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璽瑰閣的宴會廳從不對外開放,能在這里舉辦晚宴的,非政要即世家。
法式水晶吊燈在墨金色天花板上折出溫柔光線,仿佛將中式皇韻與法式浪漫封存在一場靜默而尊貴的光影之中。
林夕站在入口處,一字肩奶白色緊身長裙勾勒出傲人的曲線。她正核對著手中的賓客名單,耳邊的碎發(fā)被一枚珍珠發(fā)夾別住,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林秘書,”侍者快步走來:“路易先生的車已經(jīng)到了?!?/p>
林夕微微頷首,整理了一下裙擺,邁步向門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三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紅毯前。
侍者恭敬的拉開車門。首先下車的是路易先生,高大的法國男人有著深邃的輪廓和蔚藍的瞳孔。
他轉(zhuǎn)身紳士的扶出夫人,一位氣質(zhì)溫婉的東方女性,穿著改良式旗袍,頸間一枚翡翠吊墜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最后下車的是一位約莫二十歲的少女,栗色微卷的長發(fā)披在肩頭,五官既有西方人的立體,又帶著東方特有的柔美。她好奇的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看到迎上來的林夕時亮了起來。
“Bonsoir, Madame et Monsieur Louis.”林夕先是用法語問候,隨即轉(zhuǎn)向少女,又用中文微笑道:“若溪小姐,歡迎來到錦城?!?/p>
“你會說法語!”若溪驚喜地握住林夕的手:“爸爸說顧氏派來的秘書很厲害,果然是真的?!?/p>
路易夫人溫柔的打量林夕:“林小姐比照片上還要美麗?!?/p>
“您過獎了?!绷窒?cè)身引路:“顧總已經(jīng)在宴會廳等候各位了。若溪小姐,聽說您最近在巴黎音樂學院獲得了獎項?”
若溪眼睛一亮:“你連這個都知道?”
“當然,”林夕微笑,“顧氏對每一位重要客人都充分了解。聽說您彈奏的《激流》讓評委們贊不絕口。”
少女臉上泛起紅暈:“過獎啦,叫我小溪就好。那個…澤遠哥哥…他真的有了女朋友嗎?”
林夕腳步一頓,余光瞥見宋珊正從另一側(cè)走來。
今天的宋珊一襲藏藍色長裙,頸間那條藍寶石項鏈熠熠生輝,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宋珊越過林夕,直接迎向路易一家:“歡迎你們。”她的法語帶著些微的中式口音。
路易先生禮貌的吻了吻她的手背,若溪微微皺眉,往林夕這邊靠了靠。
“這位是宋珊小姐,顧總的…”林夕正要介紹,宋珊已經(jīng)自然的接過了話頭。
“我是澤遠的女朋友?!彼f完目光掃過若溪瞬間黯淡的表情,又落在林夕平靜的臉上,“林秘書,客人們都到齊了嗎?”
“除了白小姐和陸先生,其他人都已入席。”林夕不卑不亢的回答后轉(zhuǎn)向路易一家:“請隨我來,顧總很期待與各位交流新能源項目的合作?!?/p>
宴會廳內(nèi),顧澤遠正與幾位商界人士交談。
他今天穿著深灰色西裝,襯得身形頎長冷峻??吹铰芬滓患疫M來,他微微頷首,邁步走來。
“路易先生,久仰。”顧澤遠的法語流利而標準,隨后看向路易夫人,微笑道:“夫人這塊翡翠溫潤通透,色澤清雅,應是緬甸老坑種的上乘之品?!?/p>
路易夫人驚訝的笑了:“顧總好眼力,這是我祖母的嫁妝?!?/p>
若溪捏著裙擺,仰頭看著顧澤遠:“澤遠哥哥,你好。"
顧澤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禮貌的說道:“聽說若溪小姐琴彈得很好。宴會廳有架施坦威,不知是否有幸聆聽?”
少女的臉頰瞬間染上嫣紅,像初夏熟透的草莓,隨后點了點頭。
宋珊的笑容僵了一瞬?!皾蛇h,”她挽住顧澤遠的手臂:“白歌和陸逸飛到了?!?/p>
林夕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白歌一身紅色褲裝颯爽利落,從容中透著不容輕視的鋒芒。陸逸飛則是一貫的溫文爾雅,霧灰色西裝襯的他越發(fā)風度翩翩。
“我去安排若溪小姐的表演?!绷窒m時的退開,卻被宋珊叫住。
“林秘書,主桌的酒水安排好了嗎?路易夫人對酒精過敏?!?/p>
林夕平靜的點頭:“已經(jīng)準備了無酒精款香檳替代品,產(chǎn)地與香氣與現(xiàn)場酒款相協(xié)調(diào)。主廚也已安排專屬餐具及獨立配餐位,確保全程無酒精接觸與交叉風險?!?/p>
宋珊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還想說什么,薛如煙已經(jīng)走了過來。
“林秘書,”她溫和的打斷,“能幫我確認一下這份名單信息嗎?”
林夕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當然?!?/p>
離開主桌區(qū)域,薛如煙低聲道:“宋珊今天火力全開啊?!?/p>
林夕苦笑:"多謝你解圍了。"
“應該的!”她眨眨眼:“對了,秦少也來了,在露臺抽煙。他似乎對新能源項目也很感興趣?!?/p>
林夕有些意外。秦家作為顧氏的對頭,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實在反常。
宴會正式開始后,若溪的鋼琴表演成為焦點。
少女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肖邦的《激流》如奔流瀑布般傾瀉而出。
林夕站在角落,注意到顧澤遠全神貫注的聽著,而宋珊則頻頻看向自己和若溪小姐。
表演結束,掌聲雷動。
侍者開始上主菜,林夕正準備去檢查餐點,宋珊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
“林秘書,”她聲音甜膩:“能幫我取一下手包嗎?我放在休息室了?!?/p>
林夕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卻也無法拒絕:“好的,宋小姐?!?/p>
休息室空無一人,宋珊的包就放在沙發(fā)上。林夕剛拿起,就聽到身后門鎖“咔嗒”一響。
“真巧啊,林秘書?!?/p>
秦茗靠在門邊,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身形挺拔,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出來當跑腿了?”
林夕鎮(zhèn)定的轉(zhuǎn)身:“秦總怎么在這里?”
"透氣。"他聳聳肩,銳利的目光掃過她手中的包:“宋家小姐的?”
林夕還沒來得及回答,秦茗突然上前一步:“剛才我看到她的助理替換了紅酒?!?/p>
林夕心頭一緊:“哪瓶紅酒?”
“路易夫人那桌的?!鼻剀馕渡铋L的說。
林夕不等他說完就要往外沖,秦茗拉住她的手臂:“走員工通道吧?!?/p>
當林夕趕至主桌,侍者正將飲品托盤緩緩呈向路易夫人。
她目光一凝,隨即快步上前,步履從容不失風儀,恰于侍者抵達之前穩(wěn)妥的站定在路易夫人身側(cè)。
“路易夫人,顧氏共為您甄選了三款無醇香檳,其中兩款來自法國,想必您已頗為熟悉。不如我為您呈上另一款產(chǎn)自西班牙卡斯特羅莊園的無醇起泡酒,口感清雅馥郁,別具一番風韻?!?/p>
路易夫人欣然點頭:“林小姐真是周到?!?/p>
她優(yōu)雅的接過侍者手中的托盤,指尖輕拂杯沿,杯壁上氣泡細密持久,如珠線般緩緩攀升。
這動作看似是專業(yè)侍酒禮儀,實則讓她確認了杯中液體確實含有酒精;這與她記憶中那款無醇起泡酒的散泡狀態(tài)明顯不同。
就在林夕準備示意侍者更換酒水時,宋珊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林秘書,這種小事怎么能勞煩你?”
“這是我作為接待者應做的?!绷窒ζ届o回應,向侍者遞了個眼色,后者立刻會意,不動聲色的退下去更換酒水。
顧澤遠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隨后繼續(xù)同路易夫婦攀談起來。
林夕沒有注意到,白歌拿起那杯被換掉的香檳聞了聞,隨后意味深長的看了宋珊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
宴會進入后半程,氣氛愈發(fā)熱烈。
秦茗與路易先生就新能源項目展開深入交流,兩人在技術細節(jié)上碰撞出思維的火花。
顧澤遠敏銳的捕捉到路易先生眼中閃過的贊賞。這位法國商人顯然已被秦氏方案打動,卻又礙于先前的合作承諾不便明言。
“既然秦總對項目如此了解,不如明日我們?nèi)焦餐接懞献骺赡???/p>
他刻意加重了‘三方’二字的發(fā)音,既全了路易先生的面子,又為顧氏爭取了戰(zhàn)略緩沖期。
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讓秦茗明顯一頓。
他看穿這是顧澤遠以退為進的棋招,卻不得不承認這步棋下得漂亮——既化解了路易的尷尬,又將商業(yè)博弈引入更復雜的局面。
“林姐姐,”若溪趁著大人們交談時悄悄問道:“澤遠哥哥真的喜歡那個宋珊嗎?”
林夕斟酌著詞句:“顧總的私事我不太清楚?!?/p>
"但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點不一樣。"若溪天真的說。
林夕失笑:“小孩子不要亂說?!?/p>
“我二十歲了!”若溪嘟著嘴,“我只是…覺得你們更般配?!?/p>
宴會接近尾聲時,林夕正在核對送客名單,宋珊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
“別以為今晚贏了?!彼紊旱穆曇魤旱脴O低,有點咬牙切齒的說,“我們走著瞧?!?/p>
林夕平靜的轉(zhuǎn)身:“宋小姐,我只是做好本職工作?!?/p>
宋珊冷笑一聲,轉(zhuǎn)身離去,藏藍色裙擺劃過一道銳利的弧線。
送走所有賓客后,林夕站在空蕩的宴會廳里,長舒一口氣。
今晚的突發(fā)事件讓她身心俱疲,但至少成功避免了路易夫人遭遇不測。
“需要送你回去嗎?”
林夕回頭,看到秦茗倚在門邊,手里把玩著車鑰匙。
“謝謝,不用了?!彼Y貌的拒絕。
頓了頓,又真誠的說了一句:“今晚的事,非常感謝。”
秦茗沒有回應,打量著她:“你在顧氏,可惜了?!?/p>
林夕正要回答,顧澤遠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林秘書,明天的會議資料準備好了嗎?”
秦茗看著顧澤遠,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
這時顧澤遠也走到林夕了面前,兩人之間一時無言。
林夕率先打破了沉默:“路易先生一家…”
“已經(jīng)安排專人護送回酒店了。明天的談判,秦氏也會來?!邦櫇蛇h看著她說道。
林夕收斂情緒,微微點頭,語氣一如往常得體:“我會跟進后續(xù)安排?!?/p>
“今晚辛苦了?!鳖櫇蛇h看著她,沉默了一瞬,忽然開口:“我送你回去?!?/p>
林夕輕輕搖頭,語氣平穩(wěn)卻疏離:“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好?!?/p>
他說不出什么,只能看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纖細的身影被走廊燈光拉得細長而孤獨,像隔著光影與沉默,將他永遠擋在她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