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巴黎。
深秋的夜風帶著塞納河的水汽,拂過杜樂麗花園。Grand Palais(大皇宮)宏偉的玻璃穹頂在夜色中流光溢彩,今夜,這里被一場頂級的私人珠寶沙龍點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里浮動著名貴香水、香檳與鮮花的馥郁氣息。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瀉而下,照亮了滿場華服美鉆,以及一張張精心雕琢、代表著財富與權勢的面孔。
我挽著沈硯的手臂,步入這片璀璨星河。身上是一襲沈硯特意請意大利大師定制的絲絨晚禮服,濃郁的墨綠色襯得肌膚勝雪,剪裁極盡簡約,卻完美勾勒出身形。頸間,是他親手設計的、今晚即將壓軸亮相的“新生”系列主石項鏈——一顆重達25克拉的頂級帕拉伊巴碧璽,呈現出無與倫比的霓虹電光藍,在燈光下流轉著攝人心魄的生命力,如同凝固的海水與火焰。它取代了曾經那條幽暗的藍寶石項鏈,成為我生命里最耀眼的光。
三年的時光,足夠徹底重塑一個人。從那個南方小鎮(zhèn)起步,在沈硯不動聲色卻無微不至的庇護下,我拿回了屬于自己的設計天賦。曾經的傷痛和絕望,被傾注進筆下的線條與色彩,化為了獨一無二的靈感源泉。如今,“S.Wan”這個名字,已在這個頂級的小圈子里嶄露頭角。而沈硯,他不僅是我的房東、我的醫(yī)生,更是我事業(yè)最堅定的支持者和……伴侶。我們的關系,在三年的相濡以沫和共同奮斗中,早已超越了友誼的界限,只差一個明確的儀式。
“緊張嗎?”沈硯微微側頭,低沉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沉靜溫和,唯有看向我時,流淌著毫不掩飾的專注與深情。
“有你在,不緊張?!蔽姨ь^對他笑了笑,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感受著他臂彎傳來的堅實力量。那場噩夢帶來的應激反應,比如害怕從背后靠近的腳步聲、害怕突然的肢體接觸,在沈硯日復一日的耐心陪伴和專業(yè)的心理疏導下,已經平復了許多。唯有他,能讓我感到徹底的安全。
我們端著香檳,在衣香鬢影間穿行,與一些熟識的收藏家、策展人寒暄。法語、英語、意大利語交織,談論著藝術、寶石與投資。我應對得體,笑容恰到好處,仿佛天生就該屬于這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掌心微微的汗意,是面對這巨大成功時依舊殘留的一絲不真實感。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像是某種強大的、帶著侵略性的氣場驟然闖入這片優(yōu)雅的星河。
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去。
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冰錐狠狠刺中!
心臟在那一瞬間,驟然停止了跳動!
璀璨的燈光下,人群自發(fā)分開一條通路。顧承澤站在那里。
三年時光,在他身上刻下了深重的痕跡。曾經意氣風發(fā)的輪廓變得冷硬而深刻,下頜線繃得極緊,薄唇抿成一道沒有弧度的直線。昂貴的黑色西裝包裹著依舊挺拔的身軀,卻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沉郁。那雙曾盛滿掌控一切神采的眼眸,此刻深陷在眼窩里,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正死死地、難以置信地釘在我身上!
那眼神太復雜了。驚愕、狂喜、貪婪、悔恨……最終,所有的情緒都燃燒成一種近乎瘋狂的、失而復得的偏執(zhí)火焰!他死死地盯著我,目光像滾燙的烙鐵,一寸寸掃過我的臉,我的頸間那枚流光溢彩的帕拉伊巴,最后,落在沈硯與我交握的手上。
剎那間,他眼底的火焰被冰冷的暴戾瞬間覆蓋!那是一種被侵犯了所有物的、原始的狂怒!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變成了真空。喧鬧的人聲、悠揚的樂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顧承澤那雙燒紅的眼睛,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帶著三年前那場暴雨夜的冰冷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指尖冰涼。
沈硯立刻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他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用半個身體擋在了我和顧承澤之間,手臂更加有力地攬住我的腰,將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我穩(wěn)穩(wěn)支撐住。他的目光平靜地迎向顧承澤那幾乎要殺人的視線,金絲眼鏡后的眼神銳利而冰冷,帶著一種無聲的警告和宣示。
顧承澤仿佛完全看不到沈硯的存在。他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又像是被地獄的業(yè)火焚燒著,一步步,穿過自動分開的人群,徑直向我走來。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踏在碎裂的冰川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周圍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所有的交談聲、笑聲都消失了。無數道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災樂禍的目光聚焦在我們三人身上。
終于,他停在了離我不到一步之遙的地方。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曾經讓我迷戀的冷冽雪松氣息,此刻混合著濃烈的煙草味和一種深重的、屬于失敗者的頹靡,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他的目光貪婪地、近乎貪婪地鎖住我的臉,聲音嘶啞干裂,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胸腔里硬生生摳出來:
“綰綰……真的是你……”
“我找了你……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