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我用力點頭,感覺像是在哄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粉紅色氣球,“做出好喝的咖啡!做完之后,我保證給你最甜的奶油泡芙!很多很多!”我祭出了爺爺筆記里提到的終極誘惑。
“噗叮??!”(泡芙?。┡侄〉难劬λ查g亮得像兩顆藍寶石,所有的悲傷和委屈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閃亮的渴望。它甚至興奮地在原地蹦跳了兩下,頭頂?shù)木砻活澮活?,“噗叮叮叮!”(快帶胖丁去!唱歌!電電!做咖啡?。?/p>
危機……暫時解除?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感覺比跑了一場馬拉松還累。皮卡這時也終于甩了甩腦袋,徹底清醒過來,看著突然變得無比興奮的胖丁,一臉懵懂。我趕緊把它抱起來檢查了一下,幸好只是被震暈了,沒什么大礙。
帶著一個蹦蹦跳跳、滿腦子都是奶油泡芙的胖丁,和一個還沒完全從音波攻擊中恢復(fù)的來電汪,我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咖啡館那積滿灰塵的操作間。爺爺留下的老式半自動咖啡機和布滿銅綠的奶泡杯還在角落里沉默著。
接下來的場面,只能用“災(zāi)難性實驗”來形容。
“胖??!對著這個杯口!輕輕地!唱!”我指著奶泡杯的開口,緊張得手心冒汗。胖丁煞有介事地站上吧臺(我墊了好幾塊抹布),深吸一口氣,小嘴對準杯口——
“噗叮~~~叮叮~~~噗~~~”
輕柔、甜美、帶著奇異安撫力量的歌聲流淌出來。這聲音本身非常悅耳,但其中蘊含的那種能撫平一切躁動、引人沉入最深睡眠的力量,卻讓近距離聆聽的我眼皮瞬間變得沉重無比,腦袋像灌了鉛。旁邊的皮卡更是直接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神迷離。
“停!停!胖?。≥p一點!再輕一點!”我強撐著精神,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想象你在哄一顆小小的種子睡覺!不是唱倒一頭卡比獸!”
胖丁困惑地眨眨眼,但還是努力調(diào)整了音量,歌聲變得更加細微、輕柔,像一縷若有若無的月光。
“皮卡!對著杯子的金屬底座!用最最最微小的電擊!一絲絲就夠了!”我轉(zhuǎn)向強打精神的來電汪。
“汪!”皮卡努力集中精神,小尾巴繃直,臉頰兩側(cè)的電氣囊閃過一絲微弱的電火花。一道細如發(fā)絲、幾乎看不見的金色電光“噼啪”一聲,精準地打在奶泡杯的金屬底座上。
嗡——!
杯子里的全脂牛奶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胖丁那帶著催眠魔力的輕柔歌聲震蕩和皮卡那微弱卻關(guān)鍵的電流刺激下,牛奶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奶泡不是像普通蒸汽打出來那樣緩慢膨脹,而是像魔法般“嘭”地一下,瞬間瘋長!雪白、細膩、蓬松得不可思議,像一團凝固的云朵,又像最輕柔的棉花糖,帶著一種珍珠般柔潤的光澤,滿滿地堆在奶泡杯里,甚至高出杯口一大截!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牛奶醇香、奇異花香和淡淡甜味的香氣彌漫開來,光是聞著就讓人感到一種慵懶的舒適和幸福。
成功了?!
我屏住呼吸,用勺子小心地舀起一勺那夢幻般的奶泡,輕輕傾倒在剛剛萃取好的濃縮咖啡上。雪白的云朵覆蓋在深褐色的咖啡油脂上,完美融合。一杯散發(fā)著奇異光澤和安神香氣的“安眠卡布奇諾”完成了。
“噗叮?。?!”胖丁激動地指著杯子,又指指自己,滿臉的“快夸我快夸我”。
“汪嗚!”皮卡也興奮地搖著尾巴,雖然它的小臉看起來還有點困倦。
“太棒了!你們太棒了!”我由衷地贊嘆,立刻兌現(xiàn)承諾,把從鎮(zhèn)上唯一還開著門的甜品店買來的最大號奶油泡芙推到胖丁面前。胖丁發(fā)出一聲幸福的尖叫,撲上去抱著泡芙狂啃起來。
我端起這杯奇特的咖啡,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從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Х鹊拇己裎⒖啾粯O致蓬松、帶著淡淡甜味和奇異花香的奶泡溫柔包裹,口感絲滑如緞。更神奇的是,一種深沉的、令人無比安心的平和感隨著溫熱的液體滲透進來,像最輕柔的羽毛拂過緊繃的神經(jīng)。白天積壓的疲憊、對未來的迷茫、失去爺爺?shù)谋瘋羞@些沉甸甸的東西,仿佛都被這溫柔的暖流輕輕托起、撫平。眼皮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但不是那種被強制催眠的難受,而是一種回歸母體般的、心甘情愿沉溺的舒適和安寧。我甚至沒意識到自己什么時候靠在了操作臺上,意識滑向溫暖黑暗的邊緣。
“汪!汪汪汪!”皮卡焦急的叫聲和它用腦袋頂我腿的動作把我猛地拽了回來。
我一個激靈,差點把剩下的咖啡打翻。好險!這效果也太立竿見影了!我趕緊把杯子放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這咖啡,真的能“安眠”!
顧不上回味,我端起剩下的半杯咖啡,拉著還在舔泡芙碎屑的胖?。ㄋ鼞牙锞o緊抱著另一個沒吃完的泡芙),招呼著皮卡,幾乎是沖下了地下室。
那臺多邊獸機器的紅燈依舊在緩慢明滅。我將那杯散發(fā)著溫潤光澤的安眠卡布奇諾小心地放在機器前方布滿灰塵的地面上。
“滋……”
機器頂部的鏡頭紅光驟然變亮!一束細細的掃描光線射出,從杯口緩緩移動到杯底,反復(fù)幾次。伴隨著一陣急促而短促的電子音效,淡藍色的光幕猛地亮起,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和穩(wěn)定!
光幕中央,無數(shù)像素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舞、重組。不再是那個破碎的多邊獸形象,而是凝聚出一片……質(zhì)感奇特的“碎片”。
它像一片放大鏡下的雪花,邊緣不規(guī)則,由無數(shù)細小的、流動的藍色數(shù)據(jù)鏈構(gòu)成核心。碎片內(nèi)部,不再是噪點,而是清晰地映射出一幅動態(tài)的微縮景象:年輕爺爺戴著鴨舌帽,笑容滿面地將一杯堆滿夢幻奶泡的咖啡遞給一位睡眼惺忪、但喝了一口后立刻露出無比幸福和放松表情的客人。爺爺身后,一只粉色的胖?。ㄕ枪嗄緟材侵?!只是看起來更小一點)正驕傲地挺著小胸脯。影像角落,還能看到一絲微弱的電光閃過——那應(yīng)該屬于一只小小的皮丘。
“回憶碎片:[味覺·安眠]……狀態(tài)……確認……修復(fù)完成!”多邊獸的合成音響起,雖然仍有電子雜音,但清晰度和流暢度有了質(zhì)的飛躍!那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欣慰?
光幕閃爍了一下,新的像素文字快速滾動:
> **目標回憶碎片:[影像·疾風(fēng)]**
> **關(guān)聯(lián)要素:**
> **1. 寶可夢:風(fēng)速狗 (Arcanine)**
> **2. 地點:寶可夢競速大賽 (Pokémon Speed Circuit) - 終點拱門**
> **3. 物品:終點沖刺照片 (物理載體 - 嚴重破損)**
> **任務(wù):修復(fù)照片,補全缺失的風(fēng)速狗影像**
> **狀態(tài):未完成**
> **滋……檢索到關(guān)聯(lián)物理載體位置:主廳‘榮耀墻’左下相框……滋啦……**
風(fēng)速狗?競速大賽?照片?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樓梯上方。主廳那面所謂的“榮耀墻”,不過是爺爺用圖釘隨意釘在墻上的各種照片和剪報的集合,大多是他年輕時與不同寶可夢的合影或參加各種業(yè)余比賽的紀念。左下角……那里確實有一個歪斜的、積滿灰塵的木制相框。
光幕上的文字淡去,新的影像開始播放。這次畫面清晰度提升了不少,但關(guān)鍵部分依舊被大塊的破損馬賽克覆蓋著。
影像里,是極其熱烈的比賽現(xiàn)場。模糊的背景是巨大的歡呼人群和彩旗。鏡頭劇烈晃動,緊緊追著一道在賽道上風(fēng)馳電掣的橘紅色身影!那身影如此矯健,流線型的身體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奔跑時帶起的風(fēng)仿佛能隔著屏幕感受到!它像一道燃燒的閃電,正以無可匹敵的姿態(tài)沖向終點那道醒目的紅色拱門!騎在它背上的騎手身體低伏,戴著護目鏡,但那頂熟悉的舊鴨舌帽和興奮吶喊的側(cè)臉輪廓,正是爺爺!
“風(fēng)速狗……”我低聲念道,心臟被那畫面中的速度與激情撞擊著。爺爺年輕時竟然擁有過風(fēng)速狗?還參加過競速大賽?他從未詳細提起過!
就在那橘紅色的身影即將沖過終點線的剎那,影像猛地卡頓,接著,代表風(fēng)速狗的那一大片區(qū)域,瞬間被刺眼的、不斷跳動的破損馬賽克完全覆蓋!只能看到爺爺騎在馬賽克上沖過拱門的模糊身影,以及背景里觀眾模糊的歡呼姿態(tài)。最關(guān)鍵、最激動人心的部分,被徹底抹去了。
影像結(jié)束。光幕暗淡下去,只剩下那兩點穩(wěn)定的紅光。
“滋……檢測到物理載體……嚴重損壞……滋啦……必須……修復(fù)……否則……[影像·疾風(fēng)]……無法……完整……”多邊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我抱著皮卡,胖丁緊緊抓著它的泡芙跟在我腳邊,我們回到了主廳??諝饫镞€殘留著安眠卡布奇諾那奇異的甜香和淡淡的咖啡余韻,但此刻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面斑駁的“榮耀墻”左下角吸引。
拂去厚厚的灰塵,露出那個歪斜的舊木相框。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幾塊鋒利的殘片還頑固地嵌在邊框里。相框內(nèi)的照片,狀態(tài)比地下室播放的影像更加慘不忍睹。照片本身已經(jīng)嚴重褪色發(fā)黃,布滿水漬和霉點,像一張被隨意丟棄的廢紙。而照片的核心區(qū)域——本該是那只英姿颯爽的風(fēng)速狗載著爺爺沖刺的地方——被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焦黑完全覆蓋!那片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過,又像是被強酸腐蝕,邊緣不規(guī)則地蜷曲著,將下方的畫面徹底吞噬,只留下一些模糊難辨的、屬于賽道和拱門的背景碎片,以及爺爺騎在“虛無”之上、身體前傾、手臂高舉沖刺的激動姿態(tài)。他的臉在褪色和焦痕的邊緣,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充滿張力的輪廓。
“怎么會這樣……”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片焦黑,感覺照片的紙張都變得異常脆弱。這損傷程度,別說修復(fù)了,稍微用力一點,整張照片都可能碎成粉末。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涌了上來。影像可以靠機器修復(fù),但一張實體的、損毀到如此地步的老照片,怎么辦?
“滋……檢索……修復(fù)方案……”地下室的入口處,傳來多邊獸斷斷續(xù)續(xù)的電子音。它似乎能感知到我的困境?“關(guān)聯(lián)……要素……風(fēng)速狗……后代……氣息……滋啦……影像……錨點……”
后代?氣息?影像錨點?我咀嚼著這幾個詞,像在黑暗中摸索拼圖的碎片。照片損毀太嚴重,機器也無法憑空造出風(fēng)速狗的影像……它需要現(xiàn)實中的“錨點”?需要找到當年那只風(fēng)速狗的后代,獲取它的某種“氣息”或者影像,作為修復(fù)的參照?
“爺爺?shù)娘L(fēng)速狗……它的后代?”我皺緊眉頭,努力回憶。爺爺?shù)娘L(fēng)速狗……他好像提到過名字?叫什么來著……奔跑時像一道金色的火焰……“金焰”!對!爺爺叫它“金焰”(Blaze)!但金焰后來去了哪里?爺爺似乎說過,金焰年紀大了之后,被他送回了故鄉(xiāng),一個以培育火系寶可夢聞名的山谷,在那里安度晚年……
故鄉(xiāng)……山谷……我猛地想起爺爺書架上那本厚厚的、封面印著噴火龍剪影的《卡洛斯地區(qū)火系寶可夢棲息地指南》!小時候他總愛翻看,指著一些圖片給我講金焰的故事!
我沖向書架,灰塵被驚得四處飛揚。皮卡和抱著泡芙的胖丁也好奇地跟了過來。在書架最頂層,我找到了那本沉重的大部頭。書頁早已泛黃發(fā)脆。我快速翻動著,手指劃過那些描繪著熾熱火山、熔巖洞穴和燃燒森林的插圖。終于,在介紹卡洛斯北部邊緣、靠近山區(qū)的一個章節(jié),我停了下來。
插圖畫著一片被夕陽染成金色的遼闊山谷,谷地中溪流蜿蜒,遠處是覆蓋著白雪的山峰。圖片下標著一行小字:“金焰谷 - 傳說中疾風(fēng)之犬(指風(fēng)速狗)的古老棲息地之一,以其獨特的地熱環(huán)境和強健的后代聞名?!?/p>
金焰谷!就是這里!爺爺一定把金焰送回了這里!金焰的后代很可能還在那片山谷中!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但問題接踵而至:卡洛斯地區(qū)北部?那距離我們所在的城鎮(zhèn)何其遙遠!就算立刻出發(fā),沒有飛行寶可夢,單靠步行和公共交通,來回加上尋找的時間……多邊獸那僅剩3%的殘余能源能支撐到那時候嗎?還有皮卡和胖丁……長途跋涉?
“滋……能源……臨界……維持……核心……功能……滋啦……72小時……”多邊獸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像冰冷的倒計時滴答作響。
72小時!三天!時間像一根驟然繃緊的弦!
沒有時間猶豫了。我立刻撥通了鎮(zhèn)上唯一一家提供長途托運服務(wù)的“嘟嘟利快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老板懶洋洋的聲音:“金焰谷?那地方在深山老林里,只有一條老舊的礦道軌道通到附近的小鎮(zhèn)‘火石鎮(zhèn)’,而且一周只發(fā)兩趟車……嗯?最近的一班?讓我看看……明天中午十二點,從鎮(zhèn)東的老舊貨站發(fā)車。不過小姑娘,那地方現(xiàn)在可荒涼了,你去干嘛?”
“明天中午?太好了!請幫我預(yù)留一個位置!還有我的兩只寶可夢!”我顧不上解釋,急切地確認。明天中午出發(fā),路上要一天一夜,留給我在山谷尋找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天!必須爭分奪秒!
“行吧,車票錢加上寶可夢托運籠費用……”老板報了個數(shù)。
我看著錢包里僅剩的幾張鈔票,那是爺爺留下的最后一點積蓄。咬咬牙:“沒問題!”
掛斷電話,我立刻開始翻箱倒柜。爺爺?shù)睦鲜诫p肩包、水壺、手電筒(祈禱還有電)、指南針(雖然可能不準)、幾包壓縮餅干……還有最重要的——那本《棲息地指南》!我把那張破損不堪的照片小心地用硬紙板夾好,放進背包最里層。皮卡似乎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安靜地蹲坐在一旁。胖丁則抱著它僅剩的小半個泡芙,看看我又看看背包,大眼睛里充滿了對未知旅程的懵懂好奇。
“我們要出一趟遠門,”我蹲下來,認真地對它們說,“去找一只很厲害的風(fēng)速狗的后代。時間很緊,可能會很辛苦。皮卡,胖丁,你們愿意和我一起嗎?”
“汪!”皮卡毫不猶豫地叫了一聲,尾巴搖得像螺旋槳,充滿干勁。
“噗叮!”胖丁把最后一點泡芙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用力點頭,含糊不清地說,“噗叮叮!”(泡芙!找狗狗?。?/p>
看著它們,一股暖流和力量驅(qū)散了疲憊和焦慮。我背上行囊,最后看了一眼沉寂的地下室入口,那里只有兩點微弱的紅光在黑暗中執(zhí)著地亮著。
“等著我們,”我輕聲說,“我們會把‘金焰’帶回來?!?/p>
窗外,夜色漸濃。我們即將踏上追尋疾風(fēng)背影的旅程。時間,開始以分秒計算。
“哐當——哐當——哐當——”
老舊礦車在銹跡斑斑的鐵軌上發(fā)出節(jié)奏單調(diào)而巨大的呻吟,每一次顛簸都像是要把人的骨頭從關(guān)節(jié)里甩出去。窗外,卡洛斯北部特有的、覆蓋著稀疏植被的灰褐色巖壁飛快地向后退去,偶爾能看到一兩只小拳石或隆隆石在巖縫間好奇地張望??諝飧稍?,帶著濃重的塵土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硫磺氣息。
我和皮卡、胖丁擠在礦車尾部一個相對“寬敞”的角落——其實也就是堆著幾個空木箱的地方。皮卡趴在我的背包上,耳朵被顛簸震得微微抖動,但精神尚可。胖丁就慘了,它暈車了。圓滾滾的粉色身體癱軟在鋪了件舊衣服的木箱里,大眼睛無神地望著礦車頂棚,小嘴微張,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噗……?!瓏I……” 那半個泡芙的殘影早已蕩然無存。
“堅持住,胖丁,很快就到了。”我心疼地摸摸它滾燙的小腦門,用濕毛巾幫它擦臉。心里卻在瘋狂計算著時間。從昨天中午出發(fā),在這破礦車上搖晃了近二十個小時,窗外單調(diào)的景色終于開始發(fā)生變化。灰褐色的巖石漸漸透出暗紅,空氣里的硫磺味越來越濃,溫度也明顯升高了。
“火石鎮(zhèn)!終點站!都下車了!”司機粗啞的吼聲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傳來。
礦車猛地一頓,胖丁“哇”地一聲,終于還是沒忍住,吐了一小灘酸水。我顧不上自己也被顛得七葷八素,趕緊把它抱起來,背上背包,拉著暈乎乎但還能站穩(wěn)的皮卡,踉蹌著跳下這“鋼鐵刑具”。
所謂的火石鎮(zhèn),不過是依著一條暗紅色山谷入口建立的小小聚居點。十幾棟低矮、外墻被硫磺熏得發(fā)黑的石屋,一條坑洼不平的主街,街邊零星開著兩家賣礦石和簡單補給品的小店。遠處,赤紅的山谷蜿蜒向云霧繚繞的群山深處,熱浪蒸騰,扭曲著視線??諝庵袕浡鴿庵氐牧蚧俏逗透稍锏膲m土氣息,吸一口都覺得鼻腔發(fā)干。
時間已近黃昏。距離多邊獸的72小時極限,只剩下不到30小時!
“大叔,請問金焰谷怎么走?”我攔住一個背著礦鎬、滿臉風(fēng)霜痕跡的老礦工。
“金焰谷?”老礦工渾濁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帶著一絲警惕和不易察覺的惋惜,“順著這條道往里,走到‘赤脊隘口’,再往西邊岔路下去就是。不過小姑娘,我勸你別去啦!那地方……唉!”他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多說,扛著礦鎬蹣跚地走了。
那聲嘆息像一塊冰,墜入我心口。但我沒有退路。給胖丁喂了點水,稍微緩過來一點后,我們立刻踏上了通往山谷深處的小徑。
道路越來越崎嶇,兩側(cè)的巖壁呈現(xiàn)出火焰般的赤紅色,在夕陽的映照下仿佛正在燃燒。腳下的土地滾燙。偶爾能看到一些火系寶可夢的身影在巖壁間跳躍:活力四射的小火猴,謹慎的熔巖蟲,還有幾只躲在陰影里、眼神警惕的火稚雞。它們好奇地看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但并沒有靠近。
“金焰谷……金焰的后代會在哪里?”我邊走邊焦急地四處張望。爺爺?shù)摹稐⒌刂改稀防镏惶岬竭@是風(fēng)速狗的古老棲息地,但具體位置毫無頭緒。山谷這么大,一天之內(nèi)如何找到特定的目標?
“噗叮!”胖丁突然扯了扯我的褲腿,小爪子指向右前方一片布滿巨大紅色風(fēng)化石柱的區(qū)域。它的大眼睛里帶著一絲困惑,小鼻子用力吸了吸:“噗叮叮……”(味道……奇怪……狗狗的味道……但是……不開心……)
味道?胖丁的嗅覺很普通,但它似乎對情緒特別敏感?我精神一振:“走!去看看!”
穿過嶙峋的石柱,眼前豁然開朗,卻又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這是一片相對開闊的谷地,地面覆蓋著稀疏的、耐熱的紅色苔蘚。谷地中央,竟散落著一些銹跡斑斑、扭曲變形的金屬構(gòu)件——廢棄的采礦設(shè)備殘??!更令人窒息的是,一條渾濁的、泛著詭異油污和泡沫的溪流,像一道丑陋的傷疤,蜿蜒穿過谷地,散發(fā)著刺鼻的化學(xué)藥劑氣味。污水流經(jīng)的地方,紅色的苔蘚大片枯萎發(fā)黑。
而在靠近污水溪流的一片相對干燥的高地上,我看到了此行尋找的目標——一只風(fēng)速狗。
但它和我想象中爺爺影像里那道燃燒的閃電、那充滿力量與驕傲的“疾風(fēng)之犬”完全不同。
它趴臥在一塊相對干凈的巖石上,橘紅色、本該如火焰般蓬松威風(fēng)的毛發(fā),此刻卻顯得暗淡無光,甚至有些地方糾結(jié)打結(jié),沾著污漬。強健的四肢無力地伸展著,巨大的頭顱擱在前爪上,那雙本該炯炯有神、充滿智慧的金色眼睛半閉著,眼神里沒有警覺,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和麻木。它像一團即將熄滅的余燼,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熱。在它身后稍遠處的巖壁下,隱約能看到一個簡陋的、用石塊壘砌的巢穴入口,里面似乎還有幾個小小的、同樣顯得蔫蔫的卡蒂狗身影。
“金焰的后代……”我喃喃道,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這片被污染的土地,這些廢棄的礦場,正在無聲地扼殺著這片古老棲息地的生命之火!眼前的景象比老礦工的嘆息更具沖擊力。
“汪嗚……”皮卡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悲傷和死寂,它不安地低鳴著,靠近我的腿。
胖丁則顯得更加難過,它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小爪子指著污水溪流和那些廢棄礦渣:“噗叮叮!噗叮!”(臭臭!壞壞!狗狗……難過?。?/p>
似乎是我們的動靜,終于引起了那只風(fēng)速狗的注意。它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金色的眼睛看向我們,眼神里只有深深的戒備和一種……認命般的漠然。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沙啞、毫無威懾力的警告聲,更像是無奈的嘆息。
怎么辦?時間緊迫,我需要它的“氣息”或影像作為修復(fù)照片的錨點。但它現(xiàn)在這個樣子,充滿了敵意和絕望,怎么可能配合?
“滋……目標……鎖定……滋啦……狀態(tài)……異?!h(huán)境……污染……核心……抗拒……”背包里,傳來多邊獸極其微弱、只有我能勉強聽清的電子音。它似乎也在分析著眼前的困境。
環(huán)境污染……核心抗拒……
我看著那條散發(fā)著惡臭的污水溪流,又看看風(fēng)速狗身后巢穴里那幾個無精打采的小腦袋,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迷霧!
“皮卡!胖丁!聽我說!”我蹲下身,語速飛快,眼中燃起火焰,“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獲取信任了!但我們可以改變這個‘環(huán)境’!哪怕只是一點點!皮卡,看到那些堵住溪流上游的礦渣了嗎?用你的電擊,把它們炸開!讓水流改道,哪怕暫時繞開這片高地!胖??!”我看向情緒低落的粉團子,“用你的歌聲!不是催眠!是‘治愈鈴聲’(Heal Bell)!盡你最大的力量!讓鈴聲覆蓋這片區(qū)域,驅(qū)散那些污穢帶來的負面情緒!給它們……給它們一點干凈和希望!”
“汪!”皮卡瞬間明白了我的意圖,它金色的毛發(fā)間電光開始噼啪作響,眼神變得銳利無比,瞄準了上游一處由巨大礦渣和碎石堵塞、導(dǎo)致污水被迫改道流向風(fēng)速狗巢穴附近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噗叮!”胖丁也用力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挺起小小的胸膛。它閉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這一次,不再是催眠的輕柔,也不是尖叫的刺耳,而是一種空靈、純凈、仿佛來自天際的鈴聲開始從它小小的身體里震蕩出來!叮鈴鈴——叮鈴鈴——聲音清脆悠揚,帶著一種洗滌心靈的圣潔力量,如同無形的清泉,溫柔地沖刷過這片被污染的土地,驅(qū)散著空氣中彌漫的絕望和污穢氣息。
“就是現(xiàn)在!皮卡!最大威力!電球(Spark)!”我大喊。
“汪嗷——?。。 逼たǚe蓄的力量爆發(fā)!一顆耀眼奪目的金色電球從它口中噴薄而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精準地轟擊在那處堵塞的礦渣節(jié)點上!
轟?。。。?/p>
巨響伴隨著碎石飛濺!堵塞物被狂暴的電流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原本被強行扭曲流向風(fēng)速狗巢穴的污水溪流,瞬間找到了宣泄口,渾濁的水流嘩啦啦地沖過缺口,朝著地勢更低的另一側(cè)谷地涌去。雖然下游依然會被污染,但至少風(fēng)速狗巢穴附近的這片高地,暫時擺脫了污水的直接威脅!
胖丁的治愈鈴聲達到了高潮!清澈的聲波如同實質(zhì)般擴散,空氣仿佛都變得清新了一些。那些枯萎發(fā)黑的苔蘚似乎都微微舒展了一下。
高地上,那只疲憊的風(fēng)速狗猛地站了起來!它巨大的身軀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它難以置信地看著改道的污水,又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那發(fā)出純凈鈴聲的粉色小不點,最后,它金色的眼睛牢牢鎖定了站在下方、氣喘吁吁但眼神明亮的我,以及我腳邊因為釋放強力電球而有些脫力、但依舊昂首挺胸的皮卡。
它眼中的麻木和絕望,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動,是重新燃起的、如同它祖先般熾熱的火焰!那火焰里有感激,有不可思議,還有一種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蘇醒!
“嗷嗚——————!?。 ?/p>
一聲嘹亮、威嚴、充滿力量與無盡喜悅的長嚎,猛然從它胸腔中爆發(fā)出來!聲浪滾滾,震動著整個赤紅色的山谷!那聲音是如此純粹,如此驕傲,穿透了污染的陰霾,直沖云霄!夕陽的金輝灑落在它身上,為它重新煥發(fā)生機的橘紅色毛發(fā)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邊!它昂首挺胸,四肢強健有力地踏在巖石上,頸部的鬃毛在晚風(fēng)中獵獵飛揚!這一刻,它不再是瀕死的余燼,它就是那道撕裂黑暗、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它就是疾風(fēng)之犬真正的繼承者!它身后的巢穴里,幾只小卡蒂狗也被這聲長嚎驚醒,跌跌撞撞跑出來,發(fā)出稚嫩卻充滿活力的叫聲,圍著母親(或父親?)興奮地打轉(zhuǎn)。
就是現(xiàn)在!
我手忙腳亂地從背包里掏出爺爺留下的那個老舊的寶可夢圖鑒——它雖然款式古老,但基礎(chǔ)功能還在,最重要的是有攝像功能!我顫抖著手指,對著高地上那沐浴在夕陽光輝中、威嚴長嘯的風(fēng)速狗,按下了快門!
咔嚓!
幾乎在快門聲響起的同時,我背包深處,那張破損照片所在的位置,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嗡鳴!仿佛有什么東西,隔著背包和紙板,與高地上那聲宣告歸來的長嚎,產(chǎn)生了跨越時空的共鳴!
多邊獸的電子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激動的電流顫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它竟然能做到這一步?):“滋……錨點……鎖定!氣息……共鳴!影像……補全……啟動!任務(wù)……Beta-02……完成?。?!”
成功了!我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巨大的喜悅和疲憊同時涌上心頭。皮卡累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小舌頭吐著。胖丁也停止了歌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但小臉上滿是驕傲。
高地上的風(fēng)速狗停止了長嘯,它低下頭,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眼睛,深深地、鄭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認可,有承諾,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感。然后,它轉(zhuǎn)身,帶著它的孩子們,步伐堅定而輕快地回到了那個暫時安全的巢穴。
夕陽沉入赤紅的山脊,將最后一抹輝煌的金色涂抹在巖壁上。我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帶著圖鑒里那張珍貴的照片,踏上了返程的礦車。歸途依舊顛簸,胖丁依舊暈車,但每個人的心中,都燃燒著一簇小小的火焰,照亮了前路,也驅(qū)散了污染之地殘留的陰霾。我們帶回了“疾風(fēng)”的影像,也點燃了“金焰”重生的希望。多邊獸的倒計時仍在滴答作響,但下一個挑戰(zhàn)的輪廓,已在歸途的夜色中隱隱浮現(xiàn)。
哐當哐當?shù)牡V車終于將我們吐回了熟悉的城鎮(zhèn)邊緣。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空氣濕冷,帶著熟悉的草木氣息,沖淡了鼻腔里殘留的硫磺味。胖丁蔫蔫地趴在我懷里,連泡芙的誘惑都提不起精神。皮卡靠在我腿邊,尾巴都搖不動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長途跋涉后的沉重。我的雙腿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牽扯著酸痛的肌肉。
推開咖啡館沉重的大門,灰塵在門軸刺耳的呻吟中簌簌落下。地下室入口那兩點微弱的紅光,在昏暗的大廳里像是指引歸途的星辰。我們幾乎是滾下樓梯的。
“滋……檢測……任務(wù)……Beta-02……完成……確認!”多邊獸的聲音立刻響起,比我們離開時清晰穩(wěn)定了許多,帶著一種急切的電子質(zhì)感。光幕瞬間亮起,藍光充盈著小小的地下室。這一次,光幕中央懸浮的“碎片”清晰無比!
它像一片燃燒的楓葉,邊緣跳躍著橙紅色的數(shù)據(jù)光焰。碎片內(nèi)部,是完整而動態(tài)的影像:爺爺鮑勃騎在那只名為“金焰”的風(fēng)速狗背上,身體壓得極低,護目鏡下的眼睛銳利如鷹!風(fēng)速狗四蹄騰空,強健的肌肉在陽光下賁張,頸部的金色鬃毛如同燃燒的烈焰,在疾風(fēng)中狂舞!背景是模糊的賽道和終點拱門,以及歡呼雀躍的人群!沖刺!力量!速度!激情!爺爺高舉手臂的勝利姿態(tài),與身下風(fēng)速狗一往無前的氣勢完美融合!影像角落,甚至能看到觀眾席上一只小小的、興奮揮手的胖?。@然是灌木叢里那只的童年模樣)!
“回憶碎片:[影像·疾風(fēng)]……狀態(tài)……確認……修復(fù)完成!”多邊獸的聲音帶著一種程序化的激昂,“滋……能源……恢復(fù)……15%……穩(wěn)定性……提升!”
光幕閃爍,新的文字滾動而出,速度更快,更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