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見塵見此,立刻把劍收回,并找了個角落隱藏起來,屋頂下的人被動靜吸引,紛紛圍過來指著溫言議論。
路人甲說,“你們看,那是誰啊,感覺他要掉下來了?!?/p>
路人乙驚呼,“看著有點像嵩陽宗的少宗主啊,剛才還看見兩個人影在我眼前飛過去呢?!?/p>
路人丙說,“我認得他,他就是溫言,看著好像是受傷了,他是被誰襲擊了嗎?”
路人丁說,“剛才有一道白光閃了過去,我看見就是那道白光穿過了他的身體,你們有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嗎?”
路人丙突然提高聲音道,“好像是劍,一把極快的劍,我的天,看來使出劍的人修為極高?!?/p>
眾人紛紛驚呼,路人甲擔憂道,“要真是這樣,我們不出手救一下嗎?他可是嵩陽宗少宗主啊,若是死在這里,明天宗主怕是要圍了臨水鎮(zhèn)一個個問罪了?!?/p>
路人乙小聲道,“你沒看見嗎?剛剛那劍直接穿過他的身體,怕是沒救,現(xiàn)在誰上去誰自找麻煩。”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都不敢上前施救,溫言的膝蓋跪在粗糙的磚瓦上,他的手死死抓著屋頂?shù)臋M梁,才不至于立刻滾下屋頂。
他想起身,可他全身如有巨石壓下,兩只腳也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溫見塵剛才那一擊的確有些厲害。
他的嘴角還在往下滴著鮮血,怎么也止不住,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很重,眼前之景在發(fā)散重疊,意識在慢慢渙散,心跳的速度快得催命似的。
【系統(tǒng):宿主,任務卡顯示你的生命值在極速下降,這可怎么辦?。俊?/p>
溫言第一次見系統(tǒng)這樣,哪怕是機械的聲音也能聽出幾分焦急,他深深喘著氣,就是用意識回應也變得艱難,他斷斷續(xù)續(xù)道,“陸硯辭現(xiàn)在在哪?”
【系統(tǒng):在你右邊的方向?!?/p>
溫言抬頭往右邊看去,陸硯辭就站在一處隱蔽的屋頂上靜靜看著他,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這種感覺,讓溫言覺得很不爽。
他冷靜下來,即使他的腦子變得遲鈍,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是他太自以為是,以為陸硯辭臨時改了主意要出手幫他,但其實陸硯辭一直在利用他,今天的整件事都在陸硯辭的計劃當中。
溫見塵故意留在妖族的地盤,又想在那里把他殺了,是想將他的死嫁禍給妖族,從而能有正當?shù)睦碛商羝饝?zhàn)亂。
人族的野心太大了,想統(tǒng)治妖族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直到溫言被抓,陸硯辭主動提出交易。
嵩陽宗是宗派之首,多少目光和希冀都放在嵩陽宗身上,而溫言又是嵩陽宗少宗主,他的死可以激起人族的憤怒。
而陸硯辭或許早就看穿了溫見塵的把戲,所以故意幫助溫言逃出妖族的地盤,讓溫見塵在臨水鎮(zhèn)動手,這樣一來,即使溫言死了,他的死也無法歸結(jié)在妖族頭上。
溫言恍然大悟,氣得笑了一下,他用手擦著嘴角流下的鮮血,對系統(tǒng)說,“我的生命值還有多少?”
【系統(tǒng):40,現(xiàn)在還在往下掉,掉到15宿主會陷入昏迷,掉到10宿主的身體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溫言說,“有什么道具可以續(xù)命?”
【系統(tǒng):續(xù)命丹,在生命值歸零前使用,可以把生命值恢復到100,但是有效期限只有半年,而且只可購買一次?!?/p>
溫言說,“你買得起嗎?”
【系統(tǒng):買不起,但是,為了宿主,我可以犧牲美色到隔壁系統(tǒng)借點,總之我一定不會讓宿主死的!】
“夠義氣,”溫言說,“買了后,等我生命值掉到10再使用,現(xiàn)在,事情還沒結(jié)束。”
他抬眸看向屋頂下的觀眾,嘴唇輕啟,用最后一絲力氣說道,“我是溫言……”
屋頂下的人瞬間安靜了,他們紛紛豎起耳朵聽,還喊話道,“喂,你想說什么?傷你的人,究竟是誰?”
溫言冷冷笑起來,似是在自言自語,“還不出來嗎?再不出來,我可也不會顧及嵩陽宗的臉面了?!?/p>
在角落的溫見塵計劃落空,眼看著人也越來越多了,此刻不論是讓溫言把真相說出來,還是再對溫言動手暴露身份,都無異于親口告訴他們,這是嵩陽宗為了實現(xiàn)野心做的一個局。
溫見塵斟酌再三,為今之計,只有先把溫言帶離此處再做打算了。
溫見塵雙手的指尖合起,不知道念了句什么,他的劍又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升起,并照亮了整片屋頂。
白光直直來到溫言身邊并將他包圍起來,屋頂下的人眼睜睜看著那白光炸開了一般,刺眼得什么也看不清,等他們再能看清,溫言已不知所蹤。
眾人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另一邊,溫見塵把溫言帶到了臨水河邊,他的劍堅持不了太久,到臨水河邊停下后就現(xiàn)出了原形,并因為慣性飛向一邊,狠狠扎在河邊的沙石地面上。
溫言的喉嚨干渴難耐,兀地吐出一口血,如同殘破的風箱在茍延殘喘,他狼狽撐起身體,感覺到身后是一截斷木的樹樁,他就讓自己靠在上面。
他艱難睜開眼睛,溫見塵已經(jīng)收起劍朝他走來,這時有一束銀光從天而降,也落到了他的身側(cè)。
溫見塵警惕握緊劍,他目光陰翳看過去,笑道,“我還愁著不知道怎么處理他,沒想到你竟然也跟過來了,真是天助我也?!?/p>
陸硯辭冷漠不驚,尋著距離溫言最近的一顆樹倚靠著,“我亦沒想到,嵩陽宗自詡名門正派,為了野心連自己人都殺,也真是讓我開了眼了?!?/p>
溫見塵仰天大笑,“無知的妖族,不好好認清自己的位置,非要與我人族平起平坐,結(jié)果只會被我們?nèi)俗宕蚧卦?,狼狽地滾回深山老林里去,因為你們永遠不會明白,只有人族配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俯視萬物,人族,才是九州生命的延續(xù)?!?/p>
“喂,”溫言喘著粗氣,如回光返照一般,他吐字竟絲毫不覺得艱難,他笑道,“你是個什么東西,還俯視萬物,做夢醒了嗎?”
溫見塵抬劍直指溫言,“死到臨頭,還有心思逞口舌之快,不過沒關系,畢竟你為人族即將創(chuàng)造的太平盛世舍身成仁,待你下了陰曹地府,二伯我會常給你燒些銀錢的。”
溫見塵雙手展開,掌心向內(nèi)輕輕顫動,劍在他的召喚下如同受到磁鐵吸引一般緩緩升起,然后直直朝溫言而去。
“唰——”一道銀光閃現(xiàn),在空中與劍碰撞,乍現(xiàn)出一片煙霧,溫見塵沒有就此收手,穿過煙霧想打陸硯辭一個措手不及。
溫見塵修為極高,但陸硯辭顯然也不差,他躲開攻擊,與溫見塵打了起來,兩人在溫言面前從這頭打到那頭,從岸邊打到水面,招招直擊對方要害,但都被對方躲開了。
妖力和法力在空中不斷撞擊消解,許是打得太激烈了,他們頭頂?shù)奶炜臻_始聚集烏黑的云層,不久后,他們的這一片天就開始電閃雷鳴。
幾十個回合下來,兩人拉開距離,站在溫言的左右兩邊對峙,誰都沒有落到好處。
溫見塵見此,豎起手指停在唇邊,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溫言的身體似乎有東西緩緩蠕動。
那是他體內(nèi)的母蠱,母蠱蠕動,就代表它在喚醒陸硯辭體內(nèi)的子蠱,可他并沒有催動內(nèi)力。
溫言的腦子閃過一幀幀畫面,他恍然大悟,這毒蠱來自溫見塵之手,他定是在毒蠱上動了手腳,所以即使母蠱寄生在溫言體內(nèi),他也能催動母蠱。
這么說來,或許他的計劃是從溫言被抓,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溫言大驚道,“陸硯辭,我的血能壓制毒蠱?!?/p>
溫見塵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不由陸硯辭反應,他提著劍偷襲過去,快得連殘影都看不見。
“轟——”溫言看不清發(fā)生了什么,只見銀光將臨水河方圓幾里都照亮了,他的身體無力支撐起來,只能靠在樹樁上,待銀光散去,他視線模糊,隱隱有兩個人影糾纏在了一起。
陸硯辭背對著他,他像是刻意扭過頭來看他,但很快他又轉(zhuǎn)過頭去,與溫見塵低聲說話,而溫見塵竟是毫不反抗。
幾秒鐘后,陸硯辭緩緩往后退了兩步,他與溫見塵拉開距離,雙手凝聚起兩團閃爍著銀光的黑氣,溫見塵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驚嚇似的,竟轉(zhuǎn)身往臨水河跳了下去。
陸硯辭見此,收回黑氣,靜靜地站在河邊觀望,他的頭頂閃過一道道閃電,烏云越積越厚,這是要下雨的征兆。
溫言捂著胸口,召喚系統(tǒng)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系統(tǒng):宿主,是陸硯辭打贏了,溫見塵想偷襲陸硯辭,但陸硯辭反手把他的劍刺進了溫見塵的腹部,溫見塵見勢不妙,就跳進臨水河送死了。】
溫言說,“那剛才他們在說什么?”
【系統(tǒng):溫見塵問陸硯辭,為什么陸硯辭沒事,陸硯辭附耳說,托你的福,他的毒蠱已經(jīng)解了?!?/p>
溫言急促地咳了幾聲,驚道,“毒蠱解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系統(tǒng):解蠱需要宿主的心頭血,我想,大概是先前宿主受傷昏迷時,陸硯辭取了你的心頭血?!?/p>
溫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這也行?”
【系統(tǒng):按理說是可以,但是取心頭血勢必會對宿主的身體造成傷害,宿主難道沒有察覺?】
溫言撫著自己的胸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腦子快速運轉(zhuǎn)起來,或者,窮途末路之際,他還可以賭一把。
他忍住想要咳嗽的沖動,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小刀,那是他從陸硯辭寢殿的床底下順來的,現(xiàn)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人在臨死之際,聽覺會變得異常敏感,他聽見陸硯辭的腳步聲在朝他走來,他不知道陸硯辭是想殺了他還是袖手旁觀,直到他死去,但他很快就能知道結(jié)果。
天空閃過一道刺眼的閃電,雨水開始稀疏地砸落下來,陸硯辭走到溫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溫言低垂著頭,像是馬上要死去一般毫無生機,他咳出一口血,見陸硯辭的黑靴闖入他的視線,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仰起頭,他的目光是渙散的,只是口中依舊念出他的名字,“陸硯辭……”
陸硯辭緩緩蹲下,一同當時溫言在鐵籠里時那樣,溫言無意識地動了動他的手,似乎想把手中的小刀遞給陸硯辭。
他的雙手全是血,連同握著的那把小刀也被血浸紅了,陸硯辭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見了小刀也不躲,他低聲問,“想報仇?”
溫言呢喃了一句什么,很小聲,陸硯辭根本聽不清,他只好湊近一些,重新問他在說什么。
溫言艱難道,“我的……心頭血,可、可以……替你解毒。”
“所以,你是要給我遞刀,讓我取你心頭血嗎?”陸硯辭輕聲笑了一下,卻不見喜色,“區(qū)區(qū)棄子,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還有心思擔心別人,真是可笑。”
沉默。
陸硯辭的表情僵在臉上,他往后傾身,以便讓自己能看見溫言,此時的溫言半睜著眼睛,視線已然沒有了聚焦,他的手還握著那把小刀,只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溫言。”陸硯辭叫了一聲,回應他的是傾斜而下的雨和遠方傳來的雷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