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騁！
吳所畏的心跳驟然停止了一瞬，隨即瘋狂擂動起來！血液似乎瞬間涌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他怎么會在這里？！還離得這么近？！前世的記憶碎片和今生的復(fù)雜情緒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池騁清晰地捕捉到了吳所畏眼中瞬間閃過的巨大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滿意地看到那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薄紅，一直蔓延到纖細的脖頸。這種真實的、帶著點無措的反應(yīng)，比上次隔著欄桿那沉靜的對視有趣多了，也更符合一個“意外被抓包的小粉絲”該有的樣子。
他無視了吳所畏的震驚，仿佛只是隨手幫了個微不足道的小忙，將那本厚重的年鑒隨意地往吳所畏面前遞了遞，動作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施舍感。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點懶洋洋的腔調(diào)，在安靜的書架間響起，卻像帶著鉤子，精準地鉆進吳所畏的耳朵里：
“小同學(xué)，挺巧。喜歡這個？” 他的目光在吳所畏微微泛紅的臉上和那本年鑒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直白的審視和濃厚的興趣，像在打量一件突然引起他注意的、有點意思的物件。
那眼神帶著天然的壓迫感，仿佛在說：我抓到你了，現(xiàn)在，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來路。
吳所畏強迫自己從巨大的沖擊中回神。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緒，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知道池騁的敏銳，任何一絲異樣都可能引來更深的探究。他不能慌，更不能流露出那些不該有的、屬于前世的熟稔和情愫。
“謝謝?！彼斐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自然，帶著點高中生的拘謹，接過了那本沉甸甸的年鑒。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池騁微涼的手指，那熟悉的觸感讓他心頭又是一顫，差點沒拿穩(wěn)書。
池騁似乎并不在意這點小小的“意外接觸”，他的目光依舊鎖在吳所畏臉上，帶著玩味，像是在欣賞他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霸O(shè)計？”他挑了挑眉，目光掃過吳所畏懷里抱著的幾本書——《Photoshop CS入門》、《平面構(gòu)成原理》、《商業(yè)標識設(shè)計案例》，“高中生？看這些？” 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質(zhì)疑和一絲……好奇。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校服、背著破書包的一中普通學(xué)生，流連在專業(yè)設(shè)計書籍區(qū)，這組合本身就充滿了違和感。
吳所畏的心臟還在咚咚狂跳，但大腦已經(jīng)飛速運轉(zhuǎn)起來。他不能說實話，也不能顯得太蠢。他微微垂下眼睫，避開池騁過于銳利的直視，聲音放低了些，帶著點少年人談及興趣時特有的、小心翼翼的認真：“嗯……感興趣，想學(xué)學(xué)看?！?這個理由很普通，也符合他學(xué)生的身份。
“哦？”池騁拖長了調(diào)子，顯然對這個簡單的答案并不滿意。他身體微微前傾，那股混合著淡淡煙草和年輕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更加清晰地籠罩過來，帶著一種無形的侵略性?！爸皇歉信d趣？”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吳所畏懷里的書。
吳所畏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知道池騁不是好糊弄的主。他攥緊了懷里的書，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聲音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總得…試試才知道難不難吧?！?他抬起頭，飛快地看了池騁一眼，眼神里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輸?shù)木髲?，隨即又迅速垂下，仿佛被對方的氣勢所懾。這份倔強和怯懦的混合，恰到好處地符合一個在“校霸”型人物面前努力維持自尊的普通學(xué)生形象。
池騁盯著他看了幾秒，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表象。吳所畏感覺自己的偽裝在他目光下幾乎無所遁形。就在他以為對方會繼續(xù)追問時，池騁卻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很輕，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覺得有趣，又像是某種了然。
他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壓力稍稍退去。他不再看吳所畏，目光隨意地掃過書架，修長的手指在書脊上輕輕劃過，姿態(tài)重新恢復(fù)了那種慵懶的不羈。
“行，有志氣?！背仳G的語氣聽不出是贊許還是調(diào)侃。他側(cè)過頭，目光再次落回吳所畏身上，嘴角噙著那抹若有似無的、帶著點痞氣的笑，“那祝你……啃得動?！?說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剛才的相遇和對話只是一時興起的消遣，轉(zhuǎn)身邁開長腿，朝著收銀臺的方向走去。黑色的夾克下擺隨著他的動作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吳所畏僵在原地，直到池騁的身影消失在書架拐角，才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后背竟然驚出了一層薄汗。他抱著沉重的年鑒和書本，感覺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剛才的對峙雖然短暫，卻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池騁的敏銳和那份骨子里的掌控欲，即使是在十八歲，也讓他心驚。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玩味，像貓捉老鼠，帶著純粹的興味，還沒有前世那種深沉的占有欲和愛戀。
吳所畏低頭看著懷里那本池騁“幫”他拿下來的《國際平面設(shè)計年鑒》，封面的硬質(zhì)觸感冰涼。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沉沉的復(fù)雜。
他抱著書，走向收銀臺，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書店明亮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卻仿佛驅(qū)不散那剛剛籠罩過他的、屬于池騁的陰影和那令人心悸的探究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