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死宣判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得讓人想吐。林小滿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邊。二十五歲生日這天,她本該和男友周予安在游樂園里吃棉花糖,
而不是在這里等待宣判。"林小滿?"護士推開門叫她。診室里,王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將核磁共振的片子插在燈箱上。那些黑白圖像對小滿來說如同天書,
但醫(yī)生凝重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林小姐,根據(jù)檢查結(jié)果和癥狀表現(xiàn),
你患的是克萊恩-萊文綜合征,一種罕見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疾病。"王醫(yī)生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
"簡單來說,你的大腦會逐漸失去控制睡眠的能力。"林小滿眨了眨眼,
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會...怎么樣?""初期是嗜睡、記憶減退,
后期會陷入長期昏迷。"醫(yī)生頓了頓,"目前沒有有效治療方法,
平均生存期是確診后18到24個月。"24個月。七百多天。林小滿在心里迅速計算著,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上周在圖書館突然昏睡六小時,
想起這半年來越來越頻繁的頭痛和健忘,原來都是死神溫柔的預告。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避免獨處,
保持規(guī)律作息。"醫(yī)生遞給她一張?zhí)幏剑?這些藥只能緩解癥狀,無法阻止病情發(fā)展。
建議你告訴家人,做好...相應準備。"走出醫(yī)院時,盛夏的陽光灼熱刺眼。
林小滿站在臺階上,看著手機上二十三個未接來電——全是周予安的。她深吸一口氣,
回撥過去。"小滿!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上午!"周予安的聲音透著焦急和如釋重負。
"抱歉,手機靜音了。"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快,"我在...圖書館睡著了。
"電話那頭傳來周予安標志性的輕笑:"書蟲小姐,連自己生日都能忘?快回來,
蛋糕要化了。"掛斷電話,林小滿的眼淚終于決堤。她蹲在醫(yī)院門口的梧桐樹下,
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二十五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和周予安約好要一起去北海道看雪,
要養(yǎng)一只金毛,要在三十歲前開一家小小的書店。而現(xiàn)在,
所有這些承諾都變成了無法兌現(xiàn)的空頭支票?;氐胶椭苡璋埠献獾墓r,
林小滿已經(jīng)擦干眼淚,甚至補了妝。推開門,彩帶和氣球撲面而來,
周予安舉著點滿蠟燭的蛋糕,朋友們齊聲喊著"生日快樂"。"許個愿吧。
"周予安把蛋糕遞到她面前,燭光映著他溫柔的眉眼。林小滿閉上眼睛。我不貪心,
她對著虛無的神明祈禱,只要再給我一年,不,半年就好。讓我好好和他們告別。
吹滅蠟燭后,周予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許了什么愿?""說出來就不靈了。
"小滿笑著搖頭,卻在心里回答:我希望能記住你身上的味道,記住此刻的溫度,
記住我愛你時的每一種心跳。派對持續(xù)到深夜。送走朋友后,林小滿坐在陽臺上看星星。
周予安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他問。
"可能是太累了。"林小滿靠在他懷里,數(shù)著他的心跳聲,"予安,如果...我是說如果,
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怎么辦?"周予安收緊手臂:"那我就去找你,找到天涯海角。
"林小滿鼻子一酸,轉(zhuǎn)身把臉埋進他胸口,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傻瓜,我能去哪呢?
"那天晚上,等周予安熟睡后,林小滿悄悄起身,
在筆記本上寫下第一封信:"親愛的予安: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不在了。
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也原諒我所有的謊言。
我只是...太害怕看見你難過的樣子..."寫到一半,淚水模糊了字跡。
林小滿合上筆記本,轉(zhuǎn)而打開手機備忘錄,
開始列清單:要拍的照片、要錄的聲音、要準備的信件。如果時間所剩無幾,
她至少要留下些什么。2 靜默告別第二天一早,林小滿約了閨蜜蘇雨在咖啡廳見面。
當她把診斷書推過去時,蘇雨的咖啡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這...這不可能!
一定是誤診!我們?nèi)ケ本⑷ド虾?,國外也?.."蘇雨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林小滿搖搖頭:"我查過了,全世界只有幾百例,沒有治愈先例。"她握住蘇雨冰涼的手,
"別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予安。我...我想讓他記住我笑的樣子。""你要瞞到什么時候?
"蘇雨紅著眼睛問。"等到瞞不住的那天。"林小滿望向窗外,陽光下的行人來來往往,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的時間無窮無盡。接下來的日子,林小滿開始了一場靜默的告別。
她帶著相機走遍城市的每個角落——和周予安初遇的大學圖書館,第一次約會的小公園,
常去的那家面館。她偷偷錄下周予安彈吉他時的哼唱,母親做飯時鍋鏟的聲響,
父親修表時專注的側(cè)臉。這些平凡的瞬間,突然變得珍貴無比。"最近怎么這么愛拍照?
"周予安好奇地問,一邊幫她整理相冊。"突然發(fā)現(xiàn)很多美好的事情都沒記錄下來。
"小滿靠在他肩上,"你看這張,是我們大三去露營,你被蚊子咬得滿臉包。
"周予安笑著捏她的臉:"那時候你可是很嫌棄我的。"林小滿突然湊近,
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予安,答應我一件事。""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要好好吃飯,按時睡覺,別總熬夜寫代碼。"她輕聲說,"還有...別忘記我。
"周予安皺眉:"怎么突然說這個?""就是...突然想到。"林小滿迅速轉(zhuǎn)移話題,
"周末去看我媽吧,她念叨你好久了。"周末的家庭聚餐溫馨而平常。
林小滿母親做了拿手的紅燒肉,父親和周予安討論著最新的智能手表。林小滿安靜地吃著飯,
將每一幀畫面刻進記憶。飯后,她借口幫母親洗碗,
在廚房里偷偷錄下母親哼唱的搖籃曲——那是她童年最安心的聲音。"媽,
"林小滿突然抱住母親,把臉埋在那件熟悉的碎花圍裙上,"我愛你。"母親愣了一下,
笑著拍她的背:"多大的人了還撒嬌。"那天晚上,林小滿的病情第一次在周予安面前發(fā)作。
他們正在看電影,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然后毫無預兆地陷入黑暗。醒來時,
她躺在醫(yī)院病床上,周予安握著她的手,眼睛通紅。"你昏迷了十個小時。"他的聲音沙啞,
"醫(yī)生說你...小滿,為什么不告訴我?"林小滿知道瞞不住了。她平靜地講述病情,
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周予安的反應卻出乎意料——他沒有崩潰,沒有質(zhì)問命運,
只是緊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我們結(jié)婚吧。"他在她耳邊說,"就明天。
"林小滿搖頭:"不要。我不要你成為鰥夫,不要你在婚禮照片里看見一個將死之人。
""我不在乎!""我在乎。"林小滿捧著他的臉,"予安,答應我,
別讓我們的愛情變成一場漫長的葬禮。"3 記憶消逝出院后,林小滿的癥狀開始加速惡化。
她每天要睡十四五個小時,記憶力明顯減退,有時會忘記關(guān)水龍頭,甚至認不出熟悉的朋友。
但她堅持每天寫日記,記錄還能記住的一切。周予安辭去了工作,專心照顧她。
他學會了打針、量血壓,甚至研究起醫(yī)學論文。每個林小滿清醒的時刻,
他都帶她去完成心愿清單上的項目——在深夜的街道上跳舞,去海邊看日出,
在初雪的日子里喝熱可可。冬天來臨時,林小滿已經(jīng)需要輪椅了。平安夜那天,
周予安推著她去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公園。彩燈閃爍中,他單膝跪地,
掏出一枚素雅的銀戒指。"林小滿,雖然你不愿意嫁給我,"他的聲音在寒風中微微發(fā)顫,
"但請允許我成為你今生最愛的人。"林小滿笑著流淚,伸出枯瘦的手指讓他戴上戒指。
雪花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轉(zhuǎn)瞬即逝,如同所有美好的事物。"予安,我害怕。
"回去的路上,林小滿突然說,"害怕忘記你,害怕黑暗,害怕...再也醒不過來。
"周予安停下輪椅,蹲在她面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你去哪里。
如果...如果你忘記了我,我就每天重新自我介紹一次。"林小滿撫摸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