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宣判如九天落雷,震得瓊?cè)A神殿的琉璃瓦簌簌作響。
歸墟絕獄的空間旋渦吞噬芷蘿的剎那,她那道怨毒的慘嚎被法則之力碾碎,化作細碎的光塵,
散在諸神匍匐的陰影里。殿內(nèi)死寂如墳,唯有玄霄胸前金血滴落玉階的“嘀嗒”聲,
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玄霄仍維持著半坐的姿態(tài),染血的白衣緊貼著破碎的仙骨。
他抬起的手固執(zhí)地指向月漓,指尖因失血而泛白,卻透著不容撼動的決絕。
“此身……愿擔其罪責……”他的聲音嘶啞如磨過砂石,每吐出一字,
便有淡金色的本源精血從唇角溢出——那是仙骨碎裂后,最痛的反噬。
天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雙眼眸藏著諸天星軌,此刻正無聲推演著因果。許久,他開口,
聲音平直如天規(guī)刻石:“玄霄,瀆職失察致青丘蒙難,強啟禁術(shù)損神庭根基,
包庇魔主亂天綱。褫奪仙尊之位,削去神格,罰入寒淵禁域思過萬載。”話音轉(zhuǎn)向月漓時,
纏繞她的湮滅鎖鏈驟然褪成凝練的金色光索,順著四肢百骸鉆去。那光索不毀肉身,
卻如冰封的枷鎖,將她體內(nèi)狂躁的幽冥魔能死死摁住?!按四镫m難赦,然禍起神界失律。
其魔性由你引導封印,以贖前愆。若再生禍亂,爾等共受天誅?!痹吕鞇灪咭宦暎?/p>
魔焰如被澆熄的炭火般縮回體內(nèi),暗紫魔紋黯淡下去。她看著玄霄被天兵扶起,
看著他胸前那朵刺目的金紅血花,
心口的烙印突然抽痛——那道融合了玉佩冰寒、雙親血溫與幽冥魔火的印記,
竟在此刻與玄霄的氣息產(chǎn)生了微弱的共鳴。“為什么?”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像被寒風吹裂的枯葉,“你替我擋簪,碎仙骨壓魔焰,如今還要替我受罰……憑什么?
”玄霄的腳步在寒淵門戶前頓住。那扇門后是能凍結(jié)神魂的罡風,是萬載孤寂的黑暗。
他沒有回頭,聲音卻穿透了刺骨的寒風:“玉佩是我遺落之因,青丘是我失察之過,
神界失律是我瀆職之責。這傷,這罰,是我應得?!彼D了頓,似乎望向了遙遠的彼岸花海,
又像在看她此刻茫然的眼:“而你……你的命不該終結(jié)于恨,你的恨也不該只有毀滅一途。
”話音落,他踏入寒淵。門戶在身后閉合,如同一道斬斷過往的界碑。月漓僵在原地,
指尖被法則光索勒出紅痕。心口的烙印忽冷忽熱,像有什么東西被那道決絕的背影鑿開,
混著青丘的血、幽冥的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燙。萬載光陰,于神界不過彈指,
于寒淵卻是磨碎神魂的酷刑。玄霄盤膝坐于禁域核心的冰晶之上,
白衣上的血痕早已暗沉如銹。胸前貫穿心臟的傷口愈合后,留下一道如碎裂冰晶的疤痕,
時刻提醒著仙骨的永久損傷。他的神力十不存一,只剩精純的寒冰仙元在經(jīng)脈中緩慢流轉(zhuǎn),
抵御著能凍裂時空的罡風。他未沉睡,也未沉淪。萬載孤寂里,
他一遍遍推演著一種可能——如何讓幽冥魔能褪去暴戾,與生靈共存。
指尖時常凝結(jié)起霜白仙光,那光芒里藏著對某種烙印的細微感應,
像在黑暗中摸索著一盞微弱的燈。寒淵之門開啟時,玄霄沒有回望九重天。
他循著心口那絲日漸清晰的感應,踏過被凈化的葬魂林新生的翠色,
最終停在一片熟悉的花海邊緣。忘川彼岸。殷紅的花仍在昏黃的天幕下燃燒,
風過花莖的嗚咽,與萬年前別無二致?;êI钐幜⒅坏郎碛?。月白色長裙洗得發(fā)白,
長發(fā)如霜雪般垂落,褪去了暗紅的魔性,只剩月光般的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