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結(jié)束后的簽售環(huán)節(jié)變成了一場安靜的騷動。觀眾們竊竊私語，
目光不斷投向坐在第一排的程景謙和臺上明顯心不在焉的俞婉清。她機械地在書上簽名，
思緒卻全被手中那封信占據(jù)——林致遠與外祖母晚年重逢過？為什么外祖母從未提起？
"最后一位。"工作人員小聲提醒。俞婉清抬頭，看到程景謙站在桌前，
手里拿著她的新書《勿忘我》。三年不見，他眼角的細紋更深了，
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依然清澈如初。"可以to簽嗎？"他的聲音低沉溫和，
仿佛他們昨天才見過面。俞婉清點點頭，手指微微發(fā)抖："寫給誰？""給我們。
"程景謙直視她的眼睛，"就像你在小說里寫的那樣——'六十年后的勿忘我，
比記憶更藍'。"筆尖在扉頁上頓住，洇開一小片墨跡。俞婉清深吸一口氣，
寫下："致我們：愿記憶比花更長久。婉清，2023年秋。"合上書頁，
她輕聲問："那封信...是真的嗎？""千真萬確。"程景謙從手機里調(diào)出一張照片，
"這是我父親提供的證據(jù)。"照片上是兩個老人站在勿忘我花叢前的合影，
正是信中附的那張。翻拍的相片背面寫著日期：1992年5月3日。"祖父日記記載，
那年春天他在校園偶遇蘇教授，之后一直保持書信聯(lián)系，直到去世。"程景謙的聲音很輕，
"但出于對雙方家庭的考慮，他們選擇不公開這段重逢。
婉清突然想起外祖母手腕上那個從未摘下的銀鐲子——內(nèi)側(cè)刻著"L.Z.Y.1957"，
她一直以為是外祖母名字的縮寫。"我需要見我媽媽，"她站起身，"立刻。
"程景謙的車依然停在教職工專用區(qū)，那輛黑色SUV比三年前更顯陳舊，
但內(nèi)飾依然一塵不染。熟悉的雪松氣息環(huán)繞著俞婉清，勾起無數(shù)回憶。"德國怎么樣？
"車子啟動后，她試圖找些安全的話題。"學(xué)術(shù)上很有收獲。"程景謙專注地看著前方，
"生活上...很孤單。"交通燈由綠轉(zhuǎn)紅，車停了下來。
程景謙轉(zhuǎn)向她："我讀了你的每一本書，包括那本沒出版的散文集。
""你怎么會..."俞婉清驚訝地睜大眼睛。"出版社編輯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
"紅燈倒計時在擋風(fēng)玻璃上投下淡淡的紅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
"那篇《星塵與記憶》，寫得很美。"俞婉清別過臉看向窗外。
那篇散文寫于程景謙出國一周年，記錄了她如何在一個失眠的夜晚，
突然理解了他所說的"我們都是由星塵構(gòu)成的"——如果原子不滅，
那么愛過的人永遠不會真正離開，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青林鎮(zhèn)的秋雨依然下個不停。
俞玲打開門看到兩人站在門口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媽，"俞婉清直接拿出那封信，
"外婆和林致遠晚年見過面，他們和解了。"俞玲的手指顫抖著接過信紙，
目光在字里行間快速移動。當(dāng)她看到那張合影時，整個人像被雷擊中般僵住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她的聲音嘶啞。"1992年。"程景謙回答，
"我祖父去世前三年。"俞玲緩緩坐在沙發(fā)上，
光空洞："她從來沒告訴我...每年五月她都會獨自回北京'參加校友會'...""媽，
"俞婉清蹲在母親面前，握住她冰涼的手，"外婆當(dāng)年離開是為了保護爸爸和林教授。
而現(xiàn)在，歷史不需要重演了。"俞玲的眼淚終于落下："我只是怕...怕你走我的老路，
怕你像外婆一樣苦一輩子...""但我和程景謙不是你們。"俞婉清輕聲說，
"時代不同了，我們也不再是當(dāng)年的他們。"雨聲漸大，敲打著窗欞。俞玲抬起頭，
第一次認真打量程景謙："這三年...你一直在德國？""是的，阿姨。
"程景謙站得筆直，"上周剛回國任教。""沒有再找女朋友？""媽！"俞婉清臉紅了。
程景謙卻認真地回答："沒有。我心里一直只有婉清。"這句直白的告白讓房間陷入沉默。
俞玲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走向臥室："我需要靜一靜...婉清，明天去醫(yī)院看你外婆，
把這事告訴她。"臥室門關(guān)上后，俞婉清和程景謙面面相覷。
"你剛才說..."她的聲音細如蚊吶。"實話實說。"程景謙的耳尖微微發(fā)紅，
"三年里我試過忘記你，但失敗了。"雨聲中，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俞婉清想起那個裝滿勿忘我種子的紙袋，還躺在她的抽屜深處。"實驗室的花...還好嗎？
"她輕聲問。"存活了十七代，"程景謙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現(xiàn)在能記住七種不同的環(huán)境脅迫模式。""真了不起。"她由衷贊嘆。"比不上你，
"程景謙從包里拿出一本書，"入圍文學(xué)獎，銷量破十萬...我該稱呼你俞大作家了。
"那是她的《勿忘我》，書頁邊緣貼滿了彩色標(biāo)簽。俞婉清翻開內(nèi)頁，
發(fā)現(xiàn)幾乎每段都有鉛筆批注——有些是科學(xué)角度的分析，
有些純粹是"這段寫得真好"之類的感慨。"你居然..."她的眼眶濕潤了。"每期必讀。
"程景謙微笑，"包括校園網(wǎng)上的連載。"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小了。一縷夕陽穿透云層，
照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帶。"餓了嗎？"程景謙突然問，
"我知道鎮(zhèn)上新開了家云南菜。"俞婉清點點頭，心中某個郁結(jié)已久的地方突然松動了。
云南菜館的裝修充滿民族風(fēng)情，服務(wù)員穿著鮮艷的刺繡圍裙。
程景謙點了一份汽鍋雞和茉莉花炒蛋，都是俞婉清愛吃的。"你還記得。"她有些意外。
"我記得關(guān)于你的一切。"程景謙為她倒了一杯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