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聲音透過結界傳入了在前廳的陸硯辭的耳朵里,風初在臺下說話,見陸硯辭手中的毛筆頓了一下,他問道,“大王,怎么了?”
結界與陸硯辭相通,所以其他人是聽不見殿內的動靜的,他放下毛筆,“沒事,你繼續(xù)說?!?/p>
風初點頭,“青淵剛才傳來消息,他已經在山下布好結界,等嵩陽宗的人來到臨水鎮(zhèn),就能按照計劃前去把人帶過來?!?/p>
陸硯辭說,“嗯,屆時若是有人追蹤,你們喚我即可?!?/p>
風初應著,事情已匯報完畢,可他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似是經過一番掙扎后,他忽地抱拳行禮,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大王,有句話我知道不當說,但還是要說,那溫言,大王還打算讓他住在您的寢殿里?”
陸硯辭倒是不生氣,只是平靜道,“在嵩陽宗的人到來之前,溫言在這里的事,還不宜讓他們知道?!?/p>
“我知道大王的意思,”風初扭捏道,“青淵和我說了大王的計劃,只是那溫言不值得大王如此費心,大王盡可放心交給屬下和青淵?!?/p>
陸硯辭說,“你和青淵身負重任,又時時外出,不必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至于溫言放在我這里,不過是覺得方便看守罷了?!?/p>
風初自動接收“身負重任”這幾個字,他深受感動,當即抱拳,說了些誓死追隨陸硯辭之類的豪言壯語。
殿內溫言的動靜越發(fā)大了,要把門敲爛似的,陸硯辭打斷道,“現(xiàn)在溫言已無大礙,這幾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風初感動得就差沒涕泗橫流,他行禮道,“是?!?/p>
風初終于走了,耳邊噪音依舊不斷,陸硯辭拿起的毛筆終是無奈放回原處,他從主位上起身,邁著步子往寢殿去。
走到門口處,溫言從門縫見到他了,立即停下拍門的動作,有氣無力道,“陸硯辭,救命啊,我要死了?!?/p>
陸硯辭冷聲道,“再吵把你丟進蛇窟。”
溫言的臉緊貼在門上,眼珠子在門縫間眨了眨,他可憐兮兮道,“我沒開玩笑,我要餓死了,你聽,我肚子一直在叫?!?/p>
陸硯辭咳了一下,移開目光,他其實也聽到了,結界能將殿內的動靜放大,從溫言開始拍門,他肚子里的“咕?!甭暰蜎]停過。
陸硯辭說,“別吵?!?/p>
他轉身欲走,溫言急了,大喊道,“這就走了,你不管我的死活了?沒天理啊,堂堂妖族大王,竟是這樣對待俘虜?shù)??!?/p>
【系統(tǒng):宿主,人設。】
溫言無聲道,“撒潑打滾、無理取鬧,因為囂張,所以壓根不覺得‘俘虜’二字會給自己帶來不利,你不覺得這很符合無賴的人設嗎?”
【系統(tǒng):原主是無賴?】
溫言反問,“難道不是?”
【系統(tǒng):應該是?!?/p>
“那不就得了,任務卡都沒覺得不對。”
溫言暗暗得意,轉頭繼續(xù)嗷嗷大叫,氣得陸硯辭直接禁了他的言,并咬牙切齒道,“總不能憑空變出沒有蔥姜蒜的排骨雞湯來,你等會兒能死嗎?”
溫言眨眨眼,瞬間冷靜下來,嘴唇呈圓形,似乎在說,“哦。”
目的達成,溫言撐著老腰,齜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涼氣,像個得勝歸來的將軍躺回被窩,發(fā)現(xiàn)陸硯辭竟不知道何時解了他的禁言。
他美滋滋地笑,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陸硯辭還愛偷聽,現(xiàn)在談判到來之際,他應該不會殺我了,我得想辦法試探一下他到底記不記得那晚的事?!?/p>
【系統(tǒng):宿主不怕被剜眼割舌了?】
溫言說,“嵩陽宗的人馬上要來了,我爹這么疼我,肯定會派自己人過來,陸硯辭要是現(xiàn)在動手,到時候把我弄得又瞎又啞的,激怒了他們,對陸硯辭的談判只會有害無利,陸硯辭那么精明,應該不會犯蠢。”
“最重要的是……”溫言“嘖嘖”兩聲,成功勾起系統(tǒng)的好奇。
【系統(tǒng):是什么?】
溫言壞笑道,“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我可是住在陸硯辭寢殿的人,朝夕相對的,剜眼割舌,多難看呀,陸硯辭總不會好這口吧?!?/p>
【系統(tǒng):……】
同樣在廚房搗搞、聽到溫言全程自言自語的陸硯辭:……
神金。
他不該好心解溫言的禁言的。
不多時,門開了,陸硯辭端著一碗面條進來,他直奔寢殿內的桌子,將面條放下后,沒有一絲留戀地轉身欲走。
“誒,等等。”溫言艱難爬起來,聽到聲音,陸硯辭果真就停在原地不走了,等溫言挪過去坐下,他才施舍般看了一眼溫言,“吃了就乖乖閉嘴?!?/p>
溫言拿起筷子將面條夾起,然后皺眉道,“排骨呢?雞湯呢?”
陸硯辭冷冷道,“沒有?!?/p>
“怎么會沒有?”溫言說,“堂堂妖族大王,都窮到這地步了?還是說,這就是你們的待俘虜之道?”
陸硯辭冷哼一聲,勾起嘴角笑道,“成為俘虜,你好像還挺驕傲。”
溫言咽了咽口水,昂首挺胸質問道,“不行嗎?你可別轉移話題,就一碗素面,聞著怎么還有一股糊味,狗都不吃,你擺明是在敷衍我?!?/p>
陸硯辭的笑肉眼可見地僵在臉上,他走近,腳步聲只“噠噠”響了三聲,他的手已經輕車熟路地鎖上了溫言的喉,“我是不是對你太過仁慈了?”
溫言嘴巴微張,尚能呼吸,他雙手去扒陸硯辭的手,陸硯辭沒有很用力,只是他那陰冷的目光閃過一抹殺意。
溫言反倒蠻橫起來了,他反握上陸硯辭的手,讓他掐得更緊一些,“陸硯辭你想干嘛?掐死我?來,使勁兒掐,掐死了記得讓嵩陽宗的人把我的尸體帶回去給我爹看看,陸硯辭你多大的本事!”
陸硯辭氣得咬牙切齒,當真加大力度掐著溫言,不過只是一會兒,當溫言假模假樣地掙扎起來,他還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面無表情,見溫言捂著脖子拼命咳嗽,他冷聲道,“還吃不吃?”
溫言餓得要死,雖然陸硯辭不敢對他下死手,但若是接下來陸硯辭不給他吃的,他也不好過。
念及此,溫言識趣地用筷子夾起面條大口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含糊道,“哼,催什么催。”
兩人都冷靜下來了,陸硯辭靜靜坐在一旁,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見溫言的食指和手腕上都纏著繃帶,他出聲道,“那天晚上,你是怎么打開結界的?”
溫言嗦面的動作停了下來,沒想到陸硯辭竟然住主動問他,難道說,他當真記得那件事?
溫言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我也不弱好吧,區(qū)區(qū)縛妖陣,對我而言小菜一碟。”
陸硯辭問,“所以,你竟知道縛妖陣要以血破陣,看來,你的確有點小聰明。”
溫言愣住,以血破陣是啥玩意兒?
溫言想起他給陣眼注入內力的時候,他的血的確不小心滴了一些在鐵籠柱子上,沒想到竟是誤打誤撞,他恍然大悟,干笑兩聲道,“區(qū)區(qū)陣法,你少狼眼看人低。”
陸硯辭尾音上揚“哦”了一聲,“那你不跑,或者說,你不殺我,是覺得,你能用毒蠱控制我嗎?”
溫言腦子快速運轉起來,“要是能跑,我早跑了,誰樂意待在這做砧板上的魚肉,至于殺你,呵,我才不趁人之危呢?!?/p>
【系統(tǒng):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你偷襲陸硯辭的時候,不僅會趁人之危,還喜歡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溫言皮笑肉不笑,用意識回應道,“你想死嗎?”
【系統(tǒng):再見?!?/p>
溫言回神,“你果然都記得,既然記得,你就應該知道,我現(xiàn)在不僅是俘虜,更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見到我,應該恭恭敬敬地喊我一聲‘恩公’?!?/p>
陸硯辭不說話,他知道,罪魁禍首是溫言,而當晚溫言若是出手,他不死也會重傷,或者走火入魔。
只是他想不明白,溫言什么時候轉性了。
在溫言來偷襲他之前,他與溫言只草草見過幾次,溫言對妖有著極深的恨意,為了殺妖,他可以不擇手段。
但溫言此人又極其愚蠢自負,混在他身邊的人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仗著自己是少宗主,親爹又是宗主,他每次出手,都帶著一群手下浩浩蕩蕩地把所到之處攪得雞犬不寧。
因為修為不怎么樣,每回殺妖,他都是占了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自己幾乎不出手,全讓手下的人上,末了功勞就冠在自己頭上。
按照他的話說,手下的就是他的,他的還是他的。
若是如此,以他的腦子和性子,陸硯辭不覺得他能破縛妖陣,就算他意外破了陣,他也會趁機落荒而逃,而絕不會來到寢殿用血為他壓制毒蠱,或者在陸硯辭意識不清地將他帶入結界之際放過他。
那樣好的機會,溫言一句“不趁人之危”,顯然難以讓陸硯辭信服,不過眼下談判要緊,陸硯辭沒那么多心思去猜溫言的心中所想,只要他能乖乖待著,過往之事,他可以等救出族人之后再算。
溫言見陸硯辭不說話,又小心翼翼地嗦起面條,看樣子,陸硯辭沒打算對他怎么樣。
他大膽了些,說道,“毒蠱是我下的,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在你手上了,你要殺要剮都是揮揮手的事,但要是不殺不剮,下次能不能整點肉來吃吃?”
陸硯辭:……
他懷疑溫言被他傷了腦子。
溫言一邊吃一邊偷瞄,像要偷雞的黃鼠狼似的,他的小動作陸硯辭盡收眼底,但陸硯辭全然不理會。
溫言瞄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說道,“這幾天我能出去嗎?要是一直待在這里沒事做,我很無聊的?!?/p>
陸硯辭說,“你可以去一個地方?!?/p>
溫言眼睛瞬間亮了,他放下筷子,期待道,“哪里?”
陸硯辭平靜道,“蛇窟?!?/p>
溫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