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夾雪敲打著同福客棧的窗欞,細密的雪籽混著冰涼的雨水,在青石板路上砸出沙沙的輕響。
大堂里卻暖意融融,巨大的全息投影懸浮在半空,流動著五光十色的彈幕。
阿楚慵懶地窩在晏辰懷里,指尖繞著晏辰垂落的一縷發(fā)絲,
晏辰則拿著一塊輕薄如紙的透明平板,上面正實時分析著客棧外的微氣候波動?!凹胰藗儯?/p>
”阿楚對著懸浮的直播設備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輕顫,
“瞅瞅咱同福的冬日限定皮膚——‘冰火兩重天’!外頭風雨飄搖,
里頭嘛……”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眼神飄向正指揮著幾個微型清潔機器人打掃角落的佟湘玉。
佟湘玉立刻挺直腰板,操著濃重的陜西腔接茬:“里頭是熱情似火,賓至如歸!額滴個神啊,
這高科技就是好,大嘴那油點子濺得再遠,也逃不過這些小東西的火眼金睛!
”她得意地拍拍一個圓頭圓腦、正賣力擦拭桌腿的機器人。【掌柜的這歇后語新編可以?。?/p>
】【機器人:這屆人類太難帶了!】【冰火兩重天?阿楚姐姐你不對勁!
】【想看小郭姐姐唱歌驅寒!】郭芙蓉正和呂秀才頭挨著頭,湊在一個平板前看樂譜。
看到彈幕提到自己,她立刻揚起明媚的笑臉:“寶寶們想聽歌?沒問題!
Good afternoon……啊不,管它啥時辰呢,一首《熱情的沙漠》送給大家,
驅驅寒氣!”她清了清嗓子,呂秀才寵溺地看著她,
用他那標志性的、帶著點翻譯腔的調(diào)子捧場:“My dear 芙妹,
你的歌聲如同沙漠里的甘泉,always so refreshing!”“嘩擦!
”白敬琪在一旁擦著他的寶貝左輪手槍,聞聲做了個夸張的牙酸表情,“秀才叔,
你這英文情話,殺傷力堪比我的‘追魂奪命彈’了!”他剛說完,
就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呂青橙抱著她那本厚厚的武功秘籍,
小臉微紅地瞪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頁。
白展堂端著盤花生米溜達過來,順手拍了下兒子的后腦勺:“臭小子,少貧!
你秀才叔那是真情流露,學著點!”他轉向直播設備,笑嘻嘻地抱拳,“家人們好啊,
風雪天兒,注意保暖,防火防盜防……呃,防著點某些人突然的文青病發(fā)作。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呂秀才?!景状蟾邕€是這么有梗!】【敬琪青橙鎖死鑰匙我吞了!
】【小郭快唱!等不及了!】【無雙女神呢?想看熱舞!】“放著我來!”清脆的聲音響起,
祝無雙像一陣風似的從后院卷進來,手里還拿著塊抹布。龍傲天緊隨其后,一臉拽相,
用他那標志性的粵普吐槽:“丟!跳乜舞???個天凍過水,
不如等我整返個勁抽嘅機關暖爐仲實際啦!厚禮蟹!”他嘴上抱怨著,眼神卻黏在無雙身上。
莫小貝和公孫不惑坐在靠窗的位置。公孫不惑手指靈活地翻動著幾張撲克牌,
用他那帶著上海腔的調(diào)子慢悠悠地說著:“小貝儂看,這個魔術的關鍵啊,在于心要靜,
眼要明,手要快,就像阿拉讀心術,伐是一眼眼功夫……”莫小貝托著腮,內(nèi)力流轉間,
指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白氣,將飄落到眼前的幾片雪花精準地定在半空,
聞言只是俏皮地皺了皺鼻子:“知道啦知道啦,公孫老師,您這繞口令比催眠術還厲害!
”【無雙:放著我來!刻進DNA了!】【龍哥這塑料粵語笑死】【小貝內(nèi)力控雪!帥炸!
】【公孫老師開班嗎?想學催眠老板!
】就在這熱鬧得如同現(xiàn)代直播間混合著江湖煙火氣的當口,
客棧中央的空氣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漾開漣漪。沒有聲音,
沒有光影特效,一個身影就那么突兀地、安靜地“站”在了那里,仿佛他一直就在那兒。
喧鬧戛然而止。來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身形清瘦,
穿著一件半新不舊、洗得泛舊的靛藍色直裰長衫,漿洗得硬挺,卻掩不住邊角的磨損。
他的頭發(fā)用一根普通的木簪一絲不茍地束在頭頂,面容清癯,顴骨微高,雙眉細長,
眼神深邃,帶著一種歷經(jīng)世事的疲憊與揮之不去的執(zhí)拗。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個狹長的青布包袱,包袱皮上沾染著點點墨痕,
透著一股陳舊書籍特有的、混合著墨香與微塵的氣息。他站在那里,微微佝僂著背,
像一株被風雪壓彎了腰的老松,目光緩緩掃過客棧內(nèi)一張張或驚愕或警惕的臉,
最后落在空中那些流光溢彩的全息彈幕上,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困惑,
隨即被一種沉重的漠然取代?!班?!”鐵蛋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夸張地往后蹦了一步,
東北腔調(diào)里滿是驚奇,“這老哥閃現(xiàn)得挺環(huán)保??!沒拆房沒碎瓦,講究人兒!
”他下意識地往傻妞身邊靠了靠。傻妞握緊了拳頭,四川話脆生生的:“要得個鏟鏟!老板,
老板娘,能量讀數(shù)正常,但……感覺怪滴很!”她體內(nèi)的傳感器發(fā)出幾乎不可聞的嗡鳴。
晏辰不動聲色地將阿楚往身后帶了帶,手中的透明平板瞬間切換成防御分析模式,
幽藍的光線在屏幕上快速流淌。阿楚則從晏辰肩頭探出腦袋,大眼睛里滿是好奇,沒有恐懼,
只有發(fā)現(xiàn)新玩具似的興奮:“哇哦,這位……書卷氣很濃的大叔?您這出場方式挺別致啊,
瞬移?還是新開發(fā)的傳送卷軸?報個名號唄?”【臥槽!真·憑空出現(xiàn)!
】【這大叔看著像從古畫里走出來的教書先生】【背的是啥?打狗棒?不像啊】【緊張!
感覺有故事!】邢捕頭猛地從瞌睡中驚醒,手忙腳亂地去拔腰間的刀,差點把自己絆倒。
燕小六比他更快,“唰”地抽出腰刀,緊張地擋在邢捕頭身前,
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摸向腰間的快板,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什、什么人!
膽敢擅闖……擅闖同??蜅?!報上名來!”快板沒摸著,摸了個空,更慌了。
佟湘玉拍著胸口,驚魂未定:“額滴個老天爺呀!這比展堂當年從天而降還嚇人!這位先生,
您……您是打尖還是住店?還是……”她看了眼那人寒酸的衣著和沉重的包袱,
后面“賠錢”兩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來人無視了捕快的刀和掌柜的詢問,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再次掃過那些不斷滾動、閃爍著現(xiàn)代網(wǎng)絡語匯的彈幕,眉頭緊緊鎖起,
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久未開口的干澀,
卻又字字清晰,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浮名浪譽,虛妄之語,污人耳目,亂世人心!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那些懸浮的光字,語氣中充滿了深惡痛絕,“此等惑眾之言,
流毒無窮,當以史筆正之,以墨滌之!”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晏辰和阿楚身上,那眼神復雜,
有審視,有悲憫,更有一股近乎狂熱的堅定,“爾等攜奇技淫巧,攪擾此世清寧。
吾名吳硯山,今日至此,非為塵俗瑣事,乃為執(zhí)筆……重書江湖!
”他反手解下背上的青布包袱,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鄭重的儀式感。布包解開,
露出一卷顏色深黃、邊緣磨損嚴重的厚重書冊。書冊封皮無字,只透著一股歲月沉淀的滄桑。
“嘩擦!重書江湖?”白敬琪瞪大了眼,手里的左輪差點走火,“大叔,
您這志向……比我這槍口還大??!”呂秀才一臉震驚加學術探討的表情:“重書?
Oh my god!莫非是歷史修正主義?時空悖論?
This is amazing and also very dangerous!
”【吳硯山?沒聽過??!】【重書江湖?好大的口氣!
】【感覺是個偏執(zhí)狂文青】【秀才的翻譯腔永遠在線!】吳硯山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
他枯瘦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緩緩撫過書冊封皮。然后,猛地翻開!“嗡——!
”一聲沉悶的震響,并非來自現(xiàn)實,而是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開!
客棧內(nèi)溫暖的燈光驟然一暗,并非熄滅,而是被一種更幽深、更粘稠的光芒所壓制。
無數(shù)濃黑如墨、翻騰如活物的氣流從那翻開的書頁中狂涌而出!
墨氣在空中急速凝聚、扭曲、伸展,
伴隨著隱隱約約、仿佛無數(shù)人痛苦囈語和絕望嘶吼的雜音。瞬息之間,
數(shù)條完全由濃墨構成的猙獰墨龍盤旋成型!它們沒有眼珠,空洞的頭部只有不斷滴落的墨汁,
龍身翻滾,
散發(fā)出令人窒息的陰冷、腐朽和一種要將一切存在都拖入字里行間、永世禁錮的恐怖威壓!
整個大堂的空氣都變得粘滯沉重,呼吸都困難起來?!邦~滴個親娘咧!”佟湘玉腿一軟,
要不是白展堂眼疾手快扶住,差點癱倒在地。白展堂臉色煞白,瞬間擋在妻兒身前,
盜圣的身法本能讓他肌肉緊繃。“娘!”呂青橙和呂青檸同時尖叫。
郭芙蓉一把將兩個女兒死死摟在懷里,呂秀才則張開雙臂,
徒勞地想用他單薄的身體護住家人。
李大嘴剛端著一盆新研究的“七彩琉璃丸子”從廚房出來,見此情景,手一抖,
盆子“哐當”摔在地上,丸子滾得到處都是,他也顧不上了,
抱著頭就往柜臺后面鉆:“媽呀!妖怪??!”邢捕頭已經(jīng)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語無倫次:“妖、妖術!快!小六,護駕!護駕!”燕小六倒是想拔刀,
可那刀仿佛有千斤重,手抖得根本握不住刀柄,快板更是早不知丟哪兒去了。
【啊啊啊特效拉滿了!】【墨龍!字面意義上的墨水成精?】【嚇尿了!這壓迫感!
】【保護我方掌柜的和小貝!】“厚禮蟹!”龍傲天怒罵一聲,一步跨到祝無雙身前,
雙臂猛地一張。他手腕上幾個不起眼的金屬環(huán)瞬間亮起刺目的藍光!“雕蟲小技!
當自己系打印機成精咩?食我‘天羅地網(wǎng)’啦!”他雙手疾揮,藍光爆射,
瞬間在身前交織成一張巨大、復雜、閃爍著能量紋路的立體光網(wǎng)!光網(wǎng)上電流噼啪作響,
精準地迎向撲來的兩條墨龍!嗤——啦——!墨龍撞上光網(wǎng),
發(fā)出刺耳的、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般的聲音。濃墨與藍色電弧瘋狂交纏、湮滅!
墨汁四濺,卻又被光網(wǎng)的能量場約束,無法沾染到客棧的任何桌椅板凳。
龍傲天被巨大的沖擊力推得向后滑了半步,腳下地板吱呀作響,但光網(wǎng)牢牢固守。
他臉上那狂傲的表情更盛:“就這?墨水唔夠濃啊阿伯!”【龍哥牛逼!機關術頂??!
】【這聲‘厚禮蟹’太應景了!】【光網(wǎng)帥炸!科技VS玄學!】“放著我來!
”祝無雙嬌叱一聲,身影如穿花蝴蝶般靈動。她并未直接攻擊墨龍,
而是繞著龍傲天的光網(wǎng)急速游走,雙掌翻飛,帶起一道道灼熱的氣勁。
她的掌風精準地拍擊在那些試圖繞過光網(wǎng)、或者從側面滲透進來的細小墨流上,
將其震散、蒸發(fā)。每一掌拍出,空氣中都留下一道短暫的紅痕,如同跳躍的火焰。
“師兄小心左邊!”她還不忘提醒白展堂。白展堂身影如鬼魅,施展絕世輕功“踏雪尋梅”,
在幾條墨龍狂暴的攻擊間隙中閃轉騰挪,
不時用精妙的手法(葵花點穴手)點在墨龍能量相對薄弱的節(jié)點(姑且稱之為“七寸”),
雖然無法完全擊潰,卻能有效遲滯其攻勢,給其他人爭取時間。莫小貝面色凝重,
雙手在胸前虛抱成圓,強大的寒冰內(nèi)力洶涌而出,
在她身前形成一道旋轉的、晶瑩剔透的冰晶氣旋。一條墨龍咆哮著撞上氣旋,
濃墨瞬間被極寒凍住,行動變得遲緩僵硬,表面凝結出厚厚的黑色冰霜。
公孫不惑則站在她側后方,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無形的精神波動如同漣漪般擴散,
試圖干擾吳硯山對墨龍的控制。吳硯山眉頭微蹙,似乎感受到了精神層面的沖擊,
翻動書頁的手指頓了一下,那幾條墨龍的動作也隨之出現(xiàn)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