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從山下帶回兩少年給我和師姐做護道者。
哥哥根骨好，一眼就被師姐相中。
而分給我的弟弟流云連引氣都難，是個不折不扣的“廢柴”。
我見他可憐便留下他。
為護他，我不顧性命，到處尋保命法寶給他，
還每日陪他打坐，喂他吃洗髓丹。
直到某次歷練，我們被魔潮追殺。
而傳送法陣僅容一人。
流云趁我不備刺來一劍。
在我重傷無力反抗之際，他護送師姐進法陣。
“師姐是仙門未來，不能出事。”
他看著被魔潮淹沒的我，眼露不忍。
“若有來世，我一定會償還你。”
狗屁前世！
今生都視我如敝履，來世又豈會對我好？
既然這樣，就都別活了。
在傳送陣即將把師姐送走前一刻，我自爆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挑選護道者那天。
1
師尊開口，“你們任選一人，做護道者吧?！?/p>
我站在那，神情恍惚。
師姐柳璃兒眼睛提溜轉，分明是看中了那對兄弟中哥哥的天賦。
可卻依舊端著宗門大師姐的端莊大度，
“師妹，我是師姐，該讓著你，你先選吧?！?/p>
話落，周遭的長老們和幾位同門立馬出聲勸阻她。
“大師姐，不能讓她先選?！?/p>
“是啊，她那么自私，萬一選走了天賦好的怎么辦？”
我冷笑。
原來他們都知道弟弟流風天賦不好啊。
可前世我選的時候，誰都沒有站出來阻止啊。
師尊居高臨下睨著我。
“昭靈，你可選好了？”
我點頭，只是經過哥哥凌風，還沒做什么。
柳璃兒就肉眼可見地吸了一口冷氣，死死咬著唇。
看啊，她總是這樣。
總是說得那么大度，卻又那么口是心非。
我來了逗弄她的興致，故意停在凌風面前。
可凌風不愿意了。
“不，我不想做她的護道者?！?/p>
說著，他著急地跪在柳璃兒面前，虔誠開口。
“我在山下時，多次聽說大師姐的美名，我只愿跟隨大師姐?！?/p>
瞬間，全場死寂。
有人先笑了出來。
他們戲謔譏諷地看著我。
流云則是始終低著頭。
師尊將目光放在我身上，帶著幾分無奈。
柳璃兒依舊是著那副寬容大度、圣女臨凡人的模樣。
柳璃兒沒去看凌風，反倒為難看著我。
“師妹，強人所難終究非——”
“誰說我要選凌風？”
我沒多看凌風一眼。
我前世選的不是他，這一世也不會是他。
師尊輕咳一聲，順著話說下去，
“既是這樣，那凌風歸璃兒，你就選流云吧?！?/p>
話音剛落，流云猛地抬頭看我。
眼神里有掙扎，還有一絲……不甘？
我別開眼。
竟是這么不甘心啊？
前世我怎么沒發(fā)現呢？
我努力壓下心中翻涌的恨意與悲涼。
“師尊，弟子誰都不要?！?/p>
瞬間，周遭鴉雀無聲。
師尊先是一愣，隨即怒斥。
“胡鬧！護道者乃修行路上重要助力，豈能如此任性？”
柳璃兒也蹙眉勸我。
“師妹，你莫要意氣用事?！?/p>
“我并非意氣用事?！?/p>
我迎著眾人的目光，認真道，
“凌風心向師姐，我自不會強留；而流云……”
我頓了頓，瞥了眼那個始終垂著頭、仿佛事不關己的少年，
“他根骨不佳，留在我身邊反倒會耽誤了我?！?/p>
這話堵得所有人啞口無言。
流云是“廢柴”，也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實。
柳璃兒臨到口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她大概沒料到向來心軟的我，會來這么一出。
原本她假意謙讓，就是篤定我會一時心軟，選那個“廢柴”。
好徹底壓制我，看我笑話。
流云猛地抬頭看我，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和茫然，還有一些我辨不清的情緒。
“那流云……”有人遲疑著開口。
我順勢開口。
“那就也讓他做大師姐的護道者吧?！?/p>
流云不是喜歡大師姐嗎？
這一世我成全你。
可大師姐是不愿意的。
她哪里愿意一個“廢柴”跟著自己！
她前世對流云事事關心，溫柔體貼。
不過是想搶走我身邊所有人。
這一世沒我摻和，她又怎么還會愿意將心思放在流云身上？
2
見大師姐想拒絕，我補充道，
“這少年可憐，若是師姐不要他就只能被遣返回魔域。師姐向來心善，應當不會忍心。”
“我……”
“好了，流云，還不快謝過大師姐？”
……
經過我的一番“道德綁架”，柳璃兒最終只能咬著牙接受了流云。
我以為流云會很開心。
可他沒有。
他站在原地，像失了大半生機的枯木，只看著我。
眼眸里翻涌著掙扎、不解，還有……一絲隱忍的痛楚。
事情塵埃落定，我轉身走出大殿。
身后傳來長老們夸柳璃兒“深明大義”，唯獨流云這個當事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深吸一口氣，加快離開的腳步。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門心思撲在修行上。
把前世為了照顧流云而落下的修行都補了回來。
而柳璃兒也果然如我所料，將所有心思和好的資源都放在了凌風身上。
對流云則是非打即罵。
流云每日跟在他們身后，只能做著最粗重的活。
本該是雜役做的事，如今全是他做。
有一次，我經過演武場。
正好看到柳璃兒和凌風在練雙人劍。
他們二人配合默契，進步飛速，引來不少弟子的贊嘆。
而流云，則默默在一旁整理著散落的劍穗。
有好事者故意撞了他一下。
流云懷里的劍穗散落一地。
那人嘲笑他：“果然是廢物?！?/p>
他狠狠看向那人，卻沒有反駁。
無意間，他和我對上視線。
他愣住，似乎是想追上來說什么。
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御劍離開了。
我在后山找到了師尊。
“師尊，弟子，想要下山歷練?！?/p>
“準。”
師尊甚至沒有多問我去哪。
他對我一向不上心。
若是柳璃兒，師尊定然是要好好叮囑一番，
還會為她準備不少保命法寶。
師尊的心是偏的。
這次下山，我要做一件事……
兩年后，我歷練歸來。
正巧趕上宗門大比。
柳璃兒天賦很好，是宗門里人人稱贊的天才。
再加上資源堆砌，她在同輩里一騎絕塵。
而我，資質平平。
師尊之所以收我，不過是因為柳璃兒需要一個玩伴。
大比上，柳璃兒一路打敗了所有人。
最后一關，她的對手是我。
比賽前夕，流云攔住我。
“你放棄吧。”
“為何？她如此冷落你，你還要幫她？”
我笑著反問。
比起兩年前，流云臉上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
他的天賦其實很好。
前世魔潮來臨，他為了保護柳璃兒，憑一己之力擊殺魔君。
我才知道，原來他是上界仙人歷劫轉世，天賦極佳。
仙人歷劫乃天機，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哪怕我遇到多少危險，他都無動于衷。
卻能為了柳璃兒，甘愿冒著歷劫失敗的風險，也要護她周全。
流云抿著唇，有些無奈。
許久他才開口，
“我不知道你得了什么機緣，你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但這次大比的魁首只能是大師姐。”
我了然。
原來是怕我搶了柳璃兒的風頭。
不愧是仙人轉世啊。
眼光就是毒辣。
就連師尊都看不出我身上的異樣，流云一眼便能看出。
流云繼續(xù)說，“乖，別讓我為難。”
我忽然笑了。
“你不是說，要償還我嗎？”
3
他看著我，眼底那抹隱忍的痛楚和掙扎幾乎要溢出來。
“我以后會好好彌補你，這一次，你就——”
我眸中寒光一凜。
掌中運氣，流云就被我震飛數米遠。
他如今不敢暴露身份，實力被刻意壓制，哪會是我的對手？
流云猛地突出一口血，臉色慘白。
凌風急忙沖過來，持劍對我，
“小師姐，你為何傷我弟弟？”
我歪著頭，又是一掌。
凌風被猛地砸到石柱上。
我甚至都能聽到他骨頭碎裂的聲音。
流云爬過去扶起凌風，扭頭震驚看著我。
當天，我被師尊傳喚。
師尊坐在上首，手指輕叩，目光凌厲地掃過我。
“孽徒昭靈，你可知錯？”
“弟子不知?！?/p>
我站在殿中，脊背筆直。
“兩位護道者以下犯上，弟子身為他們的師姐，教訓他們有何不對？”
“師妹這是顛倒黑白?！?/p>
柳璃兒眼里噙著淚，語氣卻帶了幾分著急和恨鐵不成鋼。
“他們心善，識大體，怎會冒犯你？”
話落，便有威壓落下。
是師尊。
如泰山壓頂，瞬間將我死死釘在原地。
我全身經脈中翻涌刺痛，幾乎要跪下去。
可我不愿。
我死死咬著牙，運行靈力，頂住威壓。
“師尊，弟子……沒錯?！?/p>
我努力擠出一句話，接著迅速將留影石放出來。
留影石在空中懸浮。
清晰地映照出方才發(fā)生的一幕——流云那句“魁首只能是大師姐”，一字不落被記錄下來。
緊接著，便是凌風以下犯上持劍相向的一幕。
殿內陷入死寂。
柳璃兒臉上的表情僵在原地。
她嘴唇囁嚅著，卻再也擠不出一個字。
她沒料到，我會隨身帶著留影石。
更沒料到流云會說出這樣不過腦的話。
她只知道我打傷了她的護道者。
她不擔心他們的傷勢。
但卻是一個極好的可以打壓我的機會。
師尊的威壓驟然收回。
“哪怕……哪怕璃兒的護道者是過分了些，但你也動手了，此事到此為止?！?/p>
我忍不住笑了。
“若是被如此對待的是大師姐，您還會說‘到此為止’嗎？”
師尊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一股更凜冽強勁的威壓襲來。
我依舊強撐著不肯跪下。
五臟六腑像是被撕碎碾壓一般，痛不欲生。
“將昭靈送入罡風崖，直至大比開始?！睅熥馃o情開口。
……
我是在大比前一天被放出來。
出來時，我身上傷痕累累，已經成了血人。
罡風崖上無法運動靈力，罡風肆虐。
只有犯下極大罪行的人才會被關在里面。
師尊對我還真是狠心啊。
我剛回到自己的小院，大門就被破開。
是流云。
他周身氣息翻涌，面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偏執(zhí)與瘋狂。
“這場大比，你不能參加?！?/p>
“憑什么？”
我死死盯著他。
“靈兒，我有苦衷?！彼p眸仿若泣血。
見我依舊不服，流云嘆了口氣。
“柳璃兒背后有師尊支持，長老們更是偏她，你贏了只會招來忌憚和報復！”
“那又如何？”
我笑出聲，喉間涌出血。
“哪怕豁出我這條命，我也不能看你們風光無限，就像——上一世那樣！”
他瞳孔驟縮，顯然想到了我的自爆。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手微微顫抖，眼底都是痛苦。
“昭靈，你斗不過柳璃兒的！等一切結束，我會給你一個交代?！?/p>
說完，不等我反應，他猛地轉身一掌拍在我的身上。
我猝不及防，昏厥過去。
在意識徹底消散前一刻，我看到流云望著我。
他眼眶通紅，像一頭瀕死掙扎的困獸。
“對不起，但我得幫她，是我欠她的?！?/p>
4
我是在魔域醒來的，周遭圍滿了丑陋的魔物。
他們張著大嘴，往我身上啃食撕咬。
“好美味啊，修仙者就是好吃。”
“她好香啊，是我遇到的最香的修仙者?！?/p>
“我怎么覺得她身上的氣息有點熟悉……”
皮肉被撕咬的痛，細細密密傳來。
我想要動用靈力驅趕他們——可靈力被封了。
好狠啊。
對我真殘忍啊。
被魔物的啃食的劇痛中，我忽然想起前世歷練時，
我不幸被魔物襲擊，墜落斷魂崖。
在崖下，我曾看到一塊溫潤的玉石。
我當時只當它是普通玉石，便隨手塞進了儲物袋。
后來自爆的瞬間，那玉石竟化作一道流光鉆進我的神魂。
我才知道，那是名為《九天玄經錄》的上古仙典全錄——乃真仙遺留之物。
可惜，我知道時已經太晚。
這一世，我出去歷練就是為了去找這塊玉石。
宗門眾人都知我資質平平。
可沒人知道我經脈中還藏著一根未覺醒的仙骨。
尋常功法根本無法引動。
而這《九天玄經錄》，恰好與我體內的仙骨氣息相契。
就仿若是為我量身定制。
此刻四周魔氣涌入傷口，竟成了仙典的“藥引”。
魔氣竟然被仙典散出的金光凈化成最純凈的靈氣。
然后反哺自身。
好玄妙啊。
我猛地睜眼，那些還在啃噬我的魔物瞬間化作齏粉，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丹田內，一縷與尋常靈力截然不同的渾厚氣息正在緩緩升騰——那是仙元。
我站在空蕩蕩的魔域。
“流云，你真讓我失望啊。”
這是我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
既然他把握不住，那就后悔去吧。
大比當日，試煉場的鐘聲響起。
柳璃兒站在臺上，言笑晏晏。
臺下，眾人不停陰陽怪氣。，
“昭靈怎么還不來，她是不是怕了？”
“應該是怕輸吧？畢竟，誰不知道她是個廢物呢。”
“大師姐有這樣丟臉的師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p>
柳璃兒長睫垂下，面上都是擔憂。
“師妹許是有事耽擱了，大家莫要亂加揣測，免得傷了同門情誼。”
臺下的凌風臉上都是憎恨。
他幾天前被我打傷的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咬著牙開口。
“那廢物定是不敢來了?！?/p>
凌風向來瞧不起我，覺得我資質平庸。
如今被我打成這樣，凌風心里更是恨得牙癢癢。
一旁流云沒接話。
他站在人群里，面上無波無瀾。
但是緊抿的唇線還是泄露了他的不平靜。
我丟進了魔域，那里魔氣滔天。
按理說，他不應該那么擔心。
可心里還是悶得發(fā)疼。
他想起那日，自己那一掌拍下時，我眼中一閃而過的了然和寒意……
高臺上，師尊眉頭微蹙。
“昭靈未到場，按棄權論處?！?/p>
柳璃兒眼中瞬間閃過暗喜，隨即又迅速換上惋惜擔憂的模樣。
“師尊，師妹許是有事，我們再等等吧……”
“不必?！?/p>
師尊打斷她，想起我，他眼里都是嫌惡。
“你師妹就是爛泥扶不上墻，璃兒，你便是這屆魁首，你——”
“誰說我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