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清風，拂不走愁思煩憂?！?/p>
“一池清泉，洗不盡滿身塵埃?！?/p>
劉府澡堂內(nèi)，慵懶的聲音隨水汽彌漫。
“師兄，泰山派掌門天門道長攜門下弟子來訪。”林平之聲音在門外響起。
“天門道長親臨，想必是為了感謝我救遲兄一事。請他稍待，我稍后便來?！?/p>
“是?！?/p>
林平之返身居處，躬身對天門道長等人道：“師兄請幾位稍待片刻?！?/p>
天門道長揮揮手道：“無妨?！?/p>
一個時辰后。
“莫戀浮名，且尋人間樂事?！?/p>
“風花雪月無窮，正當此時?！?/p>
慵懶之聲依舊。
“師兄，泰山派掌門還在等你。方才華山派‘君子劍’岳掌門，也帶著弟子來了?！绷制街穆曇簦瑤е唤z不易察覺的急切。
“兩位掌門親臨，蓬蓽生輝啊。請他們稍待片刻，我隨后便來。”
“額……是?！?/p>
又過去一個時辰。
“入室許清風，對酒唯明月?！?/p>
優(yōu)雅的聲音，悠閑依舊。
“師兄，現(xiàn)在是晌午，并無明月?！绷制街袣鉄o力道。
“你又知道什么？我心有明月，便時時有明月。”龐白樸的聲音帶著笑意。
林平之一臉生無可戀道：“師兄，你的明月趕緊收起來吧！泰山、華山兩派掌門已等候多時，府邸主人劉大俠也來了！還有，劉師叔特意叮囑我轉(zhuǎn)告，明日大典莊重，萬望師兄……呃……莫要提及演奏伴奏曲之事……”
澡堂內(nèi)水聲嘩啦一響，傳來龐白樸帶著笑意的嘀咕聲：“嘖，可惜了，金盆洗手配一曲《瀟湘水云》，意境多搭……阿風真是不懂情趣?！毙?，溫潤的聲音提高道：“你怎么不早說？讓貴客久待，著實失禮。進來，為我更衣?！?/p>
林平之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我明明說了八百遍...”
院子里，一個嬌俏的少女聲音帶著不滿：“都等一個時辰了，這人到底出不出來??？”
“靈珊，不得無禮。”溫潤的男聲輕斥，“方才林少俠說過，龐公子正在沐浴...”
“沐??？這都什么時辰？”岳靈珊撅著嘴，馬尾辮甩動，“一個晚輩讓兩位掌門和劉師叔干等著，好大的架子！”
劉正風苦笑著打圓場道：“岳師侄有所不知，這確是龐兄弟的習慣...”
“哼！”岳靈珊雙手叉腰道，“臭毛病真多！”
一旁的令狐沖忍不住笑道：“小師妹，要是你能像龐兄弟那樣一劍斬殺田伯光，脾氣怕是比他還大?！?/p>
“你行你上??！”岳靈珊杏眼圓睜道，“半斤八兩也好意思說我？”
令狐沖頓時蔫了，小聲嘀咕道：“田伯光可是一流高手...再給我十年...”
“令狐兄太謙虛了?！眱?yōu)雅的聲音自院外傳來，“區(qū)區(qū)田伯光，何須十年？”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修長身影踏光而來。
白衣勝雪，黑發(fā)如墨，眉目如畫。
俊美無儔的身形、風雅高潔的氣質(zhì)、溫潤如玉的容顏，映入眼簾。
——人生若只如初見。
岳靈珊呼吸一滯。
他走得慢，卻仿佛踏在人心上。
陽光為他鍍上金邊，衣袂揚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
那雙含笑的眸子望來時，岳靈珊忽然覺得——等上一天也值得！
“龐兄弟...”令狐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岳靈珊這才發(fā)覺自己看呆了，頓時耳根通紅。
龐白樸抱拳一禮，溫和道：“讓諸位久等，實在慚愧?！彼Z氣誠懇，姿態(tài)謙和。這份客氣更多是出于修養(yǎng)，否則以他的武功，再晾眾人一個時辰，也沒人敢多說什么。
眾人連忙起身回禮。眼前這位可是能斬殺田伯光的高手，岳不群和天門道人也不敢托大。
正面激斗斬殺田伯光，他們自討自己也可以做到，但是田伯光號稱“萬里獨行”，輕功身法高超，他們可不會覺得田伯光會定定站著讓他們?nèi)?，田伯光要走他們還真沒辦法。
“阿風，”龐白樸轉(zhuǎn)向劉正風道，“煩請引薦諸賢?！?/p>
這聲親昵的“阿風”，讓眾人呼吸一滯。
劉正風暗自苦笑，起身道：“這位是華山派岳不群師兄，江湖人稱'君子劍'?！?/p>
龐白樸眼中閃過欽佩道：“原來是令狐兄恩師！'君子劍'之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p>
岳不群捻須微笑道：“龐公子年紀輕輕便為武林除害，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p>
劉正風又引向一位紅臉道人道：“這位是泰山派天門師兄，剛正不阿，人稱'泰山包公'?！?/p>
龐白樸整衣鄭重行禮道：“天門道長能教出遲兄這般俠義弟子，令人敬佩。”
天門道人的老臉更紅，連連擺手道：“劣徒武功平平，不值一提。”
“武功可以勤修，”龐白樸繼續(xù)肅然地恭維道，“但俠義之心最難能可貴。若人人都如令狐兄、遲兄這般光明磊落，江湖該多美好。”
這番話讓岳靈珊聽得入神。她偷偷打量著白衣公子——那溫潤如玉的談吐，那舉手投足間的優(yōu)雅，還有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輪到介紹小輩，令狐沖主動接過話頭，指著岳靈珊道：“這是家?guī)煇叟?，岳靈珊師妹?！?/p>
“見、見過龐公子...”岳靈珊聲音小了八度，臉頰飛紅。平日里活潑大方，此刻卻像個害羞的鵪鶉。
龐白樸頷首微笑道：“岳姑娘好?！?/p>
接下來無論介紹哪位弟子，龐白樸皆一視同仁溫和問候。這份不卑不亢的氣度，令眾人折服。
岳靈珊目光始終未離那道白影。她心想，爹爹常說“君子如玉”，大概便是如此。
龐白樸優(yōu)雅地整理衣袖，向眾人再行禮道：“容我正式介紹。在下'弦上伏羲'龐白樸，師承杭州梅莊四位隱士。主修大師父黃鐘公所創(chuàng)《七弦無形劍》，苦練十載方有小成?！?/p>
他聲音清朗，繼續(xù)道：“四位師父淡泊名利，醉心琴棋書畫。他日諸位若有所需，只要不違江湖道義，在下定當鼎力相助。”
這番話引得眾人喜形于色。江湖一流高手本就稀少，能得一位親口承諾相助，實屬難得。
“龐公子果然俠義心腸！”
“不愧是名門高徒！”
贊譽四起。
龐白樸嘴角含笑，心中卻暗忖道：今日種下善緣，來日梅莊若有變故，這些人總不好袖手旁觀，否則好意思叫我?guī)兔Γ?/p>
岳靈珊眨著大眼問道：“龐公子，你說練十年才到第一層，那這門功夫一共有幾層呀？”
全場頓時安靜。
“不多，”龐白樸輕撫琴弦答道，“共兩層而已?！彼室廨p描淡寫。
兩層之說既顯神功不凡，又不至于驚世駭俗。料想今日之后，師父黃鐘公的大名必將傳遍武林。
岳靈珊杏眼亮晶晶。十年才練成第一層，該是多厲害的功夫？眼前這位公子，不僅相貌出眾，武功還如此神秘...她不自覺地絞著衣角，臉頰發(fā)燙。她想去杭州看看，那梅莊究竟是何等所在。
龐白樸似察覺她的目光，轉(zhuǎn)頭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風拂面，讓岳靈珊心跳漏了半拍。
令狐沖眼睛一閃，問道：“兩層？第一層就能輕松斬殺田伯光，練到第二層豈不是天下無敵？”
“哈哈！”龐白樸爽朗笑道，“理論上是，但實際不易。”他指尖輕撫琴弦，“《七弦無形劍》首要條件是極高的音律天賦。天下練劍奇才萬中有一，通曉音律者更是百萬挑一?！?/p>
他輕嘆一聲道：“恩師能遇到我這個傳人已是萬幸，恐怕我此生都難覓衣缽傳人啊?！?/p>
岳靈珊聽得入神，不自覺地湊前半步道：“那...那要怎樣才算有天賦呢？”她臉頰微紅，聲音漸小，“可惜...我不會彈琴。”
龐白樸溫和地看著她道：“岳姑娘若有興趣，改日可以切磋一二。”
岳不群和天門道人心頭一松。原來這絕世武功門檻如此之高，倒不擔心武林格局因此改變。
兩人對視一眼，神色輕松。
時間在愉快的交談中流逝。劉正風因備晚宴先行告辭；泰山派眾人等了兩個時辰，早已饑腸轆轆，隨之離去；最后岳不群誠摯邀請龐白樸日后到華山做客，方帶弟子離開。
“呼——”待眾人走遠，龐白樸長舒一口氣，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這番周旋耗費不少心神，但為了給梅莊樹立新形象，又不得不為。
“師弟，”他轉(zhuǎn)向林平之道，“今晚閉門謝客。去準備套干凈衣裳，我要再泡個澡。”
“還泡？”林平之差點跳起來，俊臉皺成苦瓜。他算看明白了，這位師兄哪是世外高人，分明是個有潔癖的俗人！
“半日奔波風與塵，一池洗盡利與名?！饼嫲讟阌沂直吃谏砗?，左手向天，吟著不知哪來的詩句，邁著輕快步子朝澡堂走去。
劉府溫泉霧氣繚繞，已成龐白樸專屬浴場。劉家人雖不滿，亦只能另尋他處。唯有劉正風不以為意。
龐白樸心知肚明，卻毫不在意。他輕抿美酒，隨口吟道：“云影半醉開夢澤，蘭花微暖伴清風?！比櫺揲L身軀，愜意自在。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林平之的怒喝聲：“余滄海？！”
龐白樸眼神一凜，飛身而起，只來得及披上外袍，伸手招來古琴，內(nèi)力運轉(zhuǎn)，手指掃過琴弦。
錚——！
銳利琴音響起，群控之能先行爆發(fā)！
他隨即飛出房門，唯恐林平之出事。
“怎么回事...”
“我的內(nèi)力...”
“叮當...”
門外一片混亂。
“砰！”古琴落地，龐白樸望向余滄海，悠然道：“余道長，真是好事多為，你還敢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余滄海笑聲尖銳刺耳：“我率武林正道誅殺魔教妖人，有何不敢？”聲音雖大，卻隱隱發(fā)顫。
自踏入衡陽城起，他便如坐針氈。
街頭巷尾都在傳頌“弦上伏羲”斬殺田伯光的事跡，再三打探屬實后，余滄海便冷汗浸透后背。
“田伯光的武功與我不相上下...”這念頭如毒蛇噬心，“龐白樸進步太快了，此番既能殺田伯光，自也能殺我?！备膳碌氖沁@少年的年紀！假以時日，青城派危矣！
想到這里，余滄海瘦小身軀打了個寒戰(zhàn)。他連夜召集心腹，決定先下手為強。但五岳劍派與龐白樸交好，既然劉正風收留了后者，他們未必肯相助。于是他專挑與魔教有血仇的小門派，煽動起數(shù)十人。
“諸位別聽他狡辯！隨我殺！”余滄海尖聲叫道，聲音因緊張而刺耳。
他必須速戰(zhàn)速決，否則讓龐白樸開口辯解，人心必定動搖。
琴音驟起，如驚雷炸響！余滄海只覺丹田內(nèi)力翻涌，差點站立不穩(wěn)。他強忍不適，揮劍前沖，心中打鼓不已：“此戰(zhàn)若敗，青城百年基業(yè)...”
龐白樸對這群烏合之眾，自是不懼。
內(nèi)力運轉(zhuǎn)，右手一拍琴弦，“噹——”的一聲，群攻音波帶著群控之效席卷而出！
眾人聞之，內(nèi)力頓如驚濤駭浪翻涌，身形不由自主的頓住。
武功較弱者，頭暈耳鳴，軟倒不起。
“刷——”音波不僅控敵，更化無形劍氣，激射而出！
劍氣與兵刃相擊，聲震耳聾！雄渾力道將大部分人擊退。
一招過后，仍能進攻者，僅余滄海等三人。
“我不是魔教之人?！饼嫲讟憷事暤馈?/p>
連綿琴音如滾滾狂沙，席卷三人！其中殺機令他們心驚膽戰(zhàn)，急施輕功分散躲避。
“魔教妖人奸詐，大家不要聽他狡辯！直接斬殺！一起上！”余滄海再次煽動叫道。
只是他嘴上喊“一起上”，劍招看似狠辣，前移速度卻悄然慢了一拍。
另二人不知余滄海已生退意，咬牙繼續(xù)圍攻。
“不知死活！”龐白樸眼神更冷。先前一招他實已手下留情，否則這些人怎么可能毫發(fā)無損？
自從《七弦無形劍》融合《笑傲江湖曲》晉級，如今他的實力屬于什么段位，他自己都不清楚。
十成功力運轉(zhuǎn)，右手抓起七根琴弦一拉一放...
鏗噹——！
滾滾音波震耳欲聾！在余滄海三人丹田炸裂的躁動中，化作三道無形劍芒，一閃，掠過他們脖頸！
“呃——”
余滄海眼珠凸出，長劍脫手，雙手捂喉，欲將首級接回，股股熱血從中冒出，未及發(fā)出的慘叫，隨著裝滿詭計的腦袋，旋飛跳起三尺，復又落地。
另外兩人更慘，尸首瞬間分離，連個‘呃’字都未及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