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的回復(fù),來得比預(yù)想中快。他同意了。條件是:由他派醫(yī)官和士兵入城,監(jiān)督疫尸焚燒,
分發(fā)藥材,但這些人不得攜帶武器,且活動范圍僅限城西隔離區(qū);作為交換,
太平道需每日向城外提供十車“符水”——也就是白粥,供官軍飲用,以防疫氣蔓延。
“他要我們的粥?”張梁聽到條件,第一個跳起來反對,“這老賊安的什么心?
我們自己都快不夠喝了!”“他是怕疫氣傳到他營里?!睆垖毘谅暤溃皝y世之中,
瘟疫比刀槍更可怕。盧植雖是對手,卻也不敢拿麾下將士的性命賭?!蔽铱粗R植的回信,
指尖在“十車白粥”幾個字上反復(fù)摩挲。用救命的粥,換取活命的藥。這交易,荒誕,
卻又無比現(xiàn)實?!按饝?yīng)他?!蔽易罱K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十車就十車。
但要加一條:醫(yī)官和士兵,必須接受我們的搜身,且不得與隔離區(qū)外的人接觸?!边@是底線,
我不能讓盧植趁機安插奸細。盧植很快同意了。次日清晨,城門打開一道縫隙,
三十名醫(yī)官和五十名士兵,赤手空拳地走了進來,每個人都被仔細搜身,
確認沒有攜帶武器后,才被引往城西隔離區(qū)。他們帶來的藥材,大多是些普通的草藥,
甚至有不少已經(jīng)發(fā)霉,但在缺醫(yī)少藥的巨鹿城,已是雪中送炭。醫(yī)官們開始診治病患,
士兵們則協(xié)助搬運尸體、焚燒疫物。他們看著滿城的破敗,
看著那些面黃肌瘦卻眼神警惕的信眾,臉上帶著復(fù)雜的神色,有鄙夷,有憐憫,
更多的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而我們,開始每日向城外運送十車白粥。
看著一車車溫?zé)岬拿字啾煌瞥龀牵簧傩疟娂t了眼。“憑什么給那些狗官喝粥?
”“我們自己都快斷糧了!大賢良師,您忘了他們殺了我們多少弟兄嗎?
”“這粥是我們的命!不能給!”憤怒的呼喊聲越來越大,有人甚至試圖攔截送粥的隊伍。
張梁按捺不住,拔刀就要砍人,被我喝止了?!鞍阎嘬囃O??!蔽易叩疥犖榍?,
看著圍上來的信眾,他們的眼中燃燒著憤怒和不解。“你們想問,為什么要給官軍喝粥,
是嗎?”我開口,聲音平靜?!笆牵 北娙她R聲應(yīng)和?!耙驗樗麄兪侨恕!蔽业脑?,
讓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他們是官軍,是盧植的人,
是殺了我們弟兄的兇手!”一個漢子嘶吼道,“他們也配當(dāng)人?”“他們配不配,
不由我們說了算。”我指著城外,“但他們和我們一樣,會餓,會生病,會死。給他們喝粥,
不是因為仁慈,是因為我們要活著?!薄敖o他們喝粥,疫氣就不容易傳到城外,
盧植就不會立刻攻城,我們就有時間治病,有時間喘氣。”我看著他們,“這粥,是藥引。
不是治他們的病,是治我們的命。”“可……”“沒有可是。”我打斷他,“要么,
給他們喝粥,我們多活一天;要么,現(xiàn)在就把粥搶回來,等著盧植攻城,我們一起死。選吧。
”沒人說話了。死,誰都怕。尤其是在嘗過活下去的滋味后?!袄^續(xù)送。
”我對負責(zé)送粥的信眾說。隊伍重新啟動,這一次,沒人再阻攔。
只是那些看著粥車離去的眼神,復(fù)雜得像打翻了五味瓶,有不甘,有屈辱,
還有一絲被現(xiàn)實磨平的無奈。我站在城門口,看著粥車消失在視野里,心中一片冰涼。
我終究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為了“大局”,算計著每一碗粥的價值,
哪怕這算計里,藏著多少人的委屈和不甘。城西的隔離區(qū)里,氣氛同樣詭異。
太平道的信眾和盧植的醫(yī)官、士兵,涇渭分明地忙碌著,互不交談,
卻又不得不為了對抗瘟疫而合作。醫(yī)官們帶來的草藥,確實起了些作用,
新增的病患數(shù)量開始下降。而那些士兵,在看到太平道信眾焚燒尸體時的麻木,
看到傷兵營里那些掙扎求生的人時,眼神里的鄙夷,漸漸少了些。有一次,我去隔離區(qū)巡查,
看到一個年輕的官軍士兵,偷偷把自己的干糧——一塊干硬的麥餅,
塞給了一個餓得直哭的孩子。孩子的母親驚恐地看著他,不敢接。士兵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