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感應(yīng)燈壞了，林涯摸著黑，一級一級往上爬。
身體的疲憊還好說，主要是心里那股勁兒，泄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終于挪到了三樓的家門口。
背后那個半人高的登山包，癟癟的，跟他本人一個德行。
跟著拾荒隊出城一天，冒著被兇獸當(dāng)點心給嚼了的風(fēng)險，結(jié)果連根毛都沒撈著。
“操蛋?！?/p>
林涯低聲罵了一句，從兜里掏出鑰匙。
他是個穿越者，上輩子活在和平年代，每天刷刷短視頻，打打游戲，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安逸。
那時候看小說，總幻想穿越到這種武道通神的世界，拳碎山河，腳踏虛空，那得多帶勁。
可真來了，才發(fā)現(xiàn)全是扯淡。
強(qiáng)者確實能毀天滅地，但跟他這種底層小卡拉米有半毛錢關(guān)系？
他穿越過來兩年，拼死拼活，也才修煉到淬體三重。
這個修為，在學(xué)校里屬于下游水平，扔人堆里都濺不起半點水花。
一個月后就是開學(xué)考核。
如果不能在考核前突破到淬體四重，他就會被學(xué)校強(qiáng)制退學(xué)。
在這個世界，退學(xué)可不是換個地方讀書那么簡單。
那意味著他將徹底失去成為武者的資格，失去學(xué)校定期發(fā)放的，用以輔助修煉的兇獸肉。
對他們這種貧困家庭來說，那點兇獸肉，就是續(xù)命的丹藥。
沒了它，本就拮據(jù)的家，只會雪上加霜。
“咔噠?！?/p>
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很輕，可屋里的人還是聽見了。
門被從里面拉開，母親蘇蘭站在門口，昏黃的燈光從她身后照過來，勾勒出她略顯單薄的身影。
“回來了?！?/p>
蘇蘭的聲音里帶著如釋重負(fù)，她接過林涯背后的空包，隨手放在墻角，并沒有多問一句收獲。
問了，也只是給兒子添堵。
這個家，不拼則死，她懂。
“快去洗手，飯菜在鍋里溫著。”
“好?！?/p>
林涯應(yīng)了一聲，走進(jìn)狹小的衛(wèi)生間。
水龍頭里流出的冷水，沖刷著他臉上的灰塵和疲憊。
飯桌上，一葷一素。
葷菜是半盤炒肉片，肉是最低劣的角豬肉，充滿了筋膜，嚼起來費勁。
素菜是炒青菜，放了點豬油，聞著挺香。
這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豐盛了。
林涯狼吞虎咽，他實在太餓了。
蘇蘭就坐在對面，安靜地看著他吃，也不動筷。
“媽，你怎么不吃？”
“我吃過了，這是特地給你留的。”蘇蘭笑了笑，“你爸和你弟也吃過了，都睡了?！?/p>
林涯的父親林戰(zhàn)，曾經(jīng)也是一位響當(dāng)當(dāng)?shù)奈湔?，在一次獸潮中為了保護(hù)城市，丟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成了殘疾人。
弟弟林墨還在上學(xué)，成績不錯，是家里的希望。
“我吃飽了?！?/p>
林涯放下碗筷。
“我去看看大哥?！?/p>
“去吧，你哥今天念叨你好幾次了?！?/p>
林涯的大哥林峰，同樣是在對抗兇獸時受了重傷，下半身癱瘓，只能終日待在房間里。
這個家，就是一部血淋淋的與兇獸抗?fàn)幍目s影史。
林涯推開大哥的房門。
房間不大，收拾的還算干凈。
林峰正靠在床頭，借著一盞臺燈的光看書。
他面色有些蒼白，但精神頭瞧著還可以。
“回來了？”
林峰放下書，臉上露出溫和的笑。
“嗯，哥，今天感覺怎么樣？”林涯走過去，熟練地幫他捏了捏早已萎縮的雙腿。
“老樣子，死不了?！绷址遄猿傲艘痪?，然后說，“別忙活了，累了一天，快去歇著?！?/p>
“不礙事，反正也睡不著?！?/p>
兄弟倆閑聊了幾句。
大多是林峰在問，林涯在答。
問他在外面的見聞，問他修煉上的問題。
林涯都撿好的說，報喜不報憂。
臨走前，林峰叫住了他。
“阿涯?！?/p>
“嗯？”
“十八歲生日快樂?！?/p>
林涯的動作停住了。
生日？
他怔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好像還真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穿越過來后，每天都在為生計和修煉奔波，他早就忘了具體的日期。
上輩子十八歲生日，父母給他辦了盛大的派對，請了所有同學(xué)朋友，收禮物收到手軟。
這一世的十八歲，卻是在城外與死神擦肩而過，回家吃一頓剩飯，和癱瘓的哥哥聊幾句天。
真是……天差地別啊。
“謝謝哥，我忘了?！绷盅牡穆曇粲行└蓾?。
“傻小子，快去睡吧，成年了，以后就是大人了?！?/p>
林涯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躺在硬板床上。
成年了。
這三個字，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閉上眼睛，腦子里亂糟糟的。
是突破不了淬體四重被退學(xué)的畫面。
是母親日漸操勞的背影。
是父親和大哥殘缺的身體。
還有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無力感。
難道，他真的就要這樣了？
當(dāng)一輩子底層，每天為了幾塊劣質(zhì)獸肉去拼命，然后某一天，就死在城外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被兇獸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
他不甘心！
既然老天讓他重活一世，就絕不是讓他來這里受苦受難的。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
或許是白天太累，又或許是精神太過緊繃，林涯想著想著，就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感覺自己墜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這黑暗吞噬時，腦袋里勐地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
林涯痛得從床上彈了起來，雙手抱著頭，青筋暴起。
這股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
還沒等他緩過神，一道冰冷的的機(jī)械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宿主年滿十八周歲，精神意志符合標(biāo)準(zhǔn)……】
【億萬倍肉身潛力系統(tǒng)，正式激活?！?/p>
【新手禮包發(fā)放中……】
【恭喜宿主，開啟‘百倍肉身潛力’！】
系統(tǒng)？
林涯整個人都懵了。
穿越者必備的金手指？
他等了兩年，從最初的期待，到后來的麻木，再到現(xiàn)在的絕望，早就把這茬給忘了。
沒想到，在他十八歲生日這天，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它來了！
這不是夢！
林涯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鉆心的疼。
“哈哈……”
他想放聲大笑，卻又死死捂住嘴，怕吵醒隔壁的家人，整張臉憋得通紅，身體因為過度興奮而劇烈地抖動起來。
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這兩年的委屈，不甘，還有對未來的恐懼，都隨著這無聲的狂喜，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