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至夜鐘聲停冷雨裹著臘月的寒氣,把鐘鳴里的青石板路澆得油亮。
夜里十一點的巷弄本該寂靜,此刻卻被此起彼伏的低語攪得不安。
蘇硯的警車剛碾過巷口的水洼,就見老槐樹下攢動著黑影,有人舉著昏黃的手電筒,
光柱在 “修年鐘表鋪” 的招牌上晃來晃去?!疤K警官!可算來了!
” 住在巷口的張大爺拄著拐杖迎上來,棉帽檐滴著水,
“沈老板他…… 他在鋪子里沒氣了!”蘇硯推開車門,冷雨瞬間打濕了警服肩頭。
她抬頭望了眼熟悉的鋪子,那塊掛了三十年的紅木招牌在風雨中吱呀作響,
“修年鐘表鋪” 五個金字被雨水浸得發(fā)黑。玻璃門虛掩著,
門楣上那串銅鈴竟沒響 —— 沈修年總說這鈴鐺能 “鎮(zhèn)時”,哪怕風吹過都要叮當響,
此刻卻死寂得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推開門的瞬間,
一股混雜著鐘表機油、陳年灰塵和死亡氣息的冷風撲面而來。鋪子里比巷外冷得多,
數十座大小不一的鐘表陳列在貨架上,落地鐘的鐘擺垂著,掛鐘的指針歪歪斜斜,
所有時間都停在了不同的刻度,唯有正中央那座半人高的黃銅古鐘最刺眼。
它的鐘面蒙著層薄霜,分針與時針死死卡在凌晨三點的位置,鐘擺像斷了脖子的鳥,
僵直地懸在半空。而沈修年就倒在古鐘前的零件堆里。蘇硯的呼吸猛地頓了半拍。
老人平日里總是銀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放大鏡項鏈端正地掛在領口,
可現在他蜷縮在齒輪與發(fā)條中間,頭發(fā)凌亂地貼在蠟黃的臉上,皮膚干癟得像脫水的樹皮,
雙手僵硬地蜷成爪狀,指縫間嵌著些亮晶晶的碎屑,在臺燈光線下泛著金屬冷光。
“保護現場,通知法醫(yī)和技術科?!?蘇硯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指尖不自覺地觸到左眉那道疤 —— 那是去年辦砸案子時留下的,
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發(fā)燙。她小時候總在這鋪子里打轉,沈修年修表時會給她塊薄荷糖,
說 “丫頭眼神亮,以后能辨是非”??涩F在,那個總說 “鐘表最講良心,
走不準就是騙時間” 的老人,成了鋪子里最不守時的存在。她蹲下身,目光避開尸體,
落在工作臺的細節(jié)上。臺燈的光圈里,鑷子和螺絲刀按大小排得整整齊齊,
這符合沈修年的習慣,可旁邊拆開的懷表機芯卻散落得毫無章法,其中一枚齒輪滾落在地,
齒尖沾著暗紅的痕跡。更奇怪的是古鐘底座,靠近地面的木板有新鮮的撬動痕跡,
邊緣還沾著點深綠色的粉末,不像鋪子里該有的東西?!疤K隊,
街坊都在傳……” 年輕警員小李湊過來,聲音發(fā)飄,“說這古鐘是‘吸時鐘’,
沈老板靠它續(xù)命,現在時辰到了,被鐘‘討回去’了?!碧K硯沒接話,
視線掃過古鐘的玻璃罩。霜花在燈光下融化成細流,蜿蜒的水痕像某種詭異的紋路。
她忽然想起上周路過時,沈修年正用軟布擦鐘面,嘴里念叨著 “快了,就快歸位了”,
當時她以為是老人的胡話,現在想來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巷外的風卷著雨絲灌進來,
臺燈光影劇烈晃動,貨架上的鐘表仿佛在這一刻齊齊轉向,
無數停擺的指針都成了窺視的眼睛。蘇硯站起身時,
聽見門外傳來周嬸尖利的哭喊:“我就說這鐘邪門!二十年前就出過事,現在又來索命了!
”二十年前?蘇硯的心猛地一沉。她重新看向沈修年的手,
那些亮晶晶的碎屑在陰影里閃了閃,像極了古鐘內部最精密的核心齒輪。
2 街坊的詛咒說冬至的清晨沒有太陽,鉛灰色的云壓得很低,鐘鳴里的雨霧濃得化不開。
蘇硯踩著積水往巷深處走,青石板路縫隙里積著墨綠色的苔蘚,踩上去滑溜溜的,
像踩著陳年舊事。每家院門都半掩著,卻沒人敢探出頭,只有屋檐滴下的水聲敲打著水桶,
在巷子里蕩出空洞的回響?!疤K警官,進來喝口熱茶暖暖?
” 周嬸的聲音從隔壁院門里鉆出來,她挎著藍布包站在門內,卷發(fā)被雨水打濕,
貼在圓臉上,顯得格外狼狽。她家院子正對著鐘表鋪后窗,是離現場最近的人家。
蘇硯走進院門,一股煤煙味混著潮氣撲面而來。屋檐下晾著的臘魚臘肉滴著水,
在青磚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周嬸轉身倒茶時,蘇硯瞥見她左手腕上纏著紗布,
邊緣滲出暗紅的血漬,紗布歪歪扭扭的,不像正經包扎過?!爸軏?,您這手怎么了?
” 蘇硯接過搪瓷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涼意。周嬸手一抖,熱茶差點潑出來。
“哦…… 昨天去菜市場,被野貓抓了?!?她慌忙把左手藏到身后,藍布包的角卻沒藏住,
露出半張印著 “地皮轉讓協(xié)議” 的紙片,邊緣被揉得發(fā)皺。蘇硯沒點破,
呷了口茶:“您最后見沈老板是什么時候?”“昨晚八點多唄!” 周嬸提高了音量,
眼神卻飄向鐘表鋪的方向,“我聽見他鋪子里叮叮當當響,就過去看看。好家伙,
他正對著那古鐘發(fā)呆,嘴里嘟囔‘齒輪錯了,時間要反噬了’,我勸他早點關門,他還兇我,
說‘婦道人家懂什么,這鐘要是停了,整條巷都要倒霉’!”“他當時狀態(tài)怎么樣?
”“差得很!” 周嬸拍著大腿,“你是不知道,這兩個月沈老板老得飛快!
上個月見他還能下棋,這陣子背都駝成蝦米了,手抖得連螺絲刀都握不住。前幾天我去修鐘,
看見他掉頭發(fā),一抓一把,跟秋風掃落葉似的!” 她忽然壓低聲音,湊近蘇硯,
“街坊都說是古鐘吸了他的陽氣,你想啊,他爺爺造這鐘時就沒活過六十,他都六十二了,
早該……”“早該什么?” 蘇硯追問。周嬸噎了下,訕訕地笑:“我就是瞎猜。
不過說真的,他那鋪子邪乎得很。二十年前林老板還在的時候,就有人說那鐘半夜會自己響,
后來林老板不明不白失蹤了,這鋪子就歸了沈老板……”“林老板?林德山?
” 蘇硯心頭一動,這個名字在檔案里見過。“對對對!就是他!” 周嬸眼睛亮了,
“那可是個能人,據說能造出‘走時百年不差分’的鐘,可惜了……” 她忽然住嘴,
像是意識到說多了,轉身去收晾著的臘魚,“警官,我知道的就這些,您可別外傳,
免得嚇壞街坊?!碧K硯走出院門時,雨霧似乎更濃了。她回頭望了眼周嬸的院子,
看見她正偷偷往鐘表鋪的方向張望,藍布包被攥得變了形。巷口的張大爺湊過來,
壓低聲音說:“蘇丫頭,別信周嬸的,她上周還跟沈老板吵翻天,說要拆了鋪子蓋新房呢!
”雨水順著蘇硯的帽檐滴落,在地上砸出細小的水花。她望著鐘表鋪緊閉的門,
忽然覺得那座停擺的古鐘,像個巨大的計時器,正在倒數著某個被遺忘的秘密。
3 學徒的異常鐘表鋪的警戒線外,阿武蹲在墻根下削木頭。他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工裝,
瘦高的身子裹在里面,像根沒長結實的竹竿。寒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fā),
露出雙過分清亮的眼睛,此刻正盯著地上的木屑發(fā)怔,手指上纏著的紗布滲著血,
在工裝褲上蹭出深色的印子。“阿武?!?蘇硯走過去,
鞋跟踩在碎石子上的聲音讓他猛地抬頭?!疤K、蘇警官?!?他慌忙站起來,
手里的刻刀 “當啷” 掉在地上,削了一半的木鐘模型滾到蘇硯腳邊。那模型做得極精致,
鐘面刻度清晰,只是核心齒輪的位置空著,像缺了心臟?!白蛱焱砩?,你一直在鋪外值班?
” 蘇硯踢了踢地上的模型,木頭的紋路里還沾著機油。沈修年規(guī)矩大,
從不讓學徒把活計帶出鋪子?!班?。” 阿武點頭,喉結上下滾動,“師父讓我守到十點,
說晚了不安全?!?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目光總往鋪子里面瞟,卻不敢真的看。
“十點后你在哪?”“回后院宿舍了?!?他低下頭,手指摳著工裝袖口,
“宿舍離鋪子就隔道墻,我沒聽見動靜?!碧K硯盯著他的手:“手怎么傷的?
”阿武猛地把左手背到身后:“修表時被齒輪劃的,小傷,不礙事。
” 可蘇硯記得沈修年的規(guī)矩 —— 帶傷不能碰機芯,說 “血沾了齒輪,鐘會記恨”。
她還注意到,阿武的指甲縫里嵌著些銀灰色粉末,和古鐘底座的粉末顏色一致。
“進去看看你的工作臺。” 蘇硯推開警戒線,阿武的臉色瞬間白了。
鐘表鋪里還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法醫(yī)剛離開,地上的粉筆線勾勒出沈修年倒下的輪廓。
阿武的工作臺在角落,比沈修年的亂得多,
卻透著熟悉的秩序:拆到一半的鬧鐘機芯擺在左側,零件按拆卸順序排開,
右側放著小毛刷和潤滑油。“這鬧鐘是誰的?” 蘇硯拿起機芯,發(fā)現最關鍵的擺輪裝反了。
阿武跟了沈修年五年,這種低級錯誤絕不可能犯?!笆?、是張大爺的?!?阿武的聲音發(fā)顫,
“昨天下午拆的,還沒來得及裝……”蘇硯沒說話,目光掃過工作臺下的廢紙簍。
里面有團揉皺的圖紙,展開一看,竟是古鐘核心齒輪的仿制圖,上面用紅筆標著尺寸,
筆跡與沈修年記事簿上的劃痕驚人地相似。圖紙邊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干涸的血跡。
“你在仿造古鐘的齒輪?” 蘇硯把圖紙拍在桌上,紙張的響聲讓阿武猛地一顫。
“我、我就是好奇……” 他的嘴唇哆嗦著,“師父從不肯讓我碰古鐘,
我想學著修……”“昨晚十點后,你真的回宿舍了?” 蘇硯走到古鐘前,
玻璃罩已經被技術科取下,露出里面復雜的齒輪組。最上層的傳動齒輪有明顯的撬動痕跡,
邊緣沾著的銀灰色粉末,與阿武指甲縫里的完全一致?!斑@齒輪上的痕跡,是你弄的吧?
”阿武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驚恐,像被戳穿的謊言。寒風從敞開的門灌進來,
吹得工作臺的圖紙嘩嘩作響,那些散落的齒輪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真相。4 商人的執(zhí)念警局會客室的暖氣不太足,
趙誠搓著手坐在沙發(fā)上,西裝袖口的磨損在暖光燈下格外顯眼。
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杯沒動過的茶,熱氣早已散盡,像他此刻緊繃的表情?!疤K警官找我,
是有沈老板的消息?” 他主動開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金戒指,
戒指內側有道淺淺的刻痕,像是被硬物磨過?!吧蛐弈曜蛲碛龊α??!?蘇硯推過筆錄本,
鋼筆在指間轉了半圈,“我們了解到,你半年內找過他七次,都在問那座古鐘的價格。
”趙誠的手指猛地停住,臉色瞬間褪了血色:“遇害了?怎么會……” 他張了張嘴,
想說什么,最終卻化作聲嘆息,“太可惜了,
沈老板的手藝……”“您為什么一定要買那座古鐘?” 蘇硯打斷他,
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表 —— 廉價的塑料電子表,屏幕上的時間快了十分鐘,
表帶接口處還粘著沒清理干凈的膠水。真正的鐘表愛好者,絕不會戴這樣的表。
趙誠的喉結滾動了兩下:“我父親年輕時見過那鐘,一直想收藏。他年紀大了,
我想圓他個心愿?!薄翱缮蛐弈暾f您‘不懂鐘,只認錢’,把您罵了出來。
” 蘇硯翻開筆記本,念出技術科剛傳來的信息,“前天下午三點十五分,
您和他在鋪子里爭執(zhí),聲音大到街坊都聽見了。
”趙誠的臉漲紅了:“我只是、只是語氣急了點!他說那鐘不賣,我問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說‘想要你爹當年吞下去的良心’!” 話一出口他就愣住了,慌忙擺手,“我胡說的!
沈老板沒說這話!”蘇硯沒接話,起身走向會客室角落的銀色工具箱。
箱子上印著 “精密儀器專用”,鎖扣卻有被撬動的新痕?!斑@是您的?
”趙誠的眼神躲閃:“是、是我修表用的……”“可里面沒有修表工具。
” 蘇硯彎腰撿起工具箱旁的鑰匙,是從趙誠口袋里掉出來的。打開箱子的瞬間,
她瞇起了眼 —— 里面沒有螺絲刀或放大鏡,
只有一套微型撬棍、幾塊不同型號的齒輪模具,還有個未完成的金屬齒輪,
齒紋與沈修年指甲縫里的碎屑完全吻合?!斑@模具是做什么的?” 蘇硯拿起齒輪,
金屬的涼意透過手套傳來。趙誠的呼吸亂了:“我、我就是喜歡研究…… 沈老板不肯賣鐘,
我想仿個齒輪留紀念……”“紀念?還是想找藏在鐘里的東西?” 蘇硯把齒輪舉到燈光下,
齒根處刻著個極小的 “林” 字,“比如,二十年前林德山失蹤后,留在鐘里的證據?
”趙誠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響聲:“你怎么知道林德山?
” 他的眼里滿是震驚,金戒指深深嵌進肉里,“我父親只是、只是幫林老板收過古董,
跟他的失蹤沒關系!”“可檔案顯示,您父親趙建國當年是鐘鳴里的古董商,林德山失蹤后,
他突然得了筆巨款,搬離了老城區(qū)。” 蘇硯把檔案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上年輕的趙建國站在鐘表鋪前,手里拿著的懷表與沈修年閣樓上的舊物一模一樣,
“您找古鐘,是為了替父親贖罪,還是為了銷毀證據?”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
像某種倒計時的節(jié)拍。趙誠癱回沙發(fā)上,臉色慘白,嘴里反復念叨著:“他說齒輪歸位那天,
真相就會出來……”5 日記里的密碼鐘表鋪的閣樓比想象中整潔。
沈修年的書桌擺在朝南的氣窗下,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道光柱,
無數塵埃在光里翻滾,像被驚動的時光碎片。蘇硯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上來時,
一本棕色封皮的日記正攤在桌面上,紙頁邊緣已經脆得發(fā)卷。她戴上手套翻開日記,
沈修年的字跡剛勁有力,帶著老派文人的工整,卻在最后幾頁變得潦草。
前半本多是修表記錄:“三月初三,修李嬸座鐘,換擺錘彈簧”“五月廿一,
趙老板懷表進水,機芯除銹”…… 直到十月初七那頁,字跡突然擰成一團?!褒X輪錯位了。
” 這句話被紅筆圈了三遍,旁邊畫著個奇怪的符號:一個歪歪扭扭的鐘面,指針指向三點,
鐘心畫著個小小的 “林” 字。蘇硯的指尖頓住 —— 古鐘停擺的時間,正是凌晨三點。
往后翻,類似的符號越來越多。有的是齒輪里嵌著 “德” 字,
有的是懷表圖案旁標著 “20”,最末頁的字跡幾乎無法辨認,
墨水暈開成黑團:“他來了,帶著生銹的齒輪。古鐘在哭,說要討回欠的時間。12.22,
三點,齒輪歸位,一切清零?!?2 月 22 日,正是冬至。蘇硯的心跳開始加速。
她把符號畫在筆記本上,突然發(fā)現每個符號的角落都有個數字:“3”“7”“12”。
是齒輪的齒數?還是日期?她想起古鐘的齒輪組,核心齒輪正好有 12 個齒,
傳動齒輪 7 個,最外層 3 個。“齒輪歸位……” 她喃喃自語,
指尖劃過 “林” 和 “德” 兩個字。檔案里說林德山是沈修年的師兄,
兩人曾一起學藝,后來反目。難道這符號指的是林德山?書桌抽屜里塞滿了舊信件,
大多是客戶的修表請求,直到最底下的牛皮紙袋。里面裝著一沓泛黃的圖紙,
標注著 “活芯鐘核心技術”,右下角的簽名是林德山,日期卻被人用墨汁涂掉了。
圖紙旁還有張合影:二十年前的沈修年和林德山站在古鐘前,兩人都穿著藍布工裝,
手里舉著齒輪,笑容燦爛得晃眼。照片背面有行鉛筆字,被劃得很深:“他不配。
”蘇硯拿起放大鏡,忽然發(fā)現照片邊緣有處折痕,
展開后露出半行小字:“1995.12.22,齒輪調包”。1995 年,
正是林德山失蹤的年份,冬至夜,和沈修年死的那天一模一樣。閣樓角落堆著幾個木箱,
上面貼著 “1995” 的標簽。蘇硯拆開最上面的箱子,里面全是林德山的手稿,
其中一本研究筆記里夾著張醫(yī)院診斷書 —— 沈修年患有罕見的早衰癥,
醫(yī)生說他活不過四十??缮蛐弈杲衲炅?,難道……“蘇隊!法醫(yī)報告出來了!
” 小李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沈老板體內有高濃度秋水仙堿,
能加速細胞衰老!指甲縫里的齒輪有劇毒,和阿武工裝上的粉末成分一致!”蘇硯猛地抬頭,
視線撞上氣窗玻璃,陽光在上面折射出光斑,像古鐘的指針在轉動。她看向日記里的符號,
突然明白了 “齒輪歸位” 的意思 —— 不是修復鐘表,而是用二十年前被調包的齒輪,
完成一場遲到二十年的復仇。閣樓的塵埃還在光柱里翻滾,那些散落的紙張和齒輪,
仿佛在這一刻拼出了真相的輪廓。蘇硯合上日記,聽見樓下傳來古鐘齒輪轉動的輕微聲響,
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悄悄撥動了時間的指針。6 古鐘的秘密技術科的實驗室泛著冷白的光,
古鐘的核心齒輪組被拆解后平鋪在工作臺上,像攤開的內臟。蘇硯站在旁邊,
看著技術員用鑷子夾起一枚黃銅齒輪,齒輪邊緣的磨損痕跡在放大鏡下無所遁形?!疤K隊,
這鐘被動過手腳?!?技術員推了推眼鏡,指著齒輪組最內側的凹槽,“這里有個暗格,
被人用特制螺絲封死了,我們剛拆開?!碧K硯湊近細看,暗格里藏著個巴掌大的銅制懷表,
表殼生著綠銹,表蓋刻著纏枝蓮紋樣,打開時 “咔噠” 一聲輕響,像是時光碎裂的聲音。
表盤的玻璃已經炸裂,指針停在凌晨三點,與古鐘停擺的時間分毫不差。更詭異的是,
懷表背面刻著個模糊的 “林” 字,被歲月磨得只剩輪廓,卻在銹跡中透著股倔強的清晰。
“這螺絲是新擰上去的,最多不超過三個月?!?技術員用紫外線燈照射暗格邊緣,
顯出淡藍色的熒光痕跡,“是特制的六角螺絲,市面上很難買到,需要專用工具。
”蘇硯拿起那枚懷表,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表蓋內側貼著張泛黃的紙片,
展開后是半張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穿著工裝,正低頭調試鐘表,
側臉的輪廓與阿武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專注的眼睛。她忽然想起沈修年日記里的符號,
鐘心的 “林” 字此刻就在掌心發(fā)燙?!褒X輪的材質檢測出來了嗎?” 蘇硯問。
“主齒輪含鉛量異常高,而且齒根處有細微的孔洞?!?技術員調出檢測報告,
“像是被某種酸性物質腐蝕過,和沈老板指甲縫里的碎屑成分完全一致。更奇怪的是,
這組齒輪的磨損程度不對,看著舊,但核心齒紋幾乎沒怎么受力,像是…… 仿制品?
”仿制品?蘇硯心頭一動。她想起阿武工作臺上的齒輪圖紙,
那些標注的尺寸與眼前的齒輪驚人吻合。她翻過硬紙板般的表蓋,
忽然發(fā)現內側刻著行極小的字:“1995.12.22,芯歸原主”。又是冬至,
又是三點,時間仿佛在這古鐘里打了個死結。實驗室的門被推開,
小李捧著證物袋走進來:“蘇隊,我們在鐘表鋪后院墻角找到這個。
” 袋子里裝著個銀色工具箱,打開后躺著套六角螺絲刀,其中一把的刀頭沾著綠銹,
與懷表上的銹跡顏色相同?!安檫@工具箱的來源,還有誰在三個月內買過特制螺絲。
” 蘇硯把懷表放進證物袋,目光重新落回齒輪組,“另外,比對懷表的制造工藝,
看看和林德山的專利圖紙是否吻合。”技術員調出存檔的專利文件,
屏幕上的圖紙與懷表機芯的結構線條重疊時,蘇硯的呼吸頓了半拍。
兩者的齒輪咬合角度、發(fā)條長度甚至游絲的圈數都完全一致,
只是專利圖紙上標注的核心齒輪材質是精鋼,
而懷表用的是黃銅 —— 像是刻意替換過的心臟。離開實驗室時,
走廊的燈光在地面投下細長的影子。蘇硯摸著口袋里的懷表證物袋,
然想起小時候趴在鐘表鋪柜臺上的場景:沈修年曾指著古鐘說 “這鐘里藏著時間的秘密”,
當時她以為是老人的玩笑,現在才明白,有些秘密要用二十年的時光才能捂熱,
再用一場死亡來揭開。7 二十年前舊聞市檔案館的舊檔案庫飄著霉味,
陽光透過高窗斜斜切進來,在積灰的書架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斑。
蘇硯踩著木梯翻找 1995 年的卷宗,
指尖劃過標著 “鐘鳴里商戶登記” 的牛皮紙袋,紙頁脆得像枯葉。“找到了!
” 她抽出一卷泛黃的檔案,封皮寫著 “林德山失蹤案”,編號被蟲蛀了個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