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禿山在夜幕下如同蟄伏的巨獸,嶙峋的怪石在慘淡的月光中投下猙獰的剪影。一片死寂陡然被打破——嗡!空氣如水波扭曲,兩個狼狽的身影憑空摔落在冰冷的礫石地上!
“咳…咳咳!”那個在壽宴上行刺楚寒池的少年刺客掙扎著坐起,憤怒地甩開旁邊抓著他胳膊的手,聲音帶著變聲期少年的嘶啞:“放開!你個混蛋!帶我去哪里?!”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那身著白衣的“琴師”此刻已褪去累贅的帷帽,露出一張戴著無臉木雕面具的臉,只余下一雙在黑暗中幽幽泛著粉光的眼瞳,冰冷地落在他身上。
少年被那眼神釘在原地,怒火瞬間凍結(jié)。他似乎覺得那身影輪廓有些熟悉,借著月光細看,瞳孔驟然收縮,驚呼脫口而出:“木…木桃哥?!”
正是木桃!
木桃冷聲,每個字都像淬了冰:“小石頭,何澤把你托付給我照看,是讓你吃飽了撐的去皇宮玩命當刺客的?!”
“石磊”這名字一出,少年渾身一顫。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頭,眼淚瞬間沖破眼眶,他幾乎是吼了出來:“那我還能怎么辦?!何澤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他死了!被那姓楚的狗賊害死了!只要能宰了他,死?算個屁!”他用力捶打地面,沙礫刺破掌心,鮮血混著塵土。
木桃沒有動怒,只是那目光透過面具變得更加銳利,仿佛能穿透皮肉?!八阅憔屯盗四銕煾傅撵`魄。讓人給移植了上去。那個人是誰?”
駱承玟剛走幾天,突然就有一群人闖進了何澤家。好像要什么劍,何澤拒絕了。那人便把何澤殺了,奪劍而去。木桃將何澤的靈魄放在了符中,沒想到竟被石磊偷著走了。
石磊猛地抬頭,滿臉驚駭:“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靈力波動,亂得像一團破布!”木桃的聲音壓抑著怒火,“低階的魂魄強行承載高階靈魄,不出三年,魂火就會被靈魄之力啃噬殆盡!給你上靈魄的人,不是在幫你報仇,是讓你變成他手里用完就廢的柴火!他這是在…‘養(yǎng)蠱’!”最后兩個字,帶著刻骨的寒意。
石磊臉色唰地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反駁的話,只是倔強地扭開了頭。
木桃看著他這副模樣,面具下無聲地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半分:“你不說那人是誰,也罷。答應了你師傅護你周全,我就會盡力。我會想辦法找保住你小命的法子。至于報仇…”他頓了頓,“如今南國政治動亂,姓楚的活不久。你又何必把這三年的性命,白白填進一個必將腐朽的窟窿里?”
“不一樣!”石磊猛地抬頭,眼神里燃燒著少年人的固執(zhí)和刻骨的恨意,“我要親手!親手剮了他!才算對得起師傅!”
木桃沉默了。月光勾勒著他挺拔又隱含孤絕的身影。他盯著石磊那雙燃燒著復仇火焰卻注定短暫的眼眸,對峙良久,最終一絲無奈混著更深層的決斷掠過粉瞳。
“……罷。”木桃吐出一個字,聲音低沉下來,“以你現(xiàn)在這點微末力量,別說殺楚寒池,近他十丈都難如登天。你還想趕著送死嗎?”
石磊倔強地退后兩步:“你不用管我。木桃哥,你走!我的路我自己走!”
木桃不再看他,只冷冷丟下一句:“想自己走?先把命保住再說。你在壽宴上用靈力暴露了火系根底,通緝令怕已傳遍南國。待著別動,你一旦出去必死?!?/p>
那少年倔強的沒有說話。
木桃搖了一下頭,還是妥協(xié)了:“你的仇我?guī)湍銏蟆N覀兿热ヒ粋€地方躲躲。我一會兒買一些遮掩靈魄的小玩意兒?!?/p>
他選了個隱蔽的半山石洞,布下幾張隱匿氣息的符箓,將石磊推進去:“待在這,符紙沒燒完就別出來。”
離了荒山,木桃七拐八繞,潛入了一片游離于各大勢力之外的地下城邦——鬼墟。這里是見不得光的交易場。他的目標很明確:能徹底封禁或偽裝靈力氣息的稀罕物。
萬寶閣,鬼墟最大也最混亂的拍賣場??諝庵谢祀s著劣質(zhì)煙草、腐臭和強者的血腥味。木桃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袍,將氣息收斂到極致,像一抹幽魂般混在喧囂的人群中,找了個后排角落坐下。
臺上正推出一件件或詭異或強大的器物。木桃對前面的幾件珍寶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直到一個通體瑩白、散發(fā)著冰霧光澤的小玉盒被端了上來。
“閉靈仙丹!”拍賣師亢奮地喊道,“服用此丹,三日內(nèi)可將自身靈力氣息完美偽裝成指定階位及屬性!金丹期以下有效!起拍價,五十上品靈石!”
木桃眼皮微抬。這就是他要的東西。競價開始,不少氣息陰狠的人物紛紛出價。木桃始終沉默,直到價格被一個疤臉大漢喊到三百靈石時,才慢悠悠舉起一塊特制的、烙印著扭曲符文的黑色金屬牌:
“九階‘湮靈符’一張?!?/p>
場中頓時一片死寂!連那拍賣師都結(jié)巴起來:“九…九階符箓?!當…當真?”九階符箓,即便在黑市也是傳說級的硬通貨!一張足以抵得上千塊上品靈石!
無人再敢競價。木桃順利拿到了那枚小玉盒,在一片或貪婪或敬畏的目光中快步離場。
然而,他剛踏出鬼墟的邊界,鉆入一片瘴氣彌漫的枯木林,身后幾道如影隨形的殺機便驟然爆發(fā)!
“前面的!把丹藥和九階符留下!饒你不死!”三個黑影從樹后、地底和空中同時躥出!兩個八階,一個七階皆是常年在鬼墟干黑吃黑勾當?shù)膼汗鳌?/p>
木桃腳步頓住,緩緩轉(zhuǎn)身。面具下的粉瞳毫無波瀾。面對襲來的惡風,他甚至懶得拔武器。只是輕輕一揮手——
一張半透明的、近乎人形的巨大符紙從他袖中飛出!那符紙上遍布血管般的暗紅色咒文,中心位置赫然描繪著一張與木桃面具輪廓極其相似的痛苦人臉!
符紙迎風暴漲!瞬間化作一個與木桃等高的模糊灰影,散發(fā)著冰冷死寂的氣息,直撲沖在最前的體修!
“什么東西?!”那體修巨斧劈下,卻像砍中一團虛無!灰影驟然穿過他的身體!
“噗——!”體修身體猛地一僵,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jié),皮膚下詭異的咒文閃過,直挺挺栽倒在地,生機斷絕!
“符傀?!用精魂煉制的?!”剩下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那七階更是尖叫道,“他娘的…瘋子!這人把自己一縷分魂煉成了符傀?!這不可能!”操縱符傀傷敵,需消耗自身精血靈魂,煉入一縷已是兇險萬分,而眼前這符傀力量之強,絕非普通符紙附靈能比!這簡直是邪魔行徑!
灰影沒有絲毫停頓,帶著死亡的低嘯撲向第二個體修。那人肝膽俱裂,轉(zhuǎn)身就逃?;矣暗乃俣葏s快逾閃電,如附骨之蛆貼上,灰影掠過,那人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腐朽!
那七階術士怪叫一聲,身上騰起黑煙就想土遁。灰影無聲息地飄到他遁地之處上空,一只近乎透明的灰手向下一按——
“噗嗤!”地面毫無征兆地裂開,那術士身體連同護體靈光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瞬間碾成了肉泥!
眨眼間,三個兇徒化作三具姿態(tài)詭異的尸體?;矣巴瓿扇蝿?,飄回木桃身邊,光芒閃爍,縮回一張薄薄的、布滿細密裂痕的符紙,被他收入袖中。木桃臉上木雕面具的邊緣,似乎也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紋路亮了一下,又迅速隱沒。
他面無表情地撿起那三人的乾坤袋,掂量了一下。
便收了符傀走了??熳叩缴蕉吹臅r候,木桃隨即臉色一變,猛地抬頭!銳利的粉瞳瞬間鎖定了不遠處一塊巨大山巖的陰影,聲音冰冷如鐵:
“藏頭露尾!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