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市的雨季來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點砸在異獸管理局的玻璃幕墻上，噼啪作響，像無數(shù)只青鳥在拍翅膀。葉知秋坐在辦公桌前，指尖摩挲著完整的密鑰，這東西自從在昆侖山合二為一后，就變得異常安靜，饕餮與燭龍的圖案隱去，只剩塊平平無奇的金屬牌，卻總在雨天發(fā)燙，像揣著塊溫石頭。
“葉哥，南區(qū)出怪事了！”李建國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沖進來，手里攥著個錄音筆，“十幾個老人說聽見‘鳳凰叫’，但年輕人啥也聽不見，去醫(yī)院檢查，聽力全正常！”
葉知秋的密鑰突然在掌心震動。他按下錄音筆，里面只有沙沙的雨聲，李建國急得搶過去：“你等會兒！我用特殊設備錄的！”調(diào)到某個頻段時，果然傳來段細微的鳴叫，清越得像碎玉相擊，卻帶著股說不出的寒意，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不是鳳凰。”葉知秋關(guān)掉錄音筆，密鑰的溫度降了些，“《山海經(jīng)》里有種鳥叫‘畢方’，狀如鶴，一足，鳴如沽酒，見則其邑有訛火。”他頓了頓，指尖敲著桌面，“重點是‘訛火’——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火焰?！?/p>
李建國的臉瞬間白了：“難怪那些老人說看見火團在飛！我還以為是老眼昏花…葉哥，這跟沈巍沒關(guān)系吧？他不是已經(jīng)…”
“他是沒了，但昆侖之心的數(shù)據(jù)流還在往市區(qū)滲?！比~知秋抓起外套，密鑰在口袋里硌得慌，“畢方的基因片段，估計是順著網(wǎng)絡流出來的，專找精神力弱的人下手。”
南區(qū)的老小區(qū)里，幾位老人正坐在涼亭下比劃，說剛才的鳴叫是從對面的廢棄無線電塔傳出來的。那塔銹得只剩骨架，頂端還掛著半截天線，在雨里晃悠，像根斷了的鳥喙。
“聽著像在哭?！卑装l(fā)蒼蒼的張奶奶抹著眼淚，“我家老頭子走的那天，也聽見這聲兒，當時以為是幻覺…”
葉知秋的密鑰突然飛起來，懸在無線電塔上空，金屬牌邊緣泛出淡淡的紅光。他的左眼捕捉到常人看不見的景象：無數(shù)紅色的火線從塔尖往下淌，像融化的鐵水，順著網(wǎng)線鉆進居民樓，在老人的耳機里、收音機里盤旋，最后化作畢方的鳴叫——那根本不是鳴叫，是數(shù)據(jù)流摩擦產(chǎn)生的高頻噪音，只有老年人大腦能捕捉到。
“是塔下的服務器機房。”葉知秋指著塔基，那里有個鎖著的鐵門，門縫里滲出紅色的光，“以前是個非法電臺，后來被查封了，估計有人在里面藏了東西。”
李建國撬鎖的手突然停住。鐵門的銹跡上，有個模糊的爪印，三趾，帶著倒鉤，和密鑰背面燭龍的爪印一模一樣?！斑@是…沈巍的標記？”他聲音發(fā)顫，“技術(shù)組不是說他的意識碎片全被凈化了嗎？”
密鑰突然落下，砸在李建國的手背上。葉知秋彎腰去撿的瞬間，聽見段清晰的鳴叫，不是從耳朵里，是從密鑰里傳來的，像有只鳥在金屬牌里撲騰，撞得內(nèi)壁咚咚響。他的左眼突然刺痛——無線電塔的影子里，站著個穿白大褂的人影，手里舉著個鳥籠，籠子里是空的，只有根紅色的羽毛在晃。
“他沒走干凈。”葉知秋握緊密鑰，紅色的火線突然往塔尖縮回，像被什么東西拽住，“沈巍把畢方的基因數(shù)據(jù)藏在了電臺的舊服務器里，用老人的腦電波當養(yǎng)料。”
雨越下越大，無線電塔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電流聲。葉知秋抬頭，看見塔尖的天線正在發(fā)紅，像根燒紅的針，無數(shù)紅色的火線從那里噴涌而出，在雨里織成張巨大的網(wǎng)，往周圍的居民樓罩下來。
“快讓老人遠離電器！”他拽著李建國往塔基沖，密鑰在掌心發(fā)燙，饕餮模塊在左眼投出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精神干擾，畢方意識即將實體化。
服務器機房里彌漫著霉味和鐵銹味，墻角堆著廢棄的電臺設備，最里面的架子上，擺著個半米高的金屬鳥籠，籠子里沒有鳥，只有團跳動的紅色火焰，像團有生命的火，每跳一下，機房的燈泡就閃一下。
“這就是畢方？”李建國舉著滅火器發(fā)抖，“看著像團煤氣灶火苗啊。”
葉知秋的密鑰懸在鳥籠上空，紅光與火焰碰撞，發(fā)出滋滋的響。他的左眼看到火焰里裹著無數(shù)細小的意識碎片——是被畢方精神干擾影響的老人，他們的記憶像膠片一樣在火焰里閃回：年輕時的歡笑、老伴的嘮叨、醫(yī)院的白色病房…每段記憶被火焰吞噬，火苗就旺一分。
“不是畢方本體，是數(shù)據(jù)投影。”他用密鑰指著籠子的鎖，那是個黃銅鎖，上面刻著《山海經(jīng)》的符文，“沈巍留的后手，用舊電臺的信號放大精神干擾，讓畢方的意識誤以為這里是巢穴?！?/p>
鳥籠突然劇烈震動。紅色的火焰猛地躥高，沖出籠子，在機房里化作只巨大的火鳥，翅膀扇動時帶起灼熱的風，墻上的電線被烤得滋滋冒白煙。它沒有腳，只有三根燃燒的尾羽，盤旋著往葉知秋頭頂撲下來。
“葉哥！滅火器沒用！”李建國對著火鳥噴射，干粉剛碰到火焰就被點燃，變成團火球，“這火不怕水！”
葉知秋的密鑰突然爆發(fā)出藍光，在身前織成道屏障。火鳥撞在屏障上，發(fā)出凄厲的鳴叫，紅色的羽毛紛紛脫落，落在地上變成燃燒的數(shù)據(jù)流，在機房的地板上畫出個巨大的陣法，與鳥籠的符文產(chǎn)生共鳴。
“是‘引魂陣’！”葉知秋認出這東西，古籍里說能招引亡魂，“沈巍想用老人的意識喂飽畢方，讓它突破數(shù)據(jù)層，在現(xiàn)實世界顯形！”
火鳥的攻擊越來越猛。葉知秋的左臂被灼熱的氣流掃過，戰(zhàn)術(shù)服瞬間燒焦，露出下面的皮膚，饕餮模塊的印記正在發(fā)紅，像塊燒紅的烙鐵。他的左眼看到更恐怖的景象：小區(qū)里的老人都站在窗前，眼神呆滯，嘴角掛著詭異的笑，他們的意識正順著紅色的火線往機房流，像被吸管抽走的飲料。
“林小羽！”葉知秋對著對講機大喊，“讓青鳥意識集群干擾電臺信號！用最高頻率！”
對講機里傳來林小羽的回應，帶著電流的滋滋聲。幾秒鐘后，機房的舊電臺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噪音，紅色的火線像被剪刀剪斷的線，紛紛斷裂，火鳥的火焰瞬間黯淡下去，翅膀上的羽毛開始飄散。
“它在怕青鳥的頻率！”李建國眼睛一亮，舉著根鐵棍砸向舊電臺，“沈巍沒算到小羽能指揮青鳥意識！”
電臺的屏幕突然炸開，火鳥發(fā)出聲不甘的鳴叫，化作無數(shù)火星，往鳥籠里鉆。葉知秋趁機用密鑰砸開鎖，籠子里的紅色火焰正在縮小，最后變成根燃燒的羽毛，落在他的掌心，燙得他猛地縮回手。
羽毛在地上滾動幾圈，火苗熄滅后，露出根暗紅色的金屬羽毛，和機械青鳥的羽毛一模一樣，只是邊緣泛著焦黑?！笆怯们帏B的羽毛改造的。”葉知秋撿起羽毛，密鑰突然吸住它，金屬牌上的饕餮圖案亮起，羽毛瞬間被吞噬，“沈巍把畢方和青鳥的基因數(shù)據(jù)混在了一起，讓它們互相吸引，又互相吞噬?！?/p>
機房外傳來救護車的聲音。李建國趴在窗戶上看：“老人們都醒了！小羽帶的醫(yī)療隊正在檢查！”
葉知秋的密鑰恢復了平靜，只是重量好像增加了些。他盯著空蕩蕩的鳥籠，籠子底部刻著行小字，剛才被火焰擋住了——“昆侖之墟，有鳥焉，其名曰畢方，見則天下大旱”。
“他在暗示下一個目標?！比~知秋握緊密鑰，金屬牌在掌心微微發(fā)燙，“畢方的本體，可能藏在昆侖墟的數(shù)據(jù)流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