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覆蓋著暗青色、如同巖石般粗糙鱗片的巨爪,猛地從坍塌的邊緣下方探了出來!五根彎曲如鉤的利爪,每一根都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長短,輕易地摳進了堅硬的黑色巖石之中!
緊接著,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頭顱,緩緩地從翻滾的濃霧中探出!
那頭顱形似蜥蜴,卻放大了無數(shù)倍,猙獰無比。暗青色的鱗片覆蓋了整個頭部,上面布滿了深刻的劃痕和干涸的暗褐色血跡,昭示著無數(shù)歲月的搏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大如磨盤,猩紅如血!瞳孔是兩道狹長冰冷的金色豎瞳,此刻正死死地鎖定在平臺中央兩個渺小的人影身上,充滿了暴虐、貪婪和純粹的毀滅欲望!
腥臭的涎水,如同小溪般從它布滿獠牙的巨口中滴落,落在巖石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騰起陣陣白煙。一股混合著腐爛血肉和硫磺氣息的惡臭,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令人作嘔。
守護妖獸——磐石地龍!徹底現(xiàn)身!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鐵幕,轟然降臨!
磐石地龍那巨大的金色豎瞳,死死鎖定在平臺中央兩個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精純藥力和血肉生機)的獵物身上。它發(fā)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咆哮,音波震蕩空氣,形成肉眼可見的漣漪,沖擊得葉莫和沁曦氣血翻騰,剛剛有所恢復的傷勢再次傳來劇痛!
那巨大的、覆蓋著巖青色鱗片的利爪猛地發(fā)力,摳碎了邊緣的巖石,龐大的身軀就要完全攀上這搖搖欲墜的平臺!它張開了巨口,露出如同匕首般交錯的慘白獠牙,腥臭的涎液如同瀑布般流淌,一股帶著毀滅氣息的暗紅色能量,開始在它喉嚨深處凝聚!
來不及了!
葉莫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碧玉回天丹的藥力在體內(nèi)奔騰,修復了大半傷勢,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但距離完全恢復還差得遠!而沁曦體內(nèi)的仙元力,在對抗魔元和藥力的沖突中,也消耗巨大。
“走!”葉莫猛地發(fā)出一聲嘶吼!他不再顧及兩人體內(nèi)力量沖突帶來的劇痛和風險,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攬住沁曦纖細卻冰冷的腰肢!入手一片冰涼滑膩,隔著破碎的衣衫,能清晰感受到她腰肢的柔韌和肌膚的微顫。
“你——!”沁曦驚怒交加,身體本能地劇烈掙扎!被一個魔修如此親密地摟抱,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冰魄劍在她意念牽引下發(fā)出嗡鳴,似乎要脫離地面飛起。
“別動!”葉莫幾乎是咬著她的耳垂低吼,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狠厲和一絲瀕臨極限的喘息,“再亂動,力量反噬…我們一起…死在這里!”他的手臂如同鐵箍般收緊,強行將沁曦冰冷而柔軟的身體緊緊貼在自己滾燙的胸膛上。兩具身體緊密相貼,魔氣的灼熱與仙元的冰冷,藥力的生機與傷口的痛楚,還有那無法言喻的異性接觸帶來的強烈感官刺激,如同狂潮般沖擊著兩人的神經(jīng)。
沁曦的身體瞬間僵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葉莫胸膛劇烈的起伏和滾燙的溫度,那有力的心跳隔著血肉撞擊著她的身體。耳垂被他灼熱的氣息噴吐,帶來一陣陣讓她頭皮發(fā)麻的奇異戰(zhàn)栗。更讓她心神劇震的是,葉莫話語中那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并非虛言。此刻兩人體內(nèi)的力量通過緊密接觸形成了一個脆弱的循環(huán),任何劇烈的反抗,都可能立刻打破這脆弱的平衡,導致藥力失控、仙魔元力徹底暴走,結局必然是爆體而亡!
死亡的冰冷,瞬間澆滅了她的羞憤和掙扎。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強行壓下所有的屈辱和反抗的沖動,僵硬地任由葉莫抱著。冰魄劍的嗡鳴也弱了下去。
就在這遲滯的一瞬,磐石地龍喉嚨深處凝聚的暗紅色毀滅吐息,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那毀滅性的能量波動,讓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灼熱!
“跳!”葉莫看準平臺坍塌邊緣下方一處相對平緩、濃霧稍薄的區(qū)域,用盡全身力氣,抱著沁曦猛地向下一躍!
兩人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瞬間脫離了搖搖欲墜的斷崖平臺,墜向下方深不見底的灰白濃霧!呼嘯的風聲在耳邊尖嘯,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心臟。
轟——!??!
幾乎在他們躍出的同一剎那,一道直徑足有丈許的暗紅色毀滅光柱,如同地獄的審判之矛,狠狠地轟擊在他們剛剛停留的位置!堅硬的黑石平臺如同豆腐般被瞬間氣化蒸發(fā)!恐怖的能量沖擊波追著下墜的兩人橫掃而至!
“噗!” “呃??!”
葉莫和沁曦同時如遭重擊,噴出大口鮮血!狂暴的沖擊力狠狠撞在兩人后背,將他們?nèi)缤撇纪尥薨慵铀僭蚁蛳路降臐忪F!葉莫死死抱住沁曦,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沖擊,護體魔氣瞬間潰散,后背傳來骨頭碎裂般的劇痛。
兩人翻滾著,急速下墜!濃霧如同粘稠的泥沼,包裹著他們。視線一片模糊,只有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彼此沉重痛苦的喘息。
不知墜落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就在葉莫感覺意識都要被下墜的眩暈和劇痛吞噬時,砰的一聲悶響!
巨大的沖擊力從身下傳來!他們重重地砸在了什么東西上!身下傳來枯枝敗葉碎裂的聲響,以及某種堅硬巖石的觸感。巨大的沖擊力讓兩人再次同時噴血,緊緊相貼的身體也被震得分開,各自滾落到一邊。
葉莫眼前陣陣發(fā)黑,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后背的劇痛更是讓他幾乎昏厥。但他強撐著,猛地翻身坐起,警惕地看向四周。
這里似乎是崖底一處相對平坦的谷地。光線極其昏暗,全靠一些散發(fā)著微弱磷光的苔蘚提供照明。四周彌漫著更加濃重的灰霧,帶著濃烈的腐朽和潮濕氣息??諝庹吵?,仿佛凝固了一般,最令人心悸的是,這里的靈氣稀薄到了極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處不在的、令人壓抑的“死氣”,仿佛能抽干一切生機。
絕靈死地!
葉莫的心猛地一沉。在這種地方,無論是他的魔元還是沁曦的仙元,消耗一分便少一分,幾乎無法補充!傷勢恢復的速度將大打折扣!
他立刻看向不遠處的沁曦。她也掙扎著坐了起來,素白的衣裙早已破爛不堪,沾滿了污泥和血漬,胸口那處被魔刀撕裂的傷口雖然被藥力強行愈合了大半,不再致命,但依舊皮肉翻卷,滲著血絲,看起來觸目驚心。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掛著血痕,原本冰封般的氣質(zhì)此刻只剩下虛弱和狼狽。她警惕地看著葉莫,一只手捂著胸口,另一只手則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
葉莫的目光,瞬間被她腰間的動作吸引了過去。
那里,在破碎的衣襟下,掛著一枚玉佩。
樣式古樸,邊緣有些磨損,溫潤的乳白色,上面雕刻著簡單的云紋。一道細微的、如同閃電般的天然石紋,清晰地烙印在玉佩的一角!
轟——!
葉莫的腦子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
是它!真的是它!
妹妹葉靈的護身玉佩!他親手系上去的!那道獨一無二的天然石紋,他絕不會認錯!
“靈…靈兒……”葉莫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期盼。他死死盯著那枚玉佩,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之前的冰冷、暴戾、瘋狂,在這一刻被一種更深沉、更洶涌的情緒徹底淹沒。他掙扎著想站起來,想撲過去抓住沁曦問個清楚,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讓他一個踉蹌,又跌坐在地。
沁曦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和那充滿痛苦與瘋狂的眼神嚇了一跳。她順著葉莫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看到了那枚她一直佩戴的、從某個慘烈現(xiàn)場拾回的普通玉佩。
她瞬間明白了葉莫如此失態(tài)的原因。一絲復雜的神色在她冰冷的眼底掠過——驚訝、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她看著葉莫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眼神,微微蹙眉,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敵意,多了一絲疲憊:
“這玉佩……是我三年前,在‘落霞村’外的一處山林里發(fā)現(xiàn)的。那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邪修的屠殺。”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血腥的場面,“全村…無人生還。我在一處倒塌的房梁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她手里緊緊攥著這枚玉佩,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救了。”
“落霞村…小女孩……”葉莫喃喃地重復著這兩個詞,如同夢囈。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聽到了那聲絕望的呼喊……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一股濃烈到極致的悲傷和暴戾的殺意,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邪…修……”這兩個字,仿佛是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刻骨的仇恨和血腥味。
沁曦沉默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毀天滅地的恨意和深不見底的悲傷。她忽然理解了眼前這個魔修身上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從何而來。為至親復仇,為復活至親而甘墮魔道……這份執(zhí)念,沉重得令人窒息。她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顆沉重的石子,蕩開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那是對命運無常的嘆息,對仇恨枷鎖的感同身受,還有一絲……對眼前這個渾身戾氣卻又背負著如此沉重悲傷的男人,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谷底死寂無聲,只有濃霧緩緩流動。磐石地龍那令人心悸的威壓暫時被濃霧和距離隔絕,但死亡的威脅并未遠離。在這片絕靈死地,兩個重傷垂死、仙魔殊途的男女,因為一枚小小的玉佩,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諝庵袕浡瘋?、仇恨、警惕,還有一種剛剛萌芽、連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妙聯(lián)系。
時間在死寂的谷底緩慢流淌。濃霧依舊粘稠,隔絕了天光,只有那些散發(fā)著微弱磷光的苔蘚,在黑暗中投下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暈。
葉莫靠著冰冷的巖壁,閉著眼,胸膛劇烈起伏。沁曦那幾句話,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神魂之上?!奥湎即濉薄ⅰ靶∨ⅰ?、“邪修屠殺”、“無人生還”……每一個詞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刀,將妹妹葉靈慘死的畫面,連同他最后一絲僥幸的幻想,徹底撕碎、碾成齏粉!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每一次收縮都帶來窒息般的劇痛。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恨意!對那不知名的邪修,對這操蛋的世道!
他體內(nèi)殘余的魔元,在這股極端情緒的刺激下,如同滾油般沸騰起來,不受控制地在經(jīng)脈中左沖右突。血獄魔刀在身旁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刀身上的血色符文明滅不定,貪婪地汲取著主人散發(fā)出的暴戾氣息。左肋和后背的傷口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丹田處被冰魄劍氣侵入的地方,依舊殘留著刺骨的寒意,阻礙著魔元的順暢運轉。
另一邊,沁曦盤膝坐在幾步之外,同樣閉目調(diào)息。她運轉著《冰心訣》,試圖平復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和紊亂的仙元。胸口那處被魔刀撕裂的傷口,雖然被碧玉回天丹的藥力強行愈合了大半,不再致命,但魔氣殘留的侵蝕感和葉莫粗暴接觸帶來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悸動,依舊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干擾著她的心神。更讓她心緒不寧的,是葉莫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與仇恨。那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陰云,籠罩在這片狹小的空間里,不斷沖擊著她試圖維持的冰心之境。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腰間那枚普通的玉佩。三年前落霞村外的慘象歷歷在目,那個小女孩蜷縮在廢墟下、緊握著玉佩的蒼白小臉……她當時只道是邪修作亂下又一個無辜的犧牲品,卻從未想過,這枚小小的玉佩,竟連接著一個魔修如此慘烈的過去和如此沉重的執(zhí)念。
仙門教導,魔修皆邪,當誅之而后快??裳矍斑@個滿身戾氣的男人,他的瘋狂,他的殺戮,他的墮落……似乎都源于一個與她心中“正道”同樣沉重的理由——守護與復仇。這個認知,像一道細微卻頑固的裂縫,出現(xiàn)在她堅冰般的世界觀上。
不知過了多久,葉莫猛地睜開眼。眼中的血絲褪去了一些,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種近乎死寂的疲憊。他掙扎著站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悶哼一聲,額角滲出冷汗。他看也沒看沁曦,目光掃過昏暗的谷底,最終落在那株被他用身體死死護住、此刻正靜靜躺在地上的九轉還魂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