?;隉趔E暗,老祖才知,那具身體里早已不是小七。”
沈柒指尖冰涼。原來如此——原書里“沈柒”的瘋狂,并非角色崩壞,而是孤魂的偏執(zhí)。而她穿書而來,誤打誤撞,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可新的疑問浮上來:若她才是真正的沈柒,那為何會(huì)有“穿書”的記憶?那些情節(jié)、那些文字,分明是另一個(gè)維度的敘事。
她不敢問。三哥的眼神太溫柔,溫柔得像雪崩前的寂靜。
沈懷瑾卻忽地傾身,掌心覆上她發(fā)頂,像小時(shí)候哄她睡覺。
“別怕,”他又說一遍,聲音輕得像嘆息,“這一回,三哥不會(huì)再讓人欺負(f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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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再次被推開時(shí),沈父沈母攜風(fēng)帶雪而入。沈觀瀾手里托著一只烏木匣,姜清越臂彎搭著一件銀白軟甲,兩人眉眼俱是憂色。
“懷瑾,”沈觀瀾開口,“東西取來了。”
沈懷瑾起身,袖袍拂過案幾,帶起一陣清苦的藥香。他接過烏木匣,指尖在暗紅鎖扣上一捺,“咔噠”一聲,匣蓋彈開。
里頭躺著三樣?xùn)|西——
一枚拇指大的玉色圓珠,內(nèi)里有雷光游走;一把寸許長的青銅小劍,劍身刻滿古篆;還有半塊殘缺的玉玨,與沈柒腰間那枚雙生佩嚴(yán)絲合縫。
“雷魂珠,鎮(zhèn)你神魂?!鄙驊谚〕鰣A珠,遞到沈柒眼前,“老祖說,你主魂在外太久,歸位后恐有震蕩,此珠可穩(wěn)識(shí)海。”
沈柒伸手去接,指尖剛觸到珠子,一絲細(xì)微的電流竄上腕骨,不疼,反倒像被什么輕輕抱住。
“這是——”她怔住。
“幼龍的一截指骨?!鄙驊谚频L(fēng)輕,“煉成器后,與你同源,可護(hù)你周全?!?/p>
沈柒驀地抬眼,撞進(jìn)兄長含笑卻執(zhí)拗的眸子。
姜清越把軟甲披到她肩上,銀白的料子觸手生溫,像攏住了一捧月光。
“天蠶冰絲織的,”母親聲音輕軟,“你小時(shí)候怕冷,如今雖修煉了,也莫要逞強(qiáng)?!?/p>
沈柒鼻尖一酸。她穿書十八年,從未想過原主的父母之愛,竟也是給她的。
沈觀瀾最后拿起那半塊玉玨,與沈柒腰間雙生佩一對(duì),“叮”地合攏。玉光流轉(zhuǎn),映得他眼角細(xì)紋像刀刻。
“雙生佩本是一對(duì),”他低聲道,“當(dāng)年為引你魂歸,拆作兩半。如今既已回身,便該完整?!?/p>
.......
更深露重,廳外梨花落了一地,像鋪了層薄雪。沈懷瑾遣散侍童,親自闔上雕花門,回身時(shí),臉色在燈下白得近乎透明。
“還有一事。”他袖中滑出一卷殘簡,邊緣焦黑,像被雷劈過,“北溟秘境崩塌前,我潛入核心,看見了這個(gè).......預(yù)言?!?/p>
沈柒接過,指尖剛觸及簡身,一股森寒劍意撲面而來——
【謝氏,以沈氏血祭,開天門】
短短十二字,鐵畫銀鉤,殺機(jī)凜然。
沈逸失聲:“謝執(zhí)?!他瘋了?”
“他沒瘋?!鄙驊谚曇魳O冷,“他是天道選中的‘鑰匙’,而沈家——”
他看向沈柒,目光復(fù)雜,“是天道留給他的‘鎖’?!?/p>
沈柒攥緊殘簡,指節(jié)泛青。原來所謂情節(jié),不過是天道寫好的腳本。原主“沈柒”的癡戀、慘死,皆是祭品。而她歸來,意味著腳本重寫,鎖與鑰匙,都要易主。
“我們絕不做鎖?!彼p聲道。
沈懷瑾笑了,那笑意第一次帶了鋒芒:“那便做執(zhí)劍人?!?/p>
.......
子時(shí)更鼓敲過三聲,沈柒才回自己院子。飛舟停在庭中,青玉舟身映著殘?jiān)?,像一柄未出鞘的劍?/p>
沈逸亦步亦趨跟著,靈果早不知丟哪兒去了,只反復(fù)念叨:“原來你是我親妹妹……原來我們沒認(rèn)錯(cuò)……”
沈柒停步,回身看他。少年眼眶微紅,卻咧著嘴傻笑,虎牙在燈下白得晃眼。
“哥?!彼鋈婚_口。
“嗯?”
“明日啟程,還扮豬吃虎么?”
……
夜深人靜,沈柒獨(dú)坐榻上,雙生佩貼在胸口,微微發(fā)熱。雷魂珠懸在帳頂,灑下細(xì)碎銀輝,像一場(chǎng)永不落的星雨。
她抬手,在虛空輕輕一劃——
沒有系統(tǒng),沒有提示音,只有一片漆黑中。
沈柒閉上眼。原來所謂“穿書”,從來不是外來者的金手指,而是她自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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