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葉家見不得光的影子,葉星辰。自記事起,我便被當成女孩養(yǎng)著,存在的唯一意義,
是替我那體弱多病的雙胞胎哥哥葉熙澤擋災(zāi)。十八歲生日這天,父親將一份婚契甩在我面前,
命我代替葉熙澤,嫁給那個傳聞中暴戾將死的商業(yè)巨擘,霍云深。病床上,
葉熙澤咳得撕心裂肺,眼中卻閃著算計的光?!感浅?,哥哥求你,等他死了,
葉家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了?!够艏仪f園昏暗的臥房里,我看著輪椅上臉色蒼白的男人,
他那張陰鷙的俊臉,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病人。我從隨身的藥箱里取出一套銀針,
用我本來的、清冷的男聲開口?!富粝壬?,你預(yù)約的‘鬼手神醫(yī)’,來給你復(fù)診了?!?/p>
我叫葉星辰。星是星辰的星,辰是辰光的辰。但我的人生,既沒有星辰,也沒有辰光。
從出生起,我就被當成一個女孩,作為我那體弱多病的雙胞胎哥哥葉熙澤的「藥」。他生病,
我便要被關(guān)進冰冷的地下室,承受所謂的「移病」之苦。他需要補養(yǎng),
我碗里的肉就會被盡數(shù)撥走,美其名曰「渡氣」。十八歲這年,他又犯了病,
醫(yī)生說他活不過二十。我們家最大的靠山霍家,提出要履行二十年前的婚約,
讓葉家的孩子嫁給霍家那個即將離世的繼承人霍云深,沖喜。這個「榮耀」,
自然落不到真正的繼承人葉熙澤頭上。于是,我,葉星辰,被穿上女裝,畫上精致的妝容,
塞進了去霍家莊園的車里。臨走前,我爸葉建國拍著我的肩膀,語氣里沒有半分父愛,
只有赤裸裸的交易?!感浅剑愀绺绲拿涂磕懔?。等霍云深死了,你帶著霍家的遺產(chǎn)回來,
葉家不會虧待你?!刮掖怪?,看著他虛偽的臉,沒有說話。他們都不知道,
我還有另一個身份。一個比葉家私生子、比霍家沖喜新娘,更讓他們意想不到的身份。
霍家莊園坐落在云山半腰,古堡式的建筑在夜色中透著一股陰森。
管家陳伯領(lǐng)著我穿過冗長的回廊,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名貴熏香混合的詭異味道。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仿佛在看一個即將凋零的祭品?!干俜蛉?,
少爺?shù)钠狻惶?。您多擔待?!龟惒畤@了口氣,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門前。
我點點頭,聲音被刻意壓得又細又軟:「我知道了,陳伯?!归T被推開,
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房間里沒有開主燈,只有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光線勾勒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輪廓。他背對著我,身形高大,即便坐著,
也透著一股迫人的氣場?!笣L出去。」男人的聲音沙啞、冰冷,像是淬了毒的冰碴子,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耐和殺意。這就是霍云深,京圈里曾經(jīng)叱咤風云,
如今卻人人避之不及的將死之人。我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聽不懂人話?」
他緩緩轉(zhuǎn)動輪椅,那張蒼白卻依舊俊美得驚人的臉,暴露在光影之下。他的眼神陰鷙而暴戾,
像一頭被困在牢籠里的野獸,死死地盯著我。當他看清我的臉時,那份暴戾里,
多了一絲不易察emen的嫌惡?!溉~家送來的東西,果然上不了臺面?!?/p>
我不在意他的羞辱。這些年,我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我只是提著我的小藥箱,
一步步朝他走過去。我的高跟鞋踩在昂貴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但在死寂的房間里,
這無聲的靠近本身就是一種挑釁?;粼粕钛壑械臍⒁飧鼭饬恕!肝易屇銤L?!顾秃?,
手背上青筋暴起。我離他只有三步之遙時,停了下來。我將藥箱放在地上,緩緩蹲下,
打開箱子。里面沒有女孩子的化妝品,沒有新婚的喜物,
只有一排排泛著寒光的銀針和各種貼著奇怪標簽的藥瓶?;粼粕畹耐酌偷匾豢s。我抬起頭,
迎上他審視的目光,然后,當著他的面,摘掉了頭上的假發(fā)。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fā)散落下來,
遮住了我過于柔和的眉眼,露出了幾分清冽的少年氣。我擦掉嘴上鮮紅的口脂,
用我原本的、清冷干凈的男聲,一字一句地開口?!富粝壬瑒e來無恙?!?/p>
「你預(yù)約了三個月的‘鬼手神醫(yī)’,現(xiàn)在,來給你復(fù)診了?!箍諝?,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霍云深那張陰鷙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震驚之外的情緒。他死死地盯著我,
像是要在我臉上看出一個洞來。鬼手神醫(yī),代號「Gui Shou」。
這是我三年前行走于地下醫(yī)學界的名號。無人知我姓名,無人見我真容,
只知我一手針灸術(shù)出神入化,能與閻王搶人。預(yù)約我的人,非富即貴,診金更是天價。
三個月前,霍云深通過中間人聯(lián)系上我,出價九位數(shù),請我治他的腿。我接了。一來,
我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來擺脫葉家。二來,我對他的病,很感興趣。
車禍導(dǎo)致雙腿神經(jīng)壞死,全身機能衰竭,被所有頂級專家判了死刑。多有挑戰(zhàn)性的病例。
我給他寄過兩次藥,通過郵件指導(dǎo)他的私人醫(yī)生用藥。效果顯著,至少,
他從一個只能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變成了能坐上輪椅的活死人。我看著他震驚的臉,
心中毫無波瀾?!甘悄??」霍云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沙啞。他怎么也想不到,
他遍尋不得、以為是個得道高人的「鬼手神醫(yī)」,會是葉家送來沖喜的、男扮女裝的「新娘」
。這個反轉(zhuǎn),太過荒謬。我沒理會他的震驚,自顧自地拿出酒精和棉球,開始給銀針消毒。
「霍先生,時間寶貴?,F(xiàn)在開始第一次面診,請你配合?!刮业恼Z氣,
是醫(yī)生對病人的不容置喙。他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叫人把我扔出去。最終,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暴戾和殺意褪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審視?!搁_始吧。」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偌大的臥室里,只有銀針破開皮肉的微弱聲響。我手法極快,落針精準,
每一針都刺在他腿部壞死的穴位上?;粼粕顩]有出聲,只是額角不斷滲出冷汗,
緊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我知道這很疼。我用的,
是失傳已久的「九轉(zhuǎn)還陽針」,以痛感刺激壞死神經(jīng),是為「破而后立」。最后一針落下,
我直起身,淡淡道:「今天就到這里。三天后,我會進行第二次施針?!?/p>
他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臉色比之前更白,但那雙黑眸,卻亮得驚人。他低頭,
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emen的顫抖:「我……會有感覺嗎?」
「一個月后,你左腳的小趾會恢復(fù)知覺?!刮移届o地陳述一個事實。他猛地抬頭看我,
眼中翻涌著太過復(fù)雜的情緒,有狂喜,有懷疑,還有一絲……希望。這絲希望,
是他這種身處絕望深淵的人,最不敢奢求的東西。「你想要什么?」他問,
恢復(fù)了商人的冷靜,「葉家讓你來,是為了霍家的財產(chǎn)。那你呢?鬼手神醫(yī)的診金,
可不止葉家那點野心?!埂肝业脑\金,你給得起。」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我要你幫我,拿回屬于我母親的東西。」我的母親,不是葉建國現(xiàn)在的妻子。
她是京城曾經(jīng)的名門閨秀,蘇家的獨女,蘇晚。是她,
帶著蘇家一半的家產(chǎn)嫁給了當時還是個窮小子的葉建國,卻在生下我們兄妹后,離奇失蹤,
被宣布死亡。而她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成了葉家飛黃騰達的基石。
霍云深顯然也聽過當年的傳聞。他看著我,眼神變得幽深:「蘇家的事,水很深。
葉建國背后,還有人?!埂肝抑??!刮覍⒆詈笠桓y針收好,蓋上藥箱,「所以,
我需要一個盟友。一個足夠強大,能讓那些人忌憚的盟友。」而霍云深,
即便現(xiàn)在是只被困的猛虎,也依然是百獸之王。他需要我的醫(yī)術(shù)重回巔峰,
我需要他的權(quán)勢為我開路。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成交?!顾麕缀鯖]有猶豫?!负献饔淇臁?/p>
」我伸出手。他看著我白皙修長的手,頓了頓,然后握了上去。他的手掌很燙,
帶著病態(tài)的高溫,力道卻很大。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陳伯的聲音:「少爺,
葉家那邊來電話了。」霍云深松開手,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他拿起一旁的內(nèi)線電話:「接進來?!闺娫捓铮⒖虃鱽砹宋腋赣H葉建國諂媚又急切的聲音。
「霍少,小女星辰……哦不,是少夫人,她還習慣嗎?您放心,星辰從小就乖巧懂事,
一定會好好伺候您的……」霍云深看了一眼我,按下了免提。我面無表情地聽著。
「……就是,熙澤的病又重了,您看,霍家之前答應(yīng)的那個城南的項目,是不是可以先……」
圖窮匕見。這才是他們把我賣過來的真正目的。霍云深冷笑一聲,
語氣恢復(fù)了之前的暴戾和不耐?!溉~建國,你送來的這個‘女兒’,我很不滿意?!?/p>
電話那頭的葉建國,瞬間沒了聲音。「但是……」霍云深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落在我身上,
帶著幾分玩味,「看在她還有點用處的份上,城南的項目,明天派人來簽合同?!埂覆贿^,
我有一個條件?!埂改f!您說!別說一個,一百個都行!」霍云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從今天起,葉星辰是我霍云深的人。沒有我的允許,葉家任何人,
不準踏進霍家莊園一步,更不準,再見她。」電話被掛斷。葉建國那邊是什么反應(yīng)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走對了?!笧槭裁??」我問他?!肝也幌矚g我的東西,
被不相干的人覬覦?!够粼粕畹溃覆还苁俏业纳?,還是我的人?!?/p>
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人」三個字。我沒接話。我們之間,只是交易?!笍慕裉炱?,
你就住在這里?!顾噶酥高@間巨大的臥室,「對外,你是我的新婚妻子。對內(nèi),
你是我的私人醫(yī)生?!埂缚梢浴!埂改愕纳矸荩四阄?,還有陳伯,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好?!埂高€有……」他頓了頓,目光在我身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平坦的胸口,
「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再穿成這樣。」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蕾絲長裙,點了點頭。
確實不舒服。當晚,我睡在臥室外間的沙發(fā)上。半夜,我被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驚醒。
我走到內(nèi)室,看到霍云深正捂著嘴劇烈地咳嗽,咳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一絲血跡從他指縫溢出。我快步走過去,從藥箱里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遞到他嘴邊。
「張嘴?!顾戳宋乙谎?,順從地張開嘴,讓我把藥喂了進去。藥丸入口即化,
帶著一股奇異的清香,他劇烈的咳嗽很快平復(fù)下來?!高@是什么?」他喘著氣問。
「用你的診金做的?!刮掖鸱撬鶈?,抽出一張紙巾,擦掉他嘴角的血跡,
「你體內(nèi)的毒素在排斥我的藥,今晚會是第一道坎。熬過去,天亮后你會舒服很多。」
我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嘴唇,冰涼的觸感,讓他身體一僵。我也愣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他看著我,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溉~星辰。」
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嗯?」「你……真的是男人?」我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我看著他探究的眼神,心里覺得有些好笑?!富粝壬?,我的性別,會影響治療效果嗎?」
我反問。他噎了一下,隨即別開臉,耳根處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紅暈?!浮粫?。」
「那就行了?!刮肄D(zhuǎn)身準備離開,「早點休息,霍先生。」「等等?!顾纸凶∥?。我回頭。
「沙發(fā)太小了?!顾粗遥Z氣生硬,「床……很大?!惯@是我第二次,
在他臉上看到類似不自然的情緒。這位傳聞中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霍家家主,
似乎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可怕。至少,在我面前是這樣。我沒有矯情,直接走到床的另一側(cè),
躺了下來。床確實很大,我和他之間,隔著一個楚河漢漢界的距離。一夜無話。
第二天我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粼粕钭诖斑叺妮喴紊?,正接著電話。
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沖淡了他身上的陰鷙,
多了一絲柔和??吹轿倚蚜耍芸鞉炝穗娫?。「醒了?」他問,聲音比昨晚清亮了一些。
「嗯?!埂父杏X怎么樣?」我走到他面前,習慣性地伸手探向他的脈搏。他沒有躲,
任由我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他的脈象,比昨晚平穩(wěn)了許多?!杆啦涣??!顾鲁鋈齻€字,
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嘲?!改蔷秃谩!刮沂栈厥?,「離死還遠,霍先生,你的命,現(xiàn)在是我的。
」他聞言,抬眸看我,黑沉的眼眸里,漾開一絲極淡的笑意。那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快到我以為是錯覺。這時,陳伯敲門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女仆,
手里端著早餐和……一堆嶄新的男裝?!干贍?,少夫人,早餐準備好了?!龟惒Ь吹卣f,
然后對我道,「少夫人,這是少爺吩咐給您準備的衣服。」
我看著那些剪裁合體的襯衫和西褲,有些意外地看了霍云深一眼。他神色自若地喝著粥,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換上男裝后,我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鏡子里的少年,
眉目清秀,眼神卻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靜和銳利。這才是真正的我,葉星辰。吃早餐時,
霍云深接到了他二叔霍啟山打來的電話?;魡⑸绞腔羰霞瘓F的第二大股東,在霍云深出事后,
一直覬覦著總裁的位置?!冈粕畎?,聽說你娶了葉家那個丫頭?怎么這么大的事,
也不跟二叔說一聲?」霍啟山的聲音,透著一股虛偽的關(guān)切?!肝业幕槭拢?/p>
還輪不到二叔操心?!够粼粕钫Z氣冰冷。「話不能這么說,你現(xiàn)在身體不好,公司這么多事,
總要有人幫你分擔。我聽說葉家最近手頭緊,你這時候娶他們家的女兒,
是不是為了城南那個項目?」霍云深沒說話,只是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碗里的粥,
眼神卻冷了下來?!冈粕睿銊e怪二叔多嘴。葉家那樣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女兒?
你可別被人騙了,到時候人財兩空啊?!埂付迮c其有時間關(guān)心我的家事,
不如多關(guān)心一下你兒子?!够粼粕钔蝗婚_口,聲音不大,卻帶著十足的壓迫感,「我聽說,
霍天宇在拉斯維加斯,一夜輸了三千萬。這筆錢,是從公司哪個項目里挪的,
需要我?guī)湍悴椴閱??」電話那頭的霍啟山,瞬間啞火了?!改恪銊e胡說!」
「是不是胡說,二叔心里清楚?!够粼粕罘畔律鬃?,用餐巾擦了擦嘴,「我的事,你少管。
管好你兒子,別讓他死在外面。」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我看著他,這位即使身處困境,
也依然鋒芒畢露的男人?!富魡⑸?,就是當年主張把你過繼出去,
讓他兒子霍天宇繼承霍家的人?!刮业?。霍云深是霍老爺子唯一的兒子,但卻是私生子。
當年霍老爺子去世,霍啟山就想把他趕出霍家,是他憑著雷霆手段,鎮(zhèn)住了那些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