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終究還是離開暴雨拍打著出租屋的窗戶，像無數(shù)只手在捶打。
陳陽把最后一個紙箱搬進房間時，褲腳已經(jīng)濕透，廉價皮鞋里灌滿了水，
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咕嘰”的聲響?！皠幼骺禳c，張總還在樓下等著呢。”林蔓靠在門框上，
涂著酒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語氣里的不耐煩像冰錐一樣扎人。
陳陽沒說話，彎腰去搬那個裝著婚紗照的紙箱。照片上的林蔓笑靨如花，依偎在他身邊，
白紗裙擺鋪在草坪上，像朵盛開的云。那是三年前，他攢了半年工資拍的，
當時林蔓說：“以后我們要有個帶陽臺的房子，把這張照片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別碰那個，”林蔓突然抬頭，語氣尖銳，“張總說這房子太小，多余的東西先放儲藏室。
”陳陽的手僵在半空。他看著林蔓精致的妝容，看著她身上那件他從未見過的香奈兒套裝，
突然覺得陌生。這半年來，林蔓總是很晚回家，身上帶著不同的香水味，手機設了新密碼，
對他越來越冷淡。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不敢問，怕捅破那層窗戶紙，連僅存的念想都沒了。
“這是我們的婚紗照?！彼曇舾蓾！岸际裁茨甏诉€留這個？”林蔓嗤笑一聲，
搶過紙箱塞進角落，“陳陽，你能不能現(xiàn)實點？跟著你住了三年出租屋，我受夠了！
張總能給我想要的生活，你能嗎？”樓下傳來汽車鳴笛聲，短促而不耐煩。林蔓眼睛一亮，
抓起沙發(fā)上的愛馬仕包：“我先走了，張總在催。對了，離婚協(xié)議我放桌上了，你趕緊簽了，
別耽誤我嫁人?！遍T“砰”地一聲關(guān)上，帶走了房間里最后一點溫度。
陳陽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格外刺耳。他慢慢走到桌前，
拿起那份打印好的離婚協(xié)議，林蔓的簽名龍飛鳳舞，旁邊留給他的位置空著，
像個嘲諷的黑洞。協(xié)議上寫著，婚后財產(chǎn)歸林蔓所有——其實他們沒什么財產(chǎn)，
只有這個月的房租是陳陽剛交的。最傷人的是最后一條：陳陽自愿放棄所有探視權(quán)，
不得再以任何方式打擾林蔓的生活?！按驍_？”陳陽苦笑，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想起三年前，林蔓生病發(fā)燒，他背著她走了三站地去醫(yī)院，
鞋都磨破了；想起她想吃城南的糖糕，他凌晨五點就去排隊，
回來時糖糕還是熱的；想起為了給她買那條她看中很久的項鏈，他在工地打了一個月的夜工，
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那些日子，苦是真的苦，可只要看到林蔓的笑容，
他就覺得什么都值了。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母親打來的。陳陽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
接起電話?！瓣栮?，你跟蔓蔓什么時候回來吃飯??？我包了你愛吃的餃子。
”母親的聲音帶著笑意，背景里傳來剁餡的聲音?！皨?，我們……最近有點忙，過段時間吧。
”陳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忙也得吃飯啊，”母親絮絮叨叨地說，
“蔓蔓那孩子胃不好，你多照顧著點。對了，你們上次說的那個項目，怎么樣了？
需要錢跟媽說，我跟你爸還有點積蓄……”“媽，沒事，項目挺好的，您放心吧。
”陳陽掛了電話，蹲在地上，像個迷路的孩子。他所謂的“項目”，
是他和大學同學王浩一起研發(fā)的智能安防系統(tǒng)。這三年來，他白天在工廠上班，
晚上和王浩在出租屋里熬夜編程，吃了無數(shù)桶泡面，熬過無數(shù)個通宵，終于做出了樣機。
林蔓一直不支持，說他是瞎折騰，不如找個穩(wěn)定的工作。現(xiàn)在想來，
她早就知道他們走不到最后了。陳陽拿起筆，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卻像在他心上劃了一刀。第二天，陳陽去了民政局。林蔓沒來，
派了個律師過來。律師把離婚證遞給陳陽，公事公辦地說：“林小姐希望你遵守協(xié)議，
不要再聯(lián)系她。”陳陽捏著那本紅色的小本子，走出民政局，陽光刺眼。他不知道該去哪里，
出租屋已經(jīng)退了，林蔓讓中介把他的東西都扔了出來，現(xiàn)在正堆在樓下的垃圾桶旁。
他在路邊坐了很久，看著車來車往，突然想起王浩。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陽子？你在哪呢？我們的樣機被盛世集團看中了！他們說要投資我們！
”王浩的聲音激動得發(fā)抖。陳陽愣住了，隨即，一股熱流涌上心頭。他站起身，
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浩子，等我，我馬上過去！”二、蟄伏盛世集團的會議室里，
陳陽第一次見到了張啟明——林蔓口中的“張總”。他大概五十歲，地中海發(fā)型，
挺著啤酒肚，手指上的金戒指在燈光下閃瞎眼?？吹疥愱枙r，他愣了一下，
隨即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霸瓉砟憔褪顷愱柊。睆垎⒚魍伪成弦豢?，語氣輕佻，
“早聽說林蔓的前夫是個搞技術(shù)的，沒想到這么年輕?！标愱柕娜^在口袋里攥緊，
指甲嵌進肉里。王浩在旁邊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低聲說：“別沖動，正事要緊。
”陳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打開筆記本電腦：“張總，我們研發(fā)的智能安防系統(tǒng)，
采用了最新的AI算法，能……”“行了行了，技術(shù)的事我不懂，”張啟明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只關(guān)心能賺多少錢。這樣吧，我給你們五百萬，你們把專利轉(zhuǎn)讓給我，
再幫我把系統(tǒng)完善好，怎么樣？”五百萬？陳陽和王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他們原本的預期是兩百萬，沒想到張啟明這么大方?！皬埧?，我們……”王浩剛想說話，
就被陳陽打斷了?！皬埧?，我們不轉(zhuǎn)讓專利，”陳陽看著張啟明，眼神堅定，
“我們希望和盛世集團合作，成立合資公司，我們出技術(shù)，你們出資金和渠道，利潤分成。
”張啟明的臉色沉了下來：“小伙子，別太貪心。五百萬不少了，夠你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這不是錢的問題，”陳陽說，“這個系統(tǒng)就像我的孩子，我不能把它賣了。”“哼，
敬酒不吃吃罰酒?！睆垎⒚髡酒鹕恚砹艘幌挛餮b外套，“我給你們?nèi)鞎r間考慮，
想通了再來找我?！彼叩介T口，突然停下，回頭看著陳陽，嘴角勾起個嘲諷的笑：“對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蔓蔓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給你發(fā)請柬，你可一定要來啊。
”陳陽的臉瞬間漲紅，王浩趕緊把他按?。骸皬埧偮??！睆垎⒚髯吆螅?/p>
王浩才松開手：“陽子，你瘋了？五百萬?。∥覀儸F(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你沒看出來嗎？
他就是故意的?！标愱柕穆曇舯?，“他知道我是林蔓的前夫，想趁機羞辱我，
還想低價搶走我們的專利?！薄澳窃趺崔k？”王浩急了，“除了盛世集團，
好像沒別的公司愿意投資我們了?！标愱柍聊恕Ｋ蜷_電腦，一遍遍看著系統(tǒng)的代碼，
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
我們可以參加下個月的國際智能安防博覽會！只要能在展會上打響名氣，不怕沒人投資！
”接下來的一個月，陳陽和王浩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他們租了個簡陋的倉庫當實驗室，
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吃泡面都嫌耽誤時間。陳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系統(tǒng)優(yōu)化上，
他要讓這個系統(tǒng)完美無缺，要讓那些看不起他們的人刮目相看。期間，
林蔓給陳陽打過一個電話，語氣帶著施舍的傲慢：“陳陽，張總說了，只要你把專利交出來，
他可以給你一百萬，再給你安排個工作，你別不知好歹。”“林蔓，”陳陽的聲音平靜無波，
“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還有，祝你們‘幸?！??！彼麙炝穗娫?，
把林蔓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他眼底的堅定。博覽會那天，
陳陽和王浩推著他們的樣機，站在角落里。周圍都是大品牌的展臺，燈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