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鉆心剜骨的痛。裴燼的意識從一片血色混沌中被硬生生拽了出來。他低頭。視線里,
是兩個按著他雙腿的粗壯男人,滿臉橫肉。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jiān),
手里捏著一把薄薄的月牙形小刀。刀刃上,血珠滾落。他的身下,劇痛的源頭,
一片血肉模糊。這是凈身房。大梁朝所有太監(jiān)誕生的地方。裴燼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不是死了嗎?被他親手扶上太子妃之位的柳思瑤,
那個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菩薩心腸的“白月光”,用一杯毒酒,賜死了他。他的家族,
大梁內(nèi)閣首輔裴家,滿門三百余口,被太子趙泓以謀逆罪下令屠戮。他自己,
則被綁在刑架上,受了三天三夜的凌遲。最后一刀,割在他眼前。他看見柳思瑤站在雪地里,
撐著一把紅傘,對他微笑。她說:“裴燼,你的用處,到頭了。
”那張他曾以為純潔無瑕的臉,是他死前最后的畫面。“啊——!
”裴燼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他猛地掙扎,力氣大得驚人。
按著他的兩個男人竟被他掙脫。他翻身坐起,不顧身下的劇痛,
一把搶過老太監(jiān)手里的月牙刀,反手抵住了他的脖子。血,順著刀刃滲出,
染紅了老太監(jiān)的喉結?!皠e動?!迸釥a的聲音嘶啞、冰冷,帶著地獄深處爬出的寒氣。
凈身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沒見過這種人。被凈了身,不哭不叫,
反而起身劫持了掌刀的劉公公。這小子瘋了。劉公公也怕了。他能感覺到脖子上刀鋒的寒意。
他毫不懷疑,這個眼神像惡鬼的少年,真的會殺了他?!澳恪阆胍裁矗?/p>
”劉公公的聲音在抖。裴燼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他重生了?;氐搅耸藲q。這一年,
裴家還沒被滅門。他還是那個名滿京城的裴家二公子,只是頑劣不堪,被父親打了一頓后,
負氣離家。然后,他被人打暈,賣進了這批預備太監(jiān)里。上一世,他渾渾噩噩地接受了命運,
成了真太監(jiān)。后來在宮中憑借才智,一步步往上爬,成了太子趙泓的心腹,為他鏟除異己,
為柳思瑤鋪平了太子妃的道路。他以為,他們是知己,是君臣典范。
他成了他們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刀用鈍了,就被丟棄,被碾碎。裴燼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深淵。他看了一眼抵在劉公公脖子上的刀,
又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下身。傷口很深。但沒有完全成功。他這一掙扎,保住了一半。
這就夠了?!拔蚁胍??!迸釥a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而且,要好好地活。
”劉公公沒聽懂。裴燼把刀從他脖子上拿開,扔在地上?!斑旬敗币宦?,清脆刺耳。
他看著劉公公,一字一句地說:“公公,我叫裴燼。從今天起,我是你的人。我會讓你,
成為宮里最有權勢的太監(jiān)。”這是一個承諾。一個來自地獄的承諾。
劉公公看著少年黑不見底的眼睛,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自己不是收了一個小太監(jiān)。
而是引了一頭惡鬼,進了這深宮。第二章 毒計裴燼在凈身房的床上躺了三天。三天里,
他一言不發(fā),像一具尸體。只有在劉公公親自端來湯藥時,他才會睜開眼睛,沉默地喝下。
他的身體在恢復。傷口在愈合。他的心,則在鑄造一副冰冷的鎧甲。劉公公遵守了“承諾”。
他給了裴燼最好的傷藥,最干凈的床鋪。作為回報,裴燼告訴了他三件事。第一,三天后,
御膳房會走水。 第二,五天后,淑妃會因誤食相克之物而小產(chǎn)。 第三,十天后,
皇帝會突發(fā)心疾,急需一味珍稀藥材“龍涎香”。劉公公半信半疑。第三天傍晚,
御膳房果然濃煙滾滾?;鸩淮?,很快被撲滅,但總管被撤了職。第五天,淑妃宮中傳來哭聲。
太醫(yī)查明,是她新得的一盆“水仙”花粉與她常用的熏香相沖。劉公公的后背,驚出了冷汗。
他立刻傾盡自己所有積蓄,提前買通了宮中藥材采辦,弄到了一小塊龍涎香。第十天,
皇帝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發(fā)紫。太醫(yī)院亂作一團。劉公公跪在殿外,
獻上了那塊龍涎香?;实坜D(zhuǎn)危為安。劉公公一夜之間,從一個凈身房的掌刀太監(jiān),
被提拔為御前侍奉。他看向裴燼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恐懼和貪婪的眼神。裴燼知道,他賭對了。他在這深宮里,
有了第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這天,裴燼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可以下地走路。劉公公親自過來,
帶他離開污濁的凈身房?!耙院?,你就跟在咱家身邊?!眲⒐恼Z氣帶著一絲討好,
“你這孩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前途無量?!迸釥a低眉順眼:“全憑公公栽培。
”他被分到了御書房當差,做最末等的小火者,負責添碳燃香。這是一個絕佳的位置。
能接觸到權力中樞,卻又不引人注目。他上班的第一天,就見到了他最想見的人。太子趙泓,
與太子妃柳思瑤,前來給皇帝請安。趙泓一身明黃太子常服,面容英俊,氣度不凡。
柳思瑤跟在他身側(cè),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宮裝,容貌清麗,氣質(zhì)溫婉,
眉眼間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柔和。她真美。美得像一幅畫。也毒得像一條蛇。裴燼跪在地上,
頭深深埋下,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他能感覺到柳思瑤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
那目光輕飄飄的,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她喜歡這種感覺。所有人在她面前,
都應該卑微如塵土。“父皇,兒臣看這小太監(jiān),眉眼倒是清秀?!绷棘幦崧曢_口,
聲音悅耳動聽,“只是膽子小了些。”皇帝嗯了一聲,沒太在意。裴燼的心,
平靜如一潭死水。他知道,柳思瑤的表演,開始了。她要在這深宮里,
塑造她“賢良淑德、心地善良”的形象。果然,柳思瑤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荷包,
遞給身邊的大宮女:“賞給他吧,剛進宮的孩子,不容易。”大宮女走到裴燼面前,
將荷包塞進他手里。荷包里,是幾塊碎銀子。上一世,他就是因為這個舉動,
對柳思瑤感激涕零,認定了她是一個好主子,從此為她死心塌地。這一世,裴燼握著荷包,
只覺得掌心被毒蛇的信子舔過,又冷又黏。他抬起頭,
用一種混合著感激、仰慕、又帶著點自卑的眼神,飛快地看了一眼柳思瑤。然后,
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謝太子妃娘娘賞!”他的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柳思瑤很滿意。她喜歡這種被崇拜的感覺。她不知道,
那雙看似清澈的眼睛深處,翻涌著怎樣的恨意。裴燼在心里冷笑。柳思瑤。趙泓。
我們的游戲,開始了。等著我,我會把你們欠我的,連本帶利,一筆一筆,討回來。
第三章 棋子御書房的日子,枯燥且壓抑。裴燼每天的工作,就是跪在角落,
沉默地給銅鶴香爐添香,給炭盆加銀骨炭。他像一個影子,沒有存在感。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冷眼旁觀。觀察皇帝的喜怒,朝臣的派系,各個皇子之間的暗流涌動。他的大腦,
是一張巨大的情報網(wǎng),將前世的記憶與今生的見聞,一一比對,編織成一張通往復仇的地圖。
太子趙泓,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心胸狹隘,猜忌多疑。三皇子趙朔,戰(zhàn)功赫赫,性格剛直,
是太子的心腹大患。七皇子趙鈺,年紀尚小,但聰慧過人,深得皇帝喜愛。而太子妃柳思瑤,
則是太子最重要的臂助。她利用她“賢良”的名聲,為太子籠絡人心,
同時在后宮為他掃清障礙。她的手段,比太子更高明,也更陰毒。裴燼知道,
他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柳思瑤伸得最長的一只手——皇后身邊的李尚宮。
李尚宮是皇后的心腹,也是柳思瑤的姨母,在宮中權勢極大,掌管六宮人事。上一世,
就是她,安排人將裴燼打暈,賣入宮中。這天,裴燼在御花園的角落,
遇到了一個哭泣的小宮女。小宮女叫杏兒,因為打碎了李尚宮心愛的琉璃盞,
被罰跪在石子路上,膝蓋已經(jīng)血肉模糊。裴燼走過去,遞給她一個瓷瓶?!爸寡乃?,
抹上會好得快些?!彼穆曇艉茌p。杏兒抬起淚眼,怯生生地看著他。裴燼對她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叫小燼子,在御書房當差。你快擦藥吧,
別留了疤?!闭f完,他轉(zhuǎn)身離開,沒再多說一句話。接下來的幾天,裴燼總會“偶遇”杏兒。
有時是給她送一個熱乎的饅頭,有時是提醒她哪條路當值的太監(jiān)比較兇狠。他的示好,
不著痕跡,卻恰到好處。杏兒漸漸對他放下了戒心,把他當成了這深宮里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終于,杏兒忍不住向他哭訴。她說,李尚宮不僅罰她,還看上了她哥哥。她哥哥是宮中侍衛(wèi),
長得英武不凡。李尚宮暗示,如果她哥哥不從,她們兄妹倆就別想在宮里活下去。裴燼聽著,
眼神沒有一絲波瀾。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澳愀绺?,今天當值嗎?”裴燼問。
“在……在玄武門?!薄敖裢?,月黑風高,宜殺人,宜放火?!迸釥a輕聲說,
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杏兒嚇得臉色慘白:“你……你說什么?”裴燼看著她,
緩緩道:“你想讓你哥哥,一輩子被一個老女人控制嗎?你想讓你自己,
一輩子被她當成牛馬使喚嗎?”杏兒拼命搖頭?!澳蔷吐犖业?。
”裴燼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今晚,你去求李尚宮,就說你哥哥想通了,
約她在玄武門北邊的假山后見面?!薄叭缓竽兀俊薄叭缓?,你就回家,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裴燼把一個小小的紙包塞進她手里,“把這個,下在你哥哥的酒里。他喝了,
只會睡得沉一些,誤了當值,最多受些責罰,但能保住性命和清白。”杏兒的手在發(fā)抖。
“那……那李尚宮呢?”裴燼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宮燈下,顯得詭異又冰冷?!八?/p>
她會遇到她該遇到的人?!笔且?。李尚宮精心打扮后,獨自前往假山。
她沒有等到英武的侍衛(wèi)。卻等到了三皇子趙朔。三皇子今夜剛從軍營回宮,喝了些酒,
正在氣頭上。他最恨宮中穢亂。當他看見一個宮中尚宮,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此地,
還對他動手動腳,以為是太子設下的圈套。他怒不可遏,一腳將李尚宮踹倒在地。事情,
鬧大了?;屎蠛吞于s到時,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的李尚宮,和怒發(fā)沖冠的三皇子。
李尚宮百口莫辯。她說是侍衛(wèi)約她,但那侍衛(wèi)因為醉酒,在營房睡得像頭死豬。
皇后氣得渾身發(fā)抖。太子趙泓的臉,黑得能滴出水。他知道,這是有人在算計他。但,
他沒有證據(jù)。最終,為了平息三皇子的怒火,也為了保全皇家的顏面,李尚宮被秘密賜死。
杏兒和她哥哥,被劉公公用銀子打發(fā),送出了宮。從頭到尾,
沒人懷疑到那個御書房里沉默寡言的小太監(jiān)。裴燼站在御書房的廊下,聽著遠處傳來的消息,
面無表情地擦拭著一尊銅獸。柳思瑤,你的第一只手,我?guī)湍憧硵嗔?。不必謝。
第四章 毒蛇李尚宮的死,像一顆石子,在后宮激起了一圈漣漪,然后迅速平息。
但裴燼知道,柳思瑤這條毒蛇,被打疼了。她開始變得更加謹慎,也更加惡毒。
她懷疑是三皇子趙朔設的局,開始暗中搜集趙朔的錯處。裴燼冷眼旁觀,
繼續(xù)扮演著他那個不起眼的小火者。他需要更有力的棋子。
一個能直接威脅到太子地位的棋子。他的目光,落在了七皇子趙鈺身上。趙鈺年僅十二歲,
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在朝堂上回答皇帝的提問,
常常比成年皇子更有見地。皇帝不止一次在私下夸贊:“鈺兒有朕當年的風范?!边@句話,
是太子的催命符。上一世,七皇子就是在十三歲那年,墜馬而亡。事后查明,
是他的馬鞍被人動了手腳。此事最終不了了之,但裴燼知道,是太子和柳思瑤干的?,F(xiàn)在,
距離七皇子墜馬,還有不到半年時間。裴燼必須阻止這一切。但他不能直接去提醒七皇子,
那會暴露自己。他需要一個媒介。一個能把消息,不動聲色地傳遞給七皇子的人。
他選中的人,是七皇子身邊的大太監(jiān),王安。王安為人忠心,但有個致命的弱點——貪財。
裴燼開始有意識地接近王安。他從劉公公那里,拿來一些不甚起眼但價值不菲的小玩意兒。
一顆東海珍珠,一塊上好的墨錠,一本前朝孤本。他用這些東西,
和王安手下的小太監(jiān)“交朋友”。今天輸你一顆珍珠,明天送你一塊墨錠。一來二去,
他成了王安身邊小圈子里,最受歡迎的人。人人都知道,御書房的小燼子,人傻錢多,
還好面子。王安也注意到了他。某天,王安“無意”中提起,說七皇子最近在練字,
缺一方好硯臺。裴燼立刻會意。他花光了劉公公給他的所有積蓄,從一個落魄的京官手里,
淘到了一方端溪名硯。他把硯臺,送給了王安。王安摩挲著溫潤的硯臺,笑得合不攏嘴。
“小燼子,你這個朋友,咱家交下了?!迸釥a要的,就是這句話。他知道,魚兒上鉤了。
幾天后,裴燼在和王安身邊的小太監(jiān)們玩牌時,“不經(jīng)意”地輸?shù)袅艘粡埣垪l。紙條上,
是他模仿一個死囚的筆跡,寫下的一段含糊不清的話?!啊硬蝗?,忌憚七殿下,
欲行不軌之事……寶馬……馬鞍……金針……”一個小太監(jiān)撿到了紙條,
以為是裴燼的“寶貝”,拿去向王安邀功。王安看到紙條,臉色大變。他立刻將紙條燒毀。
但他心里,已經(jīng)種下了一根刺。他開始暗中觀察七皇子的那匹寶馬。
裴燼則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繼續(xù)在御書房當他的小火者。他知道,他已經(jīng)布下了局?,F(xiàn)在,
只等柳思瑤和太子,自己走進來。柳思瑤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她認為七皇子,
是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她必須除掉他。她讓自己的心腹,買通了馬夫,
在七皇子最心愛的汗血寶馬的馬鞍里,藏了一根淬了毒的牛毛細針。針很細小,
藏在皮質(zhì)的縫隙里,平時不會有任何影響。但只要馬匹高速奔跑,騎士的重量壓下來,
那根針,就會刺入馬的背脊。馬會吃痛發(fā)狂,將騎手掀翻在地。一切都設計得天衣無縫。
皇家狩獵那天,七皇子果然騎上了那匹馬。太子和柳思瑤,站在高高的看臺上,
看著七皇子興高采烈地沖進獵場,嘴角露出了隱秘的微笑。他們在等。等那聲慘叫。
等那個噩耗。然而,他們沒有等到。七皇子在進入獵場前,被王安攔了下來。
王安借口馬鞍有些松動,親自檢查了一遍。然后,他的指尖,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
王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不動聲色地拔下那根牛毛細針,藏入袖中。然后,
他對七皇子說:“殿下,這匹馬今天狀態(tài)不好,還是換一匹吧。”七皇子雖然不解,
但還是聽從了王安的建議??磁_上,柳思瑤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太子趙泓的眼神,
陰沉得可怕。他們的計劃,失敗了。是夜,王安跪在七皇子面前,呈上了那根淬了毒的針。
七皇子趙鈺看著那根針,聰明的他,瞬間明白了所有事。他的臉上,褪去了孩童的天真。
一種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冰冷,出現(xiàn)在他的眼睛里。裴燼站在遠處,
看著七皇子宮殿里徹夜通明的燈火,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趙泓,柳思瑤。
我為你們,樹立了一個強大的敵人。慢慢享受吧。第五章 裂痕七皇子遇刺未遂的事,
像一根毒刺,扎進了皇帝的心里。他沒有聲張,但他對太子趙泓的眼神,
開始變得疏遠和冷淡。趙泓感覺到了。他變得愈發(fā)焦躁和不安。他把怒火,
發(fā)泄到了柳思瑤身上。“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在東宮的書房里,
趙泓第一次對柳思瑤發(fā)了脾氣,“現(xiàn)在父皇疑我,老七恨我!你滿意了?”柳思瑤跪在地上,
垂著眼,掩去眸中的冷意?!暗钕孪⑴擎淼腻e?!彼崧曊f,“妾身也沒想到,
事情會出紕漏?!薄凹劼??”趙泓冷笑,“我看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他的目光,
掃過東宮的每一個下人。所有人都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柳思瑤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也懷疑,自己身邊,出了內(nèi)鬼。東宮,開始了一場無聲的清洗。好幾個宮女太監(jiān),
被以各種理由杖斃或發(fā)賣。一時間,人心惶惶。裴燼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
這只是開始。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
直到徹底摧毀他們之間的信任。而他要做的,就是給這棵樹,澆水,施肥。機會,
很快就來了。皇帝的壽辰將至。按照慣例,太子要獻上一份壽禮,以表孝心。
柳思瑤為了彌補過失,挽回太子的心,決定在這份壽禮上,下足功夫。她打聽到,
皇帝最近在鉆研一卷失傳的《蘭亭序》摹本,常常嘆息其殘缺不全。柳思瑤動用娘家的勢力,
耗費千金,終于尋訪到一位前朝的書法大家。據(jù)說,他手里有《蘭亭序》最完整的拓本。
她想將這份拓本作為壽禮,獻給皇帝,博取龍顏大悅。此事進行得極為隱秘。但,
瞞不過裴燼。他通過劉公公,早已在柳思瑤的娘家安插了眼線。得知此事后,裴燼笑了。
柳思瑤,你真是每次都把刀柄,主動遞到我的手上。他立刻讓眼線,將這個消息,
用一種巧妙的方式,透露給了三皇子趙朔。趙朔性格剛直,但他不傻。他知道,
這是一次打擊太子的絕佳機會。他沒有聲張,而是派人快馬加鞭,比柳思瑤的人更早一步,
找到了那位書法大家。他出的價錢,更高。而且,
他還給了那位書法大家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他承諾,事成之后,會為他被冤死的父親,
平反昭雪。書法大家動心了。他將真正的拓本,賣給了三皇子。然后,他按照三皇子的吩咐,
用一本幾可亂真的贗品,打發(fā)了柳思瑤派去的人。柳思瑤對此,一無所知。
她歡天喜地地捧著贗品,把它裝裱得富麗堂皇,準備在壽宴上,給太子一個驚喜。
皇帝壽宴那天。萬國來朝,百官齊賀。太子趙泓信心滿滿地獻上了那卷《蘭亭序》拓本。
“兒臣賀父皇,萬壽無疆!”皇帝大喜,迫不及待地展開畫卷。他身邊的幾位書法名臣,
也都圍了上來。看著看著,皇帝的臉色,漸漸變了。一位老臣忍不住開口:“殿下,
此拓本……雖形似,卻無神。筆鋒凝滯,墨韻干澀……恐怕,是后世仿作?!贝搜砸怀?,
全場嘩然。趙泓的臉,“唰”地一下,白了。他猛地回頭,死死盯住柳思瑤。柳思瑤也懵了,
她沖上去,看著那畫卷,渾身冰冷。她知道,她被人耍了。就在這時,三皇子趙朔站了出來。
“父皇息怒,兒臣也尋得一卷《蘭亭序》,請父皇品鑒?!彼噬系模攀钦嬲耐乇?。
真假一對比,高下立判。皇帝的臉,陰沉得能擰出水。在萬國使臣面前,丟了這么大的臉。
他最看重的太子,竟然用一卷贗品來糊弄他?!昂茫?,好!”皇帝連說三個“好”字,
拂袖而去。壽宴,不歡而散。太子趙泓,被禁足東宮三個月。柳思瑤,則被皇帝下旨,
斥其“無知婦人,蠱惑東宮”,罰她抄寫女誡一百遍。是夜,東宮傳出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和男女的激烈爭吵。裴燼站在御書房的陰影里,遙望著東宮的方向。他能想象到,
趙泓和柳思瑤,是如何相互指責,相互猜忌。那道裂痕,已經(jīng)大到無法彌補了。很好。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找一把錘子,把這件布滿裂痕的瓷器,徹底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