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燁養(yǎng)了我七年,所有人都笑我是蘇清璃的替身。>他書房深處供著蘇清璃的牌位,
每年忌日卻會帶我去墓園。>我偷偷撿起他撒在別人墓前的茉莉花瓣,
那是他唯一允許我觸碰的禁忌。>直到蘇清璃需要一顆鮮活心臟的那天。>手術臺上,
醫(yī)生撕開我的胸腔。>我聽見顧承燁冰冷的聲音:“她的心,跳得吵死了?!保緹o影燈下,
我忽然想起七年前他醉酒的呢喃:>“晚晚,取悅我的方式……你學得很好。
”>原來連那點溫柔,都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心跳停止前,我聽見儀器尖銳的嘀聲。
>顧承燁突然在隔壁病房驚醒,捂住莫名刺痛的胸口。---初冬的雨,帶著一種黏膩的冷,
像是無數(shù)冰冷的蛛網纏繞下來,沉沉地壓在人的肩頭。
圣心教堂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侍者推開時,一股裹挾著濕寒的水汽直撲進來,
卷走了門內暖融空氣里最后一絲虛假的溫存。我站在門邊陰影里,看著顧承燁。
他今天格外挺拔,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襯得他肩線凌厲如刀。
雨絲沾濕了他額角幾縷烏黑的發(fā),他卻渾然未覺,深邃的眼眸像是兩口不見底的寒潭,
只專注地落在臂彎間那捧嬌嫩欲滴的白茉莉上?;ò暄┌?,邊緣沾了細小的水珠,
在教堂內輝煌水晶燈下折射出碎鉆般的光。那香氣,清冷又甜膩,絲絲縷縷,
霸道地鉆進我的鼻腔,熟悉得令人心頭發(fā)顫。那是蘇清璃的花。
是她名字里那個“璃”字的具象,是她留在這世上、留在他心尖上,抹不掉的印記?!俺袩?,
時間到了?!贝┲季康陌槔傻吐曁嵝眩抗獠唤浺獾貟哌^我,
帶著一絲極快掠過、幾乎捕捉不到的憐憫,隨即又恢復了公事公辦的平靜。
顧承燁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那聲音低沉,像一塊冰投入深井,聽不出絲毫波瀾。
他不再看我,邁開長腿,踏上了通往祭壇的紅毯。紅毯一路鋪展,盡頭處,
巨大的十字架在燭火映照下投下沉默的陰影。賓客的目光,像無數(shù)細小的針,
追隨著他挺拔的背影,隨后又帶著或好奇或了然或譏誚的溫度,密密匝匝地落回我身上。
那些眼神無聲地織成一張網,將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穿著他助理今早匆忙送來的伴娘禮服,尺寸有些緊,勒得我胸口微微發(fā)悶。
裙擺是溫柔的香檳色,此刻卻像沉重的鉛塊,拖拽著我的腳步。他走到祭壇前方,
那里立著一方小小的、簇新的墓碑,墓碑上嵌著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蘇清璃,
眉眼彎彎,笑容干凈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顧承燁俯下身,
極其輕柔地將那捧白得刺眼的茉莉花,放在了冰涼的墓碑前。動作虔誠,近乎朝圣。
雨聲被隔絕在厚重的門外,教堂里只剩下管風琴低沉哀婉的旋律,
以及牧師肅穆而冗長的禱詞。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雨滴,敲打在我裸露的皮膚上。
我的目光無法從顧承燁身上移開。他微微低著頭,側臉線條繃得很緊,
下頜角勾勒出冷硬的弧度。他從未以這樣專注的姿態(tài)看過我,哪怕是在最親密的時候。
他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石碑,落在那個早已化為塵土、卻永遠凝固在他心尖上的笑容里。
“愿主的慈愛與平安,常與蘇清璃姐妹同在……”牧師的聲音回蕩在穹頂之下。
賓客們開始依次上前,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蘇清璃的墓前。顧承燁沉默地站在一旁,
像一尊守護著珍寶的冰冷石像。人群漸漸散去。祭壇前只剩下他,
還有陰影里幾乎要融化的我。紅毯上,散落著一些被腳步無意帶下的茉莉花瓣。小小的,
純白的,被踐踏在猩紅的地毯上,沾了灰塵,顯得格外脆弱可憐。像極了七年前,
那個雨夜里被他撿回來的我。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攫住了我。我?guī)缀跏瞧林粑?/p>
趁著無人注意,悄悄挪動腳步,靠近那方冰冷的墓碑。心臟在肋骨下瘋狂地擂動,
幾乎要掙脫束縛跳出來。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指尖顫抖著,
伸向離我最近的那一片被踩得有些殘破的茉莉花瓣。冰涼的觸感貼上指尖的剎那,
手腕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橇Φ烙掷溆钟?,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我驚惶地抬頭,
撞進顧承燁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沉的、令人骨髓都凍結的冰冷,
像最堅硬的寒冰,瞬間凍住了我所有的血液。“誰允許你碰這個?”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卻字字清晰,如同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穿我的鼓膜。
劇烈的痛楚從手腕蔓延開,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
視線瞬間模糊。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一絲腥甜的鐵銹味。他猛地甩開我的手,
力道之大讓我踉蹌著后退一步,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那片小小的、被我視為珍寶的花瓣,早已在他粗暴的動作中,無聲地飄落,再次跌入塵埃。
“滾出去。”他不再看我,視線重新落回墓碑的照片上,聲音里只剩下刺骨的厭惡,
“別在這里礙眼?!焙鈴谋凰^的手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麗的燈光、管風琴低沉的嗚咽、空氣里殘留的香氛和雨水的濕冷……所有的一切都扭曲變形,
像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網,將我死死纏住。我?guī)缀跏酋咱勚?/p>
逃離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華麗冰冷。身后,那方小小的墓碑和墓碑前挺拔而孤絕的身影,
在模糊的淚眼中漸漸縮小、變形,最終凝固成一片永恒的、絕望的剪影。
***顧承燁的書房在別墅頂層,占據著視野最好的位置。厚重的深色胡桃木門常年緊閉,
隔絕出一個外人無法窺探的絕對領域。那是他的禁區(qū),是整座華麗牢籠里,
唯一一處我從未被允許踏足的地方。除了每年那個特定的日子。
厚重的窗簾只拉開了一條縫隙,吝嗇地放進一束慘淡的冬日陽光。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頁、昂貴雪茄和一種難以名狀的、沉甸甸的壓抑氣息。
光線被層層疊疊的書架切割成模糊的光斑,最終匯聚在書房最深、最暗的角落。那里,
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條案上,沒有堆疊的文件,沒有昂貴的擺件。
只有一尊小小的、烏沉沉的木質牌位,靜靜地立在條案中央。牌位前,
一爐線香無聲地燃燒著,青煙裊裊,筆直地上升,
在幽暗的光線里拉出一道纖細而詭秘的軌跡。香爐旁邊,永遠只供奉著一種花——白茉莉。
雪白的花瓣在幽暗的背景里散發(fā)著一種近乎慘淡的光暈,
清冷甜膩的香氣固執(zhí)地填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無孔不入。蘇清璃。
這三個字被一絲不茍地鐫刻在烏木上,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種沉重的、冰冷的死氣。
它像一個無形的漩渦,吞噬著房間里所有的光線和溫度。顧承燁背對著我,站在條案前。
他身形高大,肩背挺直,卻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孤寂,像一座被遺忘在荒原上的殘碑。
他沉默地凝視著那方牌位,背影凝固在昏暗的光線里,
仿佛與那裊裊青煙、那慘白的花、那烏沉沉的木牌融為了一體。房間里靜得可怕,
只有線香燃燒時極其細微的噼啪聲,以及我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壓抑的搏動。
“承燁……”我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聲音低得幾乎只有氣音,
小心翼翼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喝點熱的吧?”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
背影依舊冷硬如鐵。我端著杯子的手微微發(fā)顫,滾燙的瓷杯邊緣灼著指尖。這杯咖啡,
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接近他的方式。七年了,我笨拙地學習著一切他可能喜歡的,
從煮咖啡的溫度到搭配的甜點,
再到穿衣的風格、說話的語調……我把自己打磨成一面模糊的鏡子,
試圖映照出他心底那個永不褪色的影像。每一次靠近,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我鼓起勇氣,
向前挪了一小步。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寒氣直透腳心??拷?,
那股屬于白茉莉的甜香更加濃郁,混合著線香的清苦,形成一種奇特而令人眩暈的氣息。
“放下?!彼K于開口,聲音干澀喑啞,像砂紙摩擦過粗糲的木頭,沒有一絲溫度,
甚至沒有不耐煩,只有一種徹骨的漠然。我動作一僵,杯里的咖啡險些晃出來。
慌忙將杯子放在他身側的矮幾上,動作快得像被燙到。瓷杯底座接觸桌面,
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咔嗒”,在這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放下杯子的瞬間,
我的目光無可避免地掠過那方牌位。烏木的底色深沉,
襯得“蘇清璃”三個鎏金的字愈發(fā)刺眼。一股冰冷的恐懼猛地攫住心臟,我飛快地垂下眼,
不敢再看。指尖殘留著咖啡杯的溫熱,卻絲毫暖不了冰涼的手心?!俺鋈?。
”他的命令緊隨而來,依舊沒有看我,仿佛我只是房間里一件礙事的擺設。我低著頭,
像來時一樣,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那扇沉重的胡桃木門。門鎖合攏的“咔噠”輕響,
像一道閘門落下,再次將他與那個冰冷的世界隔絕。門外走廊的光線明亮得有些刺眼,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書房里那濃得化不開的茉莉香氣,
似乎還纏繞在鼻尖,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又一年春寒料峭時,
顧承燁帶著我去了墓園。這個儀式,七年如一日,從未間斷。
南山墓園籠罩在一片濕冷的薄霧里,高大的松柏沉默地矗立,針葉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腐敗植物的氣息。天空是鉛灰色的,沉甸甸地壓在頭頂,
透不下一絲暖意。蘇清璃的墓在最高處一片開闊的坡地上。漢白玉的墓碑被打理得纖塵不染,
光滑的碑面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和我蒼白模糊的臉。墓碑上方嵌著的照片里,
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燦爛,像一道凍結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顧承燁站在墓前,
高大的身影在濕冷的霧氣里顯得有些模糊。他手里拿著一束新采的白茉莉,
花瓣上還帶著清晨的露水,晶瑩剔透。他微微俯身,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將花束放在墓碑前。雪白的花朵襯著冰冷的漢白玉,在灰暗的背景下,
散發(fā)出一種不真實的、凄艷的光。他沉默地站著,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薄霧濡濕了他額前的發(fā)梢,他卻渾然不覺,目光穿透墓碑,落在某個遙遠而虛幻的時空里。
那里,只有他和照片里的蘇清璃。風穿過松林,發(fā)出嗚嗚的低咽,卷起他黑色大衣的衣角,
更添幾分蕭索。我站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裹緊了身上的薄呢大衣,
卻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濕寒。手指凍得有些發(fā)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空氣里除了泥土的腥氣和松針的清苦,便是那束白茉莉霸道而清冷的甜香,絲絲縷縷,
纏繞不休。時間在沉默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冰冷的霧氣鉆進衣領,
貼著皮膚,帶走僅存的溫度。腿腳早已凍得麻木,失去了知覺。
我看著他被霧氣勾勒出的、孤絕而專注的背影,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細密的鈍痛。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十幾分鐘,或許已是一個小時。
他終于動了動,像是從一場漫長的沉睡中醒來。他沒有回頭看我,只是極其輕微地抬了抬手,
一個無聲的示意。我明白了。該走了。我的存在,
從來都只是這場祭奠中一個微不足道、甚至不合時宜的背景板。我默默轉身,
凍僵的腿腳有些發(fā)軟,踩在濕滑的青石板小徑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身后,
他沉重的腳步聲終于響起,緩慢而規(guī)律,隔著幾步的距離,亦步亦趨。
那腳步聲踏在濕冷的石板上,也踏在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薄霧似乎更濃了,
將前方蜿蜒的小徑吞噬得模糊不清。身后的腳步聲,成了這片死寂墓園里唯一的聲響,
單調、沉重,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像某種冰冷的審判,緊緊跟隨著我,無處可逃。
***顧承燁的生日在深秋,一個金風颯颯、落葉翻飛的時節(jié)。
別墅里的氣氛卻與窗外的明麗截然相反。傭人們屏息靜氣,動作輕得如同貓兒,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繃。我坐在梳妝臺前,
看著鏡中那個蒼白、眉眼間帶著一絲刻意模仿痕跡的女人。七年時光,
足夠讓一個懵懂的女孩學會如何扮演另一個人。
我拿起桌上那支正紅色的口紅——那是蘇清璃生前最喜歡的顏色,濃烈、張揚。旋開,
膏體在燈光下閃爍著冷艷的光澤。我對著鏡子,仔細地描摹著唇線,將顏色涂抹均勻。
鏡中的女人,唇色秾艷,眼神卻空洞得像一潭死水。然后,
我拿起桌上那個小小的、用絲帶精心系好的紙盒。盒子里,是清晨特意去花房摘下的白茉莉。
幾朵花苞半開,雪白的花瓣嬌嫩欲滴,清冷的香氣透過紙盒隱隱滲出。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唯一被默許的“禮物”。指尖拂過微涼的花瓣,
心口卻泛起一陣細密的酸楚。深吸一口氣,我拿著盒子,
走向二樓盡頭那個屬于顧承燁的、如同禁地般的書房。門虛掩著。我停在門口,
手指蜷縮了一下,才輕輕推開。書房里只開了角落里的一盞落地燈,光線昏黃而曖昧。
顧承燁陷在寬大的單人沙發(fā)里,長腿隨意地交疊著。他面前的矮幾上,倒著一個威士忌空瓶,
另一個也只剩下小半瓶琥珀色的液體。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混合著雪茄燃燒后的余味,
形成一種頹靡而危險的氣息。他聽見動靜,微微側過頭。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