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fēng)也沒能完全吹散林眠心頭的灼熱和混亂。
他幾乎是逃回家的,腳步虛浮,雙肩包帶被他無意識地攥得死緊,指節(jié)泛白。
推開家門,客廳溫暖的燈光和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無法真正滲入他冰冷又燥熱的內(nèi)心。
“眠眠回來啦?吃飯了嗎?”母親溫和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林眠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甚至不敢看母親關(guān)切的眼神,低著頭,像一縷游魂般徑直飄向自己的房間。
那個男人沉重的依靠、滾燙的額頭抵在肩窩的觸感、濃烈到窒息的黑咖啡信息素……還有最后那句沙啞的“走吧”和沉沉的凝視……
一切的一切,如同無數(shù)碎片在他腦子里瘋狂旋轉(zhuǎn)、沖撞,讓他頭痛欲裂,心煩意亂,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讓他感到羞恥的心悸和后怕。
林琪站在走廊邊,看見林眠好似魂飛魄散的身影,身為alpha,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
“劇組有人易感期?”
聽見她的聲音林眠嚇了一跳,他用手撫在胸口前,先用力地平復(fù)自己的呼吸,背靠在門板上,然后轉(zhuǎn)頭刮了林琪一眼,氣急敗壞道:“你要嚇死人啊!而且你們alpha都是狗鼻子嗎!是有個演員易感期,然后被送走了?!?/p>
林眠有點佩服自己的演技了……他實在不想被自己妹妹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陳知逸的味道。
“這樣子,記得離易感期的alpha遠一點,還有還有,我聽說啦!”她趴在樓梯扶手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分享驚天秘密的興奮,“今天下午,知逸哥哥去你劇組探班啦?他跟你說話了嗎?說什么了?快說說!”
“拜拜!”
“砰”的一聲輕響,房門被關(guān)上,也隔絕了外面林琪聒噪的聲音。
林眠煩躁地一把扯下背包扔在地上,又狠狠抓了抓自己汗?jié)竦念^發(fā)。
他在椅子上呆坐了一會,當回到自己的空間,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無力又重新感席卷而來,里面還混合著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觸動。
他走進浴室,站在鏡子面前,覺得自己像個被扯爛的布偶,里里外外都亂糟糟的,他現(xiàn)在只想脫光洗澡,再把自己埋起來,隔絕一切光線和聲音。
門外林琪八卦無果后,失落地下樓,林母看她這副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林琪身邊,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今天你哥哥明顯不開心,你也知道他對知逸…… 還去招惹他?!?/p>
林琪吐了吐舌頭,挽住母親的手臂,小聲辯解:“我就是好奇嘛……而且,媽,你不覺得知逸哥哥真的很帥很有氣場嗎?關(guān)鍵他真的超強的,跟哥站在一起肯定……”
看起來軟萌的妹妹始終還是alpha,雖然剛剛分化不久,但是還是慕強的。
“琪琪!”林母打斷她,語氣嚴肅了幾分,“媽媽明白你的想法,但這事你哥他心里抵觸,我們能做的就別再給他添堵了,知道嗎?”
林琪看著母親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乖乖地點了點頭:“哦,知道了?!?/p>
林母看著小女兒,又看了看大兒子緊閉的房門,眉頭微蹙,最終只是又嘆了口氣。
她拉著林琪的手,放輕了聲音:“明早陪媽媽去閣樓整理點東西。你爸很多書騰地方放,想起閣樓里還存著你們小時候的一些物件,好多年沒動過了,趁今天有空,去收拾一下,也省得堆在那里落灰?!?/p>
她頓了頓,目光柔和地看向林琪,帶著一絲哄勸:“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你哥小時候的寶貝?說不定翻出來點有趣的東西,能讓他心情好點呢?”
她知道大兒子雖然嘴硬傲嬌,但內(nèi)心柔軟念舊,尤其是對童年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林琪眼睛一亮:“真的?好啊好??!說不定還能找到哥小時候穿裙子的照片呢!”
她立刻把剛才的小摩擦拋到了腦后,興致勃勃地拉著母親就往閣樓方向走。
林母被她逗笑了:“胡說,你哥什么時候穿過裙子……”
* * *
林眠洗完澡踏出浴室,他踉蹌著撲到床上,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里,臉頰深深埋進帶著陽光味道的羽絨被里。
身體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下午在片場發(fā)生的一幕幕……
還有剛剛陳知逸狂暴的信息素、刻入靈魂的凝視、急促的喘息,還有那個極其克制的擁抱——非但沒有模糊,反而像被高清慢鏡頭拍攝下來,無比清晰地在眼前輪番上演。
每一個細節(jié)都帶著冰冷的觸感,反復(fù)刮擦著他的神經(jīng)。
啊……
陳知逸你從我腦子里走開?。?/p>
林眠強迫自己放空,他閉上雙眼,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不知道他易感期怎么樣了……
早晨,叩叩叩的輕響落在門板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分寸。
“眠眠?醒了嗎?”母親的聲音溫和得像晨霧,“今天不去劇組的話,要不要下來吃點東西?”
林眠翻了個身,昨晚那些紛亂的畫面還殘留在腦海里,但緊繃了一夜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松緩了些。
他悶在被子里應(yīng)了聲:“醒了?!甭曇魩е鴦偹训纳硢?,卻沒了昨夜的虛浮。
門外的林母聽出他語氣里的平靜,笑意柔和了幾分:“那媽媽讓阿姨把粥再熱一熱,等你下來?!?/p>
林眠慢吞吞地坐起身,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浴室鏡子里的人眼下帶著點淺青,但眼神還算清明。
冷水撲過臉時,他打了個輕顫,昨晚那些灼熱的觸感、窒息的信息素似乎都隨著水汽蒸發(fā)了些,只剩下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余溫,藏在意識深處。
下樓時,林琪正趴在餐桌旁跟母親說著什么,看見他出來,立刻挑眉:“喲,我們的大明星終于舍得從床上爬起來了?”
“總比某些只會趴在桌上等投喂的強?!绷置呋貞灰痪?,拉開椅子坐下,動作自然地接過母親遞來的熱粥。
甜糯的米香混著淡淡的桂花味漫上來,熨帖了空了一夜的胃。
“切,我這是在幫媽試菜?!绷昼饕松紫滩耍瑴惤麎旱吐曇?,“說真的,哥,昨天知逸哥哥探班……”
“喝粥堵不上你的嘴?”林眠用勺子敲了敲她的碗沿,眼神里帶著點不耐煩,卻沒了昨夜的暴躁,更像尋常的兄妹拌嘴。
林琪撇撇嘴,卻被母親用眼神制止了。林母笑著給林眠夾了個蒸餃:“別鬧你哥了。對了,閣樓那邊翻出你小時候那個寶貝箱子了,里面好多舊物件,你要不要去看看?”
“寶貝箱子?”林眠舀粥的動作頓了頓。這個詞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記憶的包裝。
“就是印著飛船的那個木箱子,你小時候天天抱著睡覺的。”母親提醒道,“里面還有你攢的玻璃彈珠、小汽車,說不定還有幼兒園的相冊呢?!?/p>
林眠眨了眨眼,腦海里先浮現(xiàn)出那個掉漆的卡通飛船圖案,還有每次收拾都吵著要自己搬箱子的幼稚模樣。
他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都多少年了,還沒扔啊?”
“你小時候?qū)氊惖镁o,說是什么‘寶藏庫’,誰碰跟誰急,媽哪敢扔?!绷帜复蛉さ?,“琪琪剛才還說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呢?!?/p>
“看就看,誰怕誰。”林眠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放下碗站起身,語氣里帶了點少年氣的篤定,“說不定能翻出你的丑照?!?/p>
“老娘從小美到大,你都不知道學(xué)校有多少小可愛omega喜歡我!”林琪炸毛似的跳起來,追著他往閣樓跑,兄妹倆的笑鬧聲撞在樓梯扶手上,又彈回來,把清晨的空氣都攪得暖融融的。
閣樓里的灰塵味比記憶中淡些,顯然母親提前打掃過,林眠抱著那個不算太重的木箱坐在地毯上,林琪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
卡扣打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木頭和舊紙張的味道漫出來。
林眠隨手拿起最上面的合金小汽車,紅色車身掉了塊漆,正是他小時候攥著睡覺的那輛。
指尖摩挲過冰涼的鐵皮,他忽然笑了:“這玩意兒當時跟林琪搶了三天?!?/p>
“明明是你搶我的!”林琪翻出一把斷了尖的塑料寶劍,“你還拿這個戳破了我的氣球!”
“那是你先撕了我的貼紙。”林眠挑眉,隨手拿起一本卷邊的圖畫書,封面上的小熊已經(jīng)褪色,“這本《森林王國》,你當時天天求我念給你聽?!?/p>
“誰求你了,是你自己念得難聽還非要念?!绷昼髯焐蠎恢瑓s湊過來看他翻書,眼神里滿是好奇。
母親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拌嘴,眼底盛著溫柔的笑意。
陽光從天窗斜斜照進來,落在攤開的舊物上,也落在林眠低垂的側(cè)臉上。他的神情很放松,偶爾拿起某個小玩意兒,就能說出一段相關(guān)的趣事——
比如為了贏彈珠摔破膝蓋,比如把塑料寶劍當成“尚方寶劍”到處“判案”,語氣里帶著對舊時光的懷念。
翻到那本幼兒園相冊時,林眠的動作慢了些。封面的卡通圖案已經(jīng)模糊,但“林眠的幼兒園”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還清晰。
“哇,哥你小時候臉這么圓!”林琪指著合影里笑得沒心沒肺的小不點,“跟個糯米團子似的!”
“總比你小時候像個假小子強?!绷置咦焐戏瘩g,指尖卻輕輕點了點照片里自己翹起來的呆毛。那時候的笑是真的燦爛,眼里只有糖果和游戲,簡單得像塊透明的玻璃。
往后翻,運動會上同手同腳跑步的自己,過家家時穿著小西裝扮“新郎”的自己……林眠邊看邊笑,偶爾跟母親吐槽兩句“當時怎么這么傻”,氣氛輕松得像曬在陽光下的棉被。
直到翻到那張沙坑邊的照片,這張照片有些模糊,光線也偏暗,像是在幼兒園某個角落的午后抓拍的。
穿著藍色背帶褲的小林眠,正叉著腰,小臉氣鼓鼓地對著鏡頭方向(也許是某個老師或家長),一只小胳膊卻用力地伸向后側(cè),做出一個明顯是“護”的動作,小小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像一只護崽的小動物,充滿了保護欲。
而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站著一個比他略高一些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的身影在照片邊緣,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仿佛被鏡頭無意掃到。他穿著明顯不合身的、洗得發(fā)白的舊毛衣,深灰色,袖口很長,遮住了半只小手。
額前的碎發(fā)有些凌亂,微微低著頭,擋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緊抿著的、顯得有些倔強和防備的嘴唇。
他整個人的姿態(tài)都透著一股與周圍歡快氛圍格格不入的沉默和疏離,像一顆被遺落在角落、蒙了塵的小石子。
周圍還有其他小朋友模糊的影子,似乎正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帶著點看熱鬧的意味。
林眠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沉甸甸的熟悉感。
一個極其朦朧、幾乎要被歲月徹底湮沒的片段,極其緩慢地、如同沉船般,從記憶深海的淤泥里,一點一點地浮起。
記憶如同褪色的默片,帶著沙沙的雜音,在昏暗的閣樓光線里無聲放映:
地點是幼兒園后院的沙坑,陽光比照片里似乎要亮一些,金色的顆粒在空氣中跳躍,但空氣里卻有種令人不安的緊繃感,像拉滿的弓弦。
幾個稍大點、身影模糊的男孩圍著一個角落??床磺寰唧w面容,只聽到模糊的、帶著明顯惡意的嬉笑聲,像尖銳的石子劃過玻璃:
“啞巴!”
“沒人要的野種!”
“我爸媽說他是私生子!”
“怪不得不說話,性格這么怪異!”
“滾開!離我們遠點!” 伴隨著輕微的推搡動作。
一個小小的、卻異常勇敢的身影猛地從旁邊沖了過去!
是那個叉著腰、奶兇奶兇的小林眠。他用盡吃奶的力氣推開一個擋路的大孩子,像只炸了毛、護食的小老虎,毫不猶豫地擋在那個低著頭、縮在角落的小男孩面前。
小小的胸膛挺得高高的,聲音又脆又響,帶著不容置疑的維護:“你們不準欺負他!” 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純粹的、路見不平的怒火。
被保護的小男孩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猛地抬起了頭。逆著光,林眠的記憶里依舊無法清晰勾勒出他的五官,只留下一個深刻的剪影:
細軟的頭發(fā)遮不住那雙驟然抬起的眼睛,是灰藍色的,很深,里面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猝不及防的恐懼,深重的茫然無措,還有一絲……被這突如其來的維護所震動的、難以置信的微光?
他緊緊攥著那件舊毛衣過長的袖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小林眠轉(zhuǎn)過身,對著他,小臉因為激動和奔跑而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他努力踮起腳尖,想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惜身高差距讓他有點夠不著,只能努力地伸長小胳膊,最后只勉強拍了拍對方的手臂。
他的語氣帶著點小霸道的安撫,卻異常認真:“別怕!以后我罩著你!” 那神情,仿佛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畫面戛然而止。后面呢?
林眠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照片上那個模糊的、穿著舊毛衣的小男孩身影,記憶的碎片開始緩慢地拼接。
想起來了……后來,好像真的經(jīng)常拉著他一起玩?雖然對方總是沉默寡言,像條安靜的小尾巴,幾乎從不主動說話。
自己呢,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分享新玩具、新貼紙,抱怨哪個小朋友搶了他的點心,或者炫耀自己又學(xué)會了什么新游戲。
對方就安靜地聽著,偶爾在自己玩瘋了摔倒、膝蓋磕破皮時,會默默地、笨拙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洗得發(fā)白的小手帕遞過來?
又或者是在自己眼饞別人的新玩具、想去搶又搶不過時,雖然他自己也很瘦小,卻會笨拙地、帶著點僵硬地擋在自己前面,用沉默的身體對抗那些大孩子?
再后來……
“啊!這個小可憐蟲!”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興奮的聲音突然在林眠耳邊炸響,把他從朦朧的回憶里猛地拽了出來。
妹妹林琪不知何時像只小松鼠一樣,湊得極近,正伸著手指,精準地點著照片上那個沉默的、穿著舊毛衣的小男孩身影。
“哥哥!你還記得他嗎?” 林琪眨巴著大眼睛,一臉促狹地看著林眠,嘴角彎起狡黠的弧度,“我記得可清楚了!那段時間你天天在飯桌上念叨‘小尾巴’、‘小啞巴’的!說幼兒園有個小朋友,可可憐了,沒人跟他玩,衣服也舊舊的,你好心收留他當你的‘頭號小弟’,還教他搭積木城堡呢!是不是,媽?” 她求證似的看向母親。
林母也湊近仔細看了看照片,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帶著一絲遙遠的回憶:“哦!對對對!是有這么個孩子。叫什么名字來著,好像……”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那孩子是挺內(nèi)向的,不太合群,總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待著,就我們眠眠心善,總拉著他一起玩,護著他?!?/p>
她說著,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向林眠,“眠眠小時候,可是我們那片的小霸王呢,特別講義氣,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看不得別人受欺負?!?/p>
林琪噗嗤一聲笑出來,模仿著電視劇里江湖大哥的腔調(diào):“何止是小霸王!簡直是幼兒園一霸!哥,你記不記得后來人家突然不來幼兒園了?老師說他家里有事,出國了?”
林眠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猝然攥緊!模糊的記憶碎片瞬間被這句話擦亮,變得無比清晰!
那個灰蒙蒙的、下著淅淅瀝瀝小雨的下午,空氣潮濕陰冷。
小林眠像往常一樣,背著印著卡通小恐龍的小書包,興沖沖地跑向他和小尾巴常待的那個安靜的角落——滑梯后面的小平臺,想分享他新得的、閃閃發(fā)光的星星貼紙,他特意挑了一張最大最亮的,準備貼在小尾巴的手背上。
可是,那個熟悉的位置空蕩蕩的。只有雨水滴落在滑梯鐵皮上單調(diào)的嗒嗒聲。
他愣住了,邁著小短腿,在濕漉漉的院子里四處尋找。
滑梯下、積木角、圖書區(qū)……都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小小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他茫然地跑去問老師。一向和藹可親的老師蹲下身,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神色,有同情,或許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她輕輕摸了摸小林眠的頭,聲音放得格外柔和:“他家里有事,要出國了,以后……可能不回來了?!?/p>
出國?很遠很遠的地方?像故事書里那樣,隔著大海?要坐好——好久的飛機?小孩子的世界第一次被“永遠見不到”這種沉重的概念狠狠擊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張準備送出去的、閃閃發(fā)亮的星星貼紙。
先是茫然,像被抽空了力氣,然后是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扁了扁嘴,毫無預(yù)兆地,“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小肩膀一抽一抽,仿佛被全世界最信任的人拋棄了。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混著冰涼的雨水,糊滿了整張小臉。
“對對對!” 林琪看林眠瞬間怔忡、眼神飄忽的表情,立刻興奮地補充,惟妙惟肖地模仿著奶奶當時心疼又無奈的語氣:
“‘哎喲喂,我們家眠眠哭得那個慘喲!飯也不肯吃,覺也睡不好,抱著他那寶貝小恐龍玩偶,眼淚鼻涕糊一臉,抽抽噎噎地說‘我的小尾巴沒了……他答應(yīng)給我看他畫的畫還沒畫完呢……他是不是被壞人抓走了……’ 哎喲喂,那幾天可把奶奶心疼壞了,變著法子哄你都沒用!”
林琪邊說邊笑,顯然覺得哥哥小時候這出驚天動地的“失友記”特別有趣,是絕佳的黑歷史素材。
林眠的臉頰瞬間爆紅!一股滾燙的熱意從脖子根直沖頭頂!巨大的羞恥感混合著被揭穿童年軟弱的惱怒,讓他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猛地抬起頭,又羞又惱地瞪向林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林琪!你閉嘴!誰……誰哭鼻子了!小孩子的事能算數(shù)嗎?!”
他試圖用兇巴巴的語氣和瞪大的眼睛來掩飾內(nèi)心的窘迫,但通紅的耳根和微微發(fā)顫的聲音卻徹底出賣了他。
林母也忍俊不禁,看著兒子難得吃癟的樣子,溫柔地補刀:“可不是嘛,眠眠那會兒是傷心了好幾天呢。天天放了學(xué)就趴在客廳的窗臺上往外看,小臉貼著冰涼的玻璃,問他看什么,他就紅著眼圈,小聲嘟囔‘等小尾巴回來’??粗烧腥颂哿??!?/p>
她看著照片上那個沉默的小男孩身影,又看看眼前已經(jīng)長成俊秀青年、卻因為童年糗事而羞憤不已的兒子,眼神溫柔又充滿了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大了,那個孩子……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過得好不好?!?/p>
林眠沒再反駁,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慢慢地低下頭,重新凝視著照片上那個模糊的身影。
褪色的畫面,沉默的男孩,被自己護在身后的姿態(tài)……還有自己那段哭得昏天暗地、被家人反復(fù)提及的“黑歷史”。
記憶的閥門一旦被撬開一道縫隙,那些被遺忘的細節(jié)便如同涓涓細流,緩慢而固執(zhí)地滲透出來,填充著那個模糊的輪廓。
那個小男孩……他叫什么名字來著?老師好像說過……姓陳?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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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微塵》的拍攝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咖啡館的布景在精心打磨下愈發(fā)真實,空氣中彌漫著道具咖啡豆的焦香和新鮮木蠟的味道。
林眠飾演的阿哲,在經(jīng)歷了駐唱戲份的“爆發(fā)”后,狀態(tài)似乎沉淀下來。
他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的侍應(yīng)生制服,穿梭在原木色的桌椅間,為扮演客人的演員送上“咖啡”,動作流暢自然。
鏡頭捕捉著他低頭擦拭杯沿時睫毛垂落的陰影,或是傾聽“客人”談話時嘴角溫和的弧度,導(dǎo)演在監(jiān)視器后頻頻點頭,覺得這份收斂后的細膩,比之前的爆發(fā)更貼合角色后期的成長軌跡。
今天收工比往常稍晚,林眠剛卸掉臉上的妝,就被經(jīng)紀人王姐眼疾手快地按回了化妝椅?!翱炜炜?,小祖宗!十分鐘直播互動,跟粉絲打個招呼報個平安!” 王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架好手機和補光燈。
鏡頭亮起,林眠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臉上綻開清爽干凈的笑容,眼睛彎成月牙:“大家晚上好呀!我是林眠~剛下戲就看到好多人在等,辛苦啦!”
彈幕瞬間刷屏:
【眠眠??!終于等到你!】
【哥哥今天也好帥!咖啡館制服太適合了!】
【阿哲今天有沒有被老板罵呀?】
林眠湊近屏幕,假裝苦惱地皺皺鼻子:“老板?今天還好啦,就是讓我擦了二十遍鋼琴……”他拉長調(diào)子,引得彈幕一片【哈哈哈】和【心疼哥哥】。
“劇組的盒飯?嗯……今天有雞腿!”他眼睛亮亮的,像個分享秘密的小朋友,“偷偷告訴你們,我搶到了最后一塊紅燒肉!” 元氣滿滿的笑容和帶著點小得意的語氣,引得彈幕又是一片【啊啊啊好可愛!】【哥哥多吃點!】。
他耐心地回答著關(guān)于角色、關(guān)于劇組趣事的問題,聲音清亮悅耳,像夏日冰鎮(zhèn)過的檸檬汽水,驅(qū)散了夜晚的疲憊。
輕松愉快的氛圍在小小的手機屏幕里蔓延。
直播結(jié)束的提示音響起,屏幕驟然暗下。
化妝間里明亮的燈光似乎也隨之黯淡了幾分,只剩下助理圓圓輕手輕腳收拾化妝刷的細微聲響。
剛才滿屏滾動的彈幕和粉絲熱切的問候如同退潮的海浪,迅速抽離,留下一種真空般的寂靜。
林眠臉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緩緩?fù)嗜?,他看著鏡子里卸去妝容后略顯蒼白的臉,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那股被刻意遺忘、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擔(dān)憂,如同水底的暗礁,隨著喧囂的退去,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
陳知逸……這個名字像一個無聲的開關(guān),瞬間激活了記憶深處最混亂也最清晰的畫面——
片場逼仄角落,空氣被濃稠如實質(zhì)的黑咖啡信息素擠壓得稀薄,那個好像永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如同被折斷翅膀的猛禽,將滾燙的額頭抵在他單薄的肩窩,沉重得仿佛要將他壓垮。
那壓抑著無盡痛苦的、沙啞破碎的“就一會兒”,以及最后強行抽離時,那雙灰藍色眼眸深處翻涌的、幾乎將他靈魂洞穿的復(fù)雜凝視……
這些畫面像被按了循環(huán)播放鍵,在他驟然安靜下來的大腦里反復(fù)沖撞。
他煩躁地抓了抓剛吹好的柔軟頭發(fā),把額前的碎發(fā)揉亂。
想問,又覺得無比可笑,直接問陳知逸?他們之間算什么呢?除了那荒唐的婚約和對方單方面的強勢介入,他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那晚之后,更是連一條“到家了嗎”的短信都欠奉。
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亮起的手機屏幕,是妹妹林琪發(fā)來的一個搞怪熊貓頭表情包,賤兮兮的表情像是在嘲笑他。
林眠盯著那個表情包看了幾秒,眼珠一轉(zhuǎn),一個主意冒了出來——雖然有點笨,但似乎可行?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要驅(qū)散什么不自在的東西,撥通了林琪的電話。
“喂?哥?收工啦?”林琪的聲音永遠元氣滿滿,像顆蹦跳的跳跳糖。
“嗯,剛弄完,累死?!绷置弑M量讓聲音聽起來隨意,像閑聊家常,“那個……咳,你上次不是說跟陳譽然聊得挺投機嘛?他們公司……最近是不是特別忙???”他小心翼翼地繞著圈子。
電話那頭詭異地沉默了兩秒,隨即爆發(fā)出林琪毫不掩飾的、拉長了調(diào)子的笑聲:“哦~~~~~喲!哥,你這彎拐得山路十八彎??!我什么時候跟你提過陳譽然了?而且,你連陳譽然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吧?嘖嘖嘖……”她笑得促狹,“讓我猜猜,你真正想打聽的,是譽然哥哥他那位‘工作狂魔’、‘冰山總裁’、‘你未來聯(lián)姻對象’的弟弟——陳知逸先生吧?”
林眠的臉頰“騰”地一下燒起來,像被戳穿了心事:“林琪!你胡說什么!誰關(guān)心他了!我就是……就是隨口一問!他忙不忙關(guān)我什么事!我巴不得他忙到飛起別來煩我!” 語氣兇巴巴,卻掩飾不住那絲被戳破的慌亂。
“嘖嘖嘖,口是心非!臉皮薄還嘴硬!”林琪在電話那頭樂不可支,像只偷到魚的小貓,“行啦行啦,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幫你打聽啦!誰讓我是‘八卦雷達’呢!”
她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神秘兮兮,“巧了,我昨天還跟譽然哥哥聊天呢,他說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信息都回得慢。我還納悶?zāi)?,結(jié)果他提了一嘴,說他家那位‘大魔王’弟弟——也就是你‘關(guān)心’的知逸哥哥,正經(jīng)歷易感期呢!”
林琪的聲音更低了,帶著點敬畏和同情:“而且啊,聽說這次特別嚇人!譽然哥哥說,知逸哥哥分化后好像一直刻意避開Omega,跟苦行僧似的,這需求憋了那么多年,加上剛回國就接手幾個超大的項目,壓力爆表,這次易感期直接就是‘火山噴發(fā)’級別的!這幾天把自己反鎖在城西那套頂層公寓里,誰都不見,連阿姨送飯都只能放門口。據(jù)說里面乒乒乓乓的,跟拆家似的,譽然哥哥說他聽著門縫里傳出來的動靜都心驚肉跳的……”
林眠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把自己關(guān)起來……砸東西……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陳知逸的樣子——
那個一絲不茍、眼神銳利如刀鋒的男人,此刻卻被最原始的本能折磨得失去理智,在黑暗中痛苦掙扎,像一頭被困在牢籠里的受傷野獸……
這個畫面帶來的沖擊力,讓他的心莫名地揪緊了一下,泛起一絲陌生的酸澀。
“alpha的易感期……真有這么難熬?”他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憂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哥!你一個Omega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簡直是小學(xué)生!”林琪的語氣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鄙夷。
“當然難熬??!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理本能懂不懂?就像你發(fā)情期需要抑制劑才能熬過去一樣,Alpha易感期也需要Omega信息素的安撫才能緩解!沒有的話,那痛苦……”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形容詞。
“就跟重度毒癮發(fā)作差不多!渾身骨頭縫都像被碾碎重組,頭痛得像要炸開,看誰都不順眼,暴躁得想毀滅一切!自控力?那基本等于零!非常、非常、非常危險!”
林琪的語氣陡然變得無比嚴肅,幾乎是警告:“所以我鄭重警告你啊哥!這種時候,千萬!千萬!千萬!不要靠近他!易感期的Alpha對Omega信息素的敏感度是平時的百倍千倍!你身上那點甜絲絲的檸檬味,對他們來說就是最烈的催化劑!稍微聞到一點,就能讓他們徹底發(fā)狂!如果碰巧那個Omega還是他喜歡的……”
林琪的聲音帶著一種“后果不堪設(shè)想”的沉重,“那根本就是干柴烈火,不,是火星撞地球!別說失控了,直接撲上去終身標記都算輕的!那就是純粹的野獸本能!根本無法用理性控制!”
林眠徹底愣住了。
無法控制?
可是……片場那晚,陳知逸明明接觸他了。
那么近的距離,他渾身散發(fā)著那么恐怖的信息素風(fēng)暴,他明明……只是把頭靠在自己肩上,沒有什么強行標記,連臨時標記都沒有……
那是不是表示……陳知逸根本不喜歡他?
所以才能在那樣的狀態(tài)下控制住自己?
這個念頭像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進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帶來一陣尖銳的酸澀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用力甩甩頭,想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甩掉。
“那……如果一個Alpha,在易感期遇到……呃,可能有點在意的Omega,”他問得極其艱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斟酌,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速,“但是克制住了,只是……靠了一下,抱了一下,沒有做別的,這表示什么?”
他避開了“擁抱”這個詞,換成了更模糊的“靠了一下”。
電話那頭的林琪似乎被這個假設(shè)性問題難住了,安靜了幾秒,然后斬釘截鐵、帶著點敬畏地說:“哥,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這個Alpha的信息素等級弱得可憐,弱到易感期都跟普通感冒差不多,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第二……”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就是這個Alpha的意志力強到變態(tài)!非人級別的變態(tài)!能把骨子里那頭要沖出來吃人的野獸硬生生地、用鐵鏈鎖回靈魂最深處!用絕對的理性碾壓了最原始的本能!”
林眠:“……”
原來如此。
是變態(tài)。
他心底那點微妙的酸澀和失落,瞬間被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取代——震驚、荒謬,甚至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
敬畏?
陳知逸的信息素等級是頂級的S級,所以答案只能是后者。
那個男人,到底有多可怕的自制力?
掛了電話,林眠的心不僅沒平靜,反而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更加波瀾起伏。
他鬼使神差地解鎖了手機,手指懸在搜索框上猶豫了幾秒,最終一咬牙,輸入:
“Alpha 易感期 痛苦程度 真實體驗”
頁面刷新,瞬間跳出無數(shù)匿名論壇的帖子,字里行間充滿了Alpha們的血淚控訴:
「家人們誰懂?。]有Omega安撫的易感期簡直不是人過的!感覺全身骨頭被液壓機一寸寸碾碎重組!」
「+1!樓上兄弟說到心坎里了!頭痛得想拿電鉆鉆開!看誰都像欠我八百萬!只想砸東西咆哮毀滅世界!」
「Omega有抑制劑救命,我們Alpha呢?純靠硬熬!硬熬懂嗎?!熬過去算我命硬!熬不過去……呵呵,新聞見!」
「最痛苦的是易感期碰到喜歡的Omega還TM得躲著走!怕自己失控傷了她!這種痛比骨頭碎了還TM難受!」
「第七天了……我感覺我的靈魂已經(jīng)飄在天花板上看我的肉體在下面抽搐了……誰來給我個痛快?」
「實名羨慕有匹配Omega的A!實名嫉妒!實名恨!」
一條條看下去,林眠的眉頭越擰越緊,指尖冰涼。
那些文字描繪的痛苦如此真實而具體,遠超他的想象。
硬熬?像陳知逸那種頂級Alpha,積累多年又疊加巨大壓力后的爆發(fā)……那豈止是酷刑,簡直是凌遲!
他關(guān)掉論壇,手指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再次輸入:
“Omega 如何 安撫 易感期 Alpha”
頁面刷新,畫風(fēng)突變!
撲面而來的內(nèi)容讓林眠瞬間瞳孔地震,臉頰“轟”地一下紅透,像煮熟的蝦子,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最頂端的廣告位是醒目的粉紅色字體:【易感期Alpha安撫指南:從臨時標記到終身綁定,一步到位俘獲你的猛A!】
下面熱帖標題更是露骨:
「《親親抱抱臨時標記?太小兒科了!最有效的安撫當然是生命大和諧運動!信息素交融,靈魂震顫,包治百病!》」
「《終身標記才是終極解決方案!一勞永逸,從此你就是他的專屬特效藥!綁定吧,Omega!》」
「樓上太含蓄了!直接釋放你的信息素勾引他??!沒有哪個易感期的Alpha能拒絕契合Omega的主動靠近!保證他像餓狼撲食一樣把你撲倒,然后……(此處省略一萬字付費內(nèi)容)》」
評論區(qū)更是群魔亂舞,各種虎狼之詞不堪入目。
“這……這什么東西啊!”林眠面紅耳赤地低罵一聲,手忙腳亂地關(guān)掉頁面,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蹦出來。
他用手背冰了冰滾燙的臉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復(fù)。這些內(nèi)容太超過他的認知范圍了!
他不死心,像個在禁忌知識海洋里艱難尋找浮木的落水者,又嘗試搜索“Omega 安全 安撫 Alpha 易感期”、“非接觸 緩解 Alpha 痛苦”等關(guān)鍵詞。
翻了無數(shù)頁,終于在一個學(xué)術(shù)氣息稍濃、排版古板的科普網(wǎng)站角落,看到一小段不起眼的文字:
> 【理論上的非接觸安撫方式探討】
> 在確保絕對安全距離(強烈建議在隔離開放空間或存在可靠物理屏障的情況下)的前提下,契合度較高的Omega可嘗試極其謹慎、極其克制地釋放溫和的安撫性信息素。理論上,此類信息素波動可能有助于舒緩Alpha高度緊張的神經(jīng),輕微緩解其生理層面的焦灼痛苦。
>
> 然而!
> 此方法極其危險!對雙方(尤其是Alpha)的意志力要求極高!極易因信息素交互引發(fā)Alpha徹底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
> 風(fēng)險等級:極高
> 強烈不建議任何普通Omega嘗試!
> 尤其、絕對、嚴禁對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使用此方法!
“非接觸安撫……釋放信息素……”
林眠的目光死死釘在最后那四個加粗的、觸目驚心的黑體字上:極高 。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用力摩挲著冰涼的手機金屬邊框,幾乎要留下印痕。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交替閃現(xiàn)兩個畫面:
陳知逸在片場角落,如同困獸般將滾燙的額頭抵在他肩上,沉重地喘息,沙啞地說“就一會兒”。
陳知逸最后強行抽離時,那雙布滿血絲卻依舊清明、帶著沉沉復(fù)雜情緒凝視他的灰藍色眼睛,以及那句低啞的“走吧”。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帶著自我毀滅意味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帶著尖銳的刺,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
他……很強,很變態(tài)。他上次在最危險的邊緣控制住了。
他……現(xiàn)在一定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他……或許……只需要一點點……安撫?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所有的矛盾。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洶涌而至——對失控的恐懼,對終身標記的恐懼,對陳知逸那深不可測的意志力是否能再次成功的恐懼,猶豫如同沉重的枷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眠像一尊雕塑般僵坐在化妝鏡前,鏡子里映出他掙扎、痛苦、猶豫不決的臉。
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他的內(nèi)心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理智與沖動反復(fù)拉鋸。
最終,腦海中再次清晰無比地浮現(xiàn)出陳知逸可能正蜷縮在某個黑暗角落,忍受著非人折磨的畫面……
他甚至開始想象,如果是自己處在那種境地,被本能和理智反復(fù)撕扯,會不會有人......哪怕只是遞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
雖然他很惡劣,但是……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里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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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云頂華府頂層公寓。
厚重的遮光窗簾將外界最后一絲天光也徹底隔絕,室內(nèi)如同深海般漆黑死寂,只有濃稠到令人窒息的黑咖啡信息素在無聲地咆哮、翻滾,充滿了暴戾、焦灼和毀滅的氣息。
昂貴的家具東倒西歪,碎裂的瓷片和玻璃渣在昂貴的地毯上閃著冷光,水漬蜿蜒,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颶風(fēng)的洗劫。
陳知逸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額發(fā)被冷汗徹底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蒼白如紙的額角和臉頰。
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陰影,如同瀕死的蝶翼般細微地顫抖。
薄唇緊抿,毫無血色,甚至被他自己咬破了一處,滲出的血珠早已干涸凝固。
深灰色的家居服被汗水浸透,緊緊裹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勾勒出緊繃到極限的肌肉線條,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壓抑到極致的痛苦低喘。
指關(guān)節(jié)處一片觸目驚心的青紫和破皮——是無數(shù)次與墻壁、家具硬碰硬留下的瘋狂印記。
易感期的煎熬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烙鐵在他神經(jīng)末梢炙烤,又像無數(shù)冰錐在骨髓里穿刺,將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和意志力撕扯得支離破碎,只剩下野獸般的痛苦本能。
就在這時,死寂中,門禁系統(tǒng)的“叮咚”提示音如同驚雷般炸響!
緊接著,管家那小心翼翼、帶著惶恐的聲音,顫抖著從對講器傳來:“少……少爺……樓、樓下……有您的一份……特、特殊快遞?是……是林眠先生……派人送來的?!?/p>
林眠?!
這兩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陳知逸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驟然亮起,布滿了猙獰駭人的紅血絲,如同冰封的火山瞬間噴發(fā),熔巖翻滾,充斥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欲望!
僅僅是聽到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他體內(nèi)那頭被鐵鏈鎖住的野獸發(fā)出震天的咆哮!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在這個他最脆弱、最危險、最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送上門來?!
一股滔天本能瘋狂催動他的占有欲!他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野獸般的嘶吼,撐著墻壁就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抓住他!把他拖進來!用牙齒撕開他脆弱的腺體,用最原始的方式將他徹底占有、標記!用他甜美的信息素來澆滅這焚身的痛苦!
然而,就在他瀕臨徹底失控的邊緣,對講器里管家驚恐又急切的下一句話,像一道裹挾著寒冰的閃電,精準地劈中了他狂暴的神經(jīng):
“少、少爺!東西……東西已經(jīng)放在門口了!林、林先生說……是……是糖果!讓您……慢、慢慢吃!他……他人沒來!沒來!”
糖果?!
不是人?!只是……糖果?放在門口?!
陳知逸狂暴猩紅的眼神猛地一滯!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翻涌的熔巖仿佛瞬間凝固。
他送來的……是糖?
放在門口?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極其狼狽地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而劇烈搖晃。
他踉蹌著,艱難地挪到厚重的實木門邊。
門外,那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帶著安撫意味的甜香,如同最狡猾也最溫柔的小精靈,正絲絲縷縷地透過門縫,頑強地滲透進來。
很淡,非常淡。淡得幾乎要被室內(nèi)肆虐狂暴的咖啡風(fēng)暴瞬間撕碎、吞噬。
但它確確實實存在著。
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卻帶著無比執(zhí)著的關(guān)心,輕輕地、溫柔地,拂過他干裂的唇,拂過他滾燙的皮膚,試圖安撫他瀕臨崩潰的靈魂。
陳知逸顫抖著、布滿青紫傷痕的手,猛地握住了冰冷的門把手。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意志力,才控制住沒有一把拉開,而是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只將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光潔的走廊地面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個扎著淺黃色絲帶的精致小紙盒。
他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看到綠洲,猛地俯身,幾乎是搶奪般將那個小盒子抓了進來!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雨般滾落。他粗暴地撕開絲帶,打開盒蓋——
里面是滿滿一盒晶瑩剔透的水果硬糖。一半是陽光般明媚的檸檬黃,是林眠那檸檬清香混著奶味的甜;一半是誘人的草莓紅,是林眠轉(zhuǎn)化清甜的草莓味。
林眠的信息素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每一顆糖果上,仿佛那個少年剛剛親手觸摸過它們!
這味道對此刻的陳知逸來說,無異于最烈性的毒藥,也是唯一能救命的甘泉!
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震驚、難以置信、被信息素勾起的狂暴欲望瞬間達到頂點,以及……一種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他氣息的“禮物”狠狠擊中心臟的、難以言喻的酸軟和悸動!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顆檸檬黃色的糖果。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糖果光滑冰涼的表面,以及那上面縈繞不去的、屬于林眠的、溫暖甜美的氣息。他緩緩地、極其珍重地將糖果放入口中。
一股屬于林眠的天然信息素的清甜,如同涓涓細流,頑強地滲透出來,滑入喉嚨,流入四肢百骸……
他緩緩低下頭,盯著掌心里剩下的糖果,目光貪婪而痛苦。他捧著散發(fā)著甜香的盒子,緊緊地按在了自己滾燙的胸口心臟的位置。
仿佛這樣,就能離那個送來這微弱救贖的少年,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