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電話。
是微信。
顧琛的頭像。
從一片空白。
變成了一張照片。
一張我從未見過的照片。
照片上。
是兩年前的我。
穿著寬松的孕婦裙。
站在一片開得絢爛的向日葵花田里。
陽光很好。
我側(cè)對著鏡頭。
手輕輕撫摸著已經(jīng)顯懷的肚子。
嘴角帶著溫柔又充滿期待的笑意。
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星。
那是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
他拍的。
他說:“我的阮阮真美?!?/p>
照片底下。
是他發(fā)來的信息。
一條接一條。
帶著紅色驚嘆號。
顯示已被我拉黑。
「阮阮?!?/p>
「接電話!」
「我看到了!他耳朵后面!是不是有顆很小的紅痣!」
「跟我的一樣!」
「回答我!」
「地址!」
「求你!」
最后一條。
是三個冰冷的字。
「別逼我?!?/p>
我看著那張照片。
看著照片里那個對未來充滿憧憬、笑得一臉幸福的自己。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揉搓。
疼得無法呼吸。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直播鏡頭下。
崽耳朵后面那顆小小的、不起眼的紅痣。
那是遺傳。
來自他。
我猛地抬手。
指尖顫抖著。
去摸崽的右耳耳后。
溫熱的。
小小的。
凸起一點。
那顆陪伴了崽出生到現(xiàn)在。
被我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
小小的紅痣。
一直存在。
像一道無法磨滅的烙印。
證明著血脈相連。
證明著我和他之間。
永遠無法徹底斬斷的聯(lián)系。
崽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觸碰。
哭聲小了些。
濕漉漉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我。
小嘴委屈地扁著。
我閉上眼。
巨大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認命的無力感。
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逃不掉的。
該來的。
總會來。
我顫抖著手指。
點開那個刺眼的空白頭像。
在對話框里。
一個字一個字。
敲下了我這間狹小出租屋的地址。
發(fā)送。
然后。
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手機從掌心滑落。
掉在鋪著廉價泡沫地墊的地板上。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我抱緊懷里溫軟的小身體。
把臉埋進去。
等待著。
那未知的。
狂風暴雨。
時間一分一秒。
粘稠地流淌。
崽哭累了。
趴在我懷里。
小腦袋一點一點。
終于沉沉睡去。
臉上還掛著淚痕。
睫毛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像只可憐的小動物。
我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背靠著冰冷的墻。
手腳早已麻木。
眼睛干澀發(fā)脹。
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油漆剝落的舊防盜門。
門外。
死寂一片。
只有老舊樓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