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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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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晚秋,當了十一年“活寡婦”。街坊鄰里都笑我傻,

說我那當兵的男人早就死在了哪個犄角旮旯,勸我早點改嫁。我沒理。直到那天,

一個穿著嶄新軍裝,肩上扛著閃亮軍銜的男人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他身姿筆挺,眼神銳利如鷹,

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鐵血氣息。他盯著我,喉結(jié)滾動,

聲音嘶啞地喊我:“晚秋,我回來了?!蔽倚α?,當著他的面,“砰”地一聲,

關(guān)上了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也將他那張錯愕又痛苦的臉,隔絕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開什么玩笑?我的丈夫,早在十一年前的那個雪夜,就“死”了。01“媽,

門口的叔叔是誰啊?”我十歲的兒子仰著臉,小手里還攥著半塊窩窩頭。我心里一抽,

蹲下身,用指腹擦掉他嘴角的碎屑,聲音是我自己都沒想到的平靜:“問路的,和你沒關(guān)系。

”“砰!砰!砰!”門外傳來克制而沉重的敲門聲,那力道,仿佛要將這扇薄薄的木板敲碎。

我死死地盯著門板,仿佛能透過它,看到門外那個男人。顧延舟,這個刻在我心上,

又被我親手用十一年的時光一刀刀剜掉的名字。十一年前,他走的時候,還是個和我一樣,

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毛頭小子。十一年后,他回來了,帶著一身的榮譽和……陌生感。

我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抓緊了門框,指甲深深陷進掉漆的木頭里?!巴砬?,開門,我們談?wù)劇?/p>

”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這是部隊里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可在我聽來,卻是那么的刺耳?!拔液湍銢]什么好談的,顧營長。

”我刻意加重了“營長”兩個字,“我們家小,廟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你找錯地方了。

”外面的聲音停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我甚至能聽到隔壁王嬸家炒菜的鏟子聲,

還有院子里孩童的嬉鬧聲。世界如此鮮活,只有我這里,死氣沉沉。兒子拽了拽我的衣角,

小聲問:“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那個叔叔?”我深吸一口氣,把他抱進懷里,

下巴抵在他的小腦袋上?!皩Γ瑡寢尣幌矚g。”“那我們就不讓他進來。

”兒子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我瞬間挺直了腰桿。對,這是我的家,是我和兒子的家。

這里沒有顧延舟的位置。我以為他會像十一年前那樣,再次不告而別??晌义e了。

他沒有再敲門,也沒有離開,而是像一尊雕塑,筆直地站在我門口。從窗戶的縫隙里,

我能看到他軍裝的下擺和那雙擦得锃亮的軍靴。他就那么站著,從午后站到黃昏,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街坊鄰居們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那不是林晚秋家門口嗎?

站著個當兵的?!薄翱粗俨恍“。撬莻€男人回來了?”“我的天,

失蹤十一年還能回來?這是演的哪一出?”這些話像針一樣,一根根扎進我的耳朵里。

我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一絲血腥味。顧延舟,你到底想干什么?用這種方式,逼我妥協(xié)嗎?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我給兒子洗漱完,把他哄上床。小家伙今天似乎格外沒有安全感,

緊緊抱著我的胳膊不肯睡?!皨寢專莻€叔叔還在嗎?”“不在了,他走了?!蔽胰隽酥e。

兒子這才慢慢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均勻。我悄悄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夜色中,

那個身影依舊挺立,像一棵扎根在黑夜里的白楊。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猛地抬頭,

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我的窗口。四目相對,隔著一層玻璃,

我卻仿佛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灼熱和復(fù)雜。有痛苦,有悔恨,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執(zhí)拗。

我狼狽地放下窗簾,心臟卻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帶著幾分急切:“顧大哥,你怎么站在這里?快跟我來,政委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招待所了。

”我渾身一僵。顧大哥?叫得這么親熱?我再次掀開窗簾,看到一個穿著軍裝,

扎著麻花辮的年輕女兵,正仰著臉,滿眼關(guān)切地看著顧延舟。顧延舟的目光從我的窗口收回,

他看了一眼那個女兵,點了點頭,聲音里帶著疲憊:“麻煩你了,小張?!薄安宦闊┎宦闊?/p>

為您服務(wù)是我的榮幸!”女兵的聲音里充滿了崇拜。他們轉(zhuǎn)身離開,

我看著他們并肩而行的背影,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嬌俏可人,在月光下,

竟是那么的……般配。一股無名的火氣“噌”地一下竄上我的腦門。好啊,顧延舟。

失蹤十一年,回來就帶著個年輕漂亮的女兵來我面前耀武揚威。你這是在向我示威嗎?

我沖到門口,猛地拉開門,對著他們已經(jīng)走遠的背影,用盡全身力氣喊道:“顧延舟!

你給我站??!”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尖利。顧延舟的腳步頓住了。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地看著我。那個叫小張的女兵,

也一臉錯愕地望過來。我迎著他們的目光,一步步走過去,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走到他面前,

我停下腳步,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深,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里面藏著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有事?”他先開了口,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拔覂鹤?,

叫林念舟?!蔽铱粗蛔忠活D地說道,“思念的念,顧延舟的舟。

”我看到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澳阏f……什么?

”“我說,我兒子,是你的種?!蔽夜雌鹱旖?,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笑容,

“你失蹤的第二個月,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怎么,顧營長,你的榮歸故里,

是不是還缺一個兒子給你增光添彩???”我就是要用最惡毒的話,刺穿他那層堅硬的偽裝。

我想看他痛苦,想看他失態(tài),想看他為這十一年的缺席,付出代價。然而,他接下來的反應(yīng),

卻完全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他沒有憤怒,也沒有狂喜,而是死死地盯著我,

眼睛里瞬間布滿了紅血絲。他伸出手,似乎想觸摸我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手指微微顫抖?!巴砬铩覍Σ黄鹉恪!彼穆曇?,帶著一種極致的壓抑和痛苦,

像是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發(fā)出的低沉嗚咽。那一瞬間,我所有的防備和偽裝,

都差點被這一句話擊得粉碎。02“顧大哥,你別聽她胡說!她肯定是想訛?zāi)悖?/p>

”旁邊那個叫小張的女兵突然沖了上來,一臉敵意地瞪著我,“這都什么年代了,

哪有隨隨便便就冒出個兒子來的?她肯定是看你現(xiàn)在當了大官,想賴上你!”我冷笑一聲,

目光從顧延舟那張痛苦的臉上移開,落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兵身上?!澳闼闶裁礀|西?

我和他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你!”女兵被我噎得滿臉通紅,

“我是部隊派來協(xié)助顧大哥處理家屬問題的!我當然有權(quán)過問!”“家屬?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顧延舟的家屬,十一年前就死在流言蜚語里了。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是林晚秋,是林念舟的媽,跟你口中的‘顧大哥’,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我的話像一把刀子,不僅刺向了那個女兵,也更深地刺進了顧延舟的心里。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巴砬铮瑒e這樣。

”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我知道你恨我,都是我的錯。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別說氣話。”“氣話?”我揚起眉毛,“顧營長,你太高看自己了。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有工作,有兒子,有自己的家。你這突然冒出來,只會打擾我們的生活。所以,請你,

帶著你的人,從我面前消失。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闭f完,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就走。

“站??!”顧延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我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林晚秋,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但是,念舟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不管。明天,

我會讓部隊出具證明,來給你和孩子恢復(fù)名譽,落實政策。這十一年,你受的委屈,

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補償給你?!彼穆曇魣远ǘ辛?,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的心上。補償?

他以為他是什么?是救世主嗎?我猛地回頭,死死地瞪著他:“補償?顧延舟,

你拿什么補償?你補償?shù)昧宋冶蝗藬?shù)著脊梁骨罵了十一年的日子嗎?

你補償?shù)昧宋覂鹤訌男【蜎]有父親,被人指著鼻子罵是野種的童年嗎?

你補償?shù)昧宋乙粋€人在產(chǎn)房里疼得死去活來,身邊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的絕望嗎?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幾乎是嘶吼出來的。積壓了十一年的委屈、憤怒、不甘,

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模糊了我的視線。顧延舟徹底僵住了,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踉蹌著后退了半步。

那個女兵也嚇得不敢說話,呆呆地看著我們。

“你說的這些……”顧延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都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我擦了一把眼淚,臉上卻帶著笑,

笑得比哭還難看,“你是個大英雄,你在外面保家衛(wèi)國,做著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們這些小人物的死活,又怎么會入得了你的眼?”“不是的!晚秋,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急切地想解釋,向前邁了一步。“別過來!”我厲聲喝止他。

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幾枚閃閃發(fā)光的軍功章上,只覺得無比諷刺?!邦櫊I長,

收起你那套吧。我不是你的兵,不需要聽你做思想報告。”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明天我會去廠里請假,我們?nèi)ッ裾?,把手續(xù)辦了。

從此,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闭f完,我不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轉(zhuǎn)身,

快步走回了家,然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吭陂T板上,我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順著門板滑坐在冰冷的地上。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涌而出。顧延舟,為什么你還要回來?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起晚了。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我用冷水敷了半天,才勉強能見人。

送兒子去街道的托兒所時,我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和昨天不一樣了。

那些平日里對我愛搭不理,甚至有些鄙夷的街坊,今天看到我,

竟然都露出了幾分……討好的笑容?!巴砬?,上班去???”“你家那口子可真有出息,

當那么大的官!”“哎呦,這下可算是苦盡甘來來了!”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yīng)。這些人,

真是比天氣預(yù)報變得還快。我沒去廠里,而是直接去了民政局。我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

和他劃清界限。我在民政局門口,從早上八點,一直等到十點。顧延舟沒有來。

就在我以為自己又被他耍了,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輛綠色的軍用吉普車,一個漂亮的甩尾,

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我的面前。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干部服,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下來。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對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澳茫橇滞砬锿締??”我愣住了,

“我是,您是?”“我是軍區(qū)政治部的王振華,是顧延舟同志的直屬領(lǐng)導(dǎo)。

”王政委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顧延舟同志今天有緊急任務(wù),暫時過不來。他委托我,

來和您談?wù)??!蔽倚睦锢湫?,緊急任務(wù)?我看是臨陣脫逃吧?!巴跽愫?。

”我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間,還有什么需要通過組織來談的。

我們只是單純的個人問題。”“晚秋同志,話不能這么說?!蓖跽恼Z氣很溫和,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顧延舟同志失蹤的這十一年,不是個人原因,

而是因為執(zhí)行一項最高機密的任務(wù)。在任務(wù)期間,他被組織單方面宣布‘犧牲’,

這也是為了保護任務(wù),保護他,更是為了保護你和孩子的安全?!蔽业男呐K猛地一跳。

“為了保護我?”“對?!蓖跽谋砬樽兊脟烂C起來,“這項任務(wù)的危險性極高,

敵人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地尋找他的軟肋。如果讓敵人知道他還有家人,你和孩子的處境,

會非常危險。組織上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這些年,委屈你了?!蓖跽脑?,

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我的腦子里轟然炸開。我一直以為,他是為了前途,為了理想,

拋棄了我。卻從來沒有想過,這背后,竟然還有這樣的隱情。

“那他……他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我的聲音有些發(fā)干。“任務(wù)的保密級別是最高級,

出發(fā)前,他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包括你?!蓖?政委嘆了口氣,“晚秋同志,

顧延舟是個英雄。他為了國家,舍生忘死。如今他九死一生回來,

組織上不希望看到英雄流血又流淚。我們希望,你能理解他,重新接納他?!蔽页聊?。

大腦一片混亂。恨了十一年的男人,突然被告知是個身不由己的英雄。這種感覺,

荒謬又復(fù)雜。“王政委,”我抬起頭,看著他,“就算他是英雄,就算他身不由己。

可這十一年的空白,是真實存在的。我和他之間,早就回不去了。”“晚秋同志,

感情的事情,組織不便過多干涉。但我們還是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王政委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這是組織上給你的補償和相關(guān)證明文件。

有了這些,你和孩子以后在工作、學(xué)習(xí)和生活上,都會享受到英雄家屬的待遇。

至于你和顧延舟同志的個人問題,我希望你們能冷靜地,好好地談一次。

”我沒有接那個信封?!拔也恍枰@些。”我看著王政委,“我只想和他,把婚離了。

”王政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幾分失望?!傲滞砬锿?,

你知道顧延舟為了能調(diào)回你所在的城市,放棄了什么嗎?”03王政委的話像一個鉤子,

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我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八艞壛耸裁?,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guān)。

”王政委搖了搖頭,似乎對我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無奈。他沒有再強求,

只是把那個信封塞進了我的手里,“你先拿著,這是你和孩子應(yīng)得的。顧延舟這次回來,

身上帶著很重的傷,舊傷新傷加在一起,醫(yī)生說他能活下來都是個奇跡。

他本來可以在北京最好的療養(yǎng)院休養(yǎng),并且直接晉升,但他都放棄了。他只提了一個要求,

就是調(diào)回這里?!蔽业男模袷潜皇裁礀|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帶著很重的傷?

我不由得想起昨晚在月光下,他那挺拔卻又顯得有些單薄的背影。“他……傷在哪里?

”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問出了口。王政委的目光沉了沉,“具體的,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晚秋同志,我能理解你的怨氣,但我也請你,看在他為國負傷、九死一生的份上,

給他一點時間和耐心。他這次回來,心里最惦記的,就是你們母子?!闭f完,

王政委又對我敬了個禮,然后轉(zhuǎn)身坐上吉普車,離開了。我捏著那個厚厚的信封,

站在民政局門口,像個傻子一樣,站了很久。腦子里,全是王政委的話。

最高機密任務(wù)、被宣布犧牲、為了保護我、一身重傷、放棄晉升……這些詞匯組合在一起,

打敗了我過去十一年的所有認知。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拋棄的受害者,可現(xiàn)在看來,

事情的真相,遠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我回到家,破天荒地沒有做午飯。我把那個信封打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有部隊出具的,關(guān)于顧延舟失蹤十一年任務(wù)情況的說明,

雖然隱去了核心機密,但足以證明他所言非虛。還有一份是給我和兒子恢復(fù)名譽,

并享受英雄家屬待遇的正式公文。最后,是一沓嶄新的“大團結(jié)”,足足有上千塊。

在那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只有三四十塊的年代,這筆錢,無疑是一筆巨款??晌铱粗@些,

心里卻沒有半分喜悅,反而覺得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傍晚,我去托兒所接兒子。

老師看到我,熱情得讓我有些不適應(yīng)。“念舟媽媽,你可來了!今天我們念舟表現(xiàn)得特別好,

還說他爸爸是解放軍大英雄呢!”我心里一咯噔,看向兒子。兒子正被一群小朋友圍在中間,

他挺著小胸膛,臉上洋溢著我從未見過的驕傲和自豪?!拔野职挚蓞柡α?!他能打跑大壞蛋!

”“我爸爸有好多好多軍功章!”看著兒子那張興奮得通紅的小臉,我的鼻子一酸,

眼淚差點掉下來。這十一年,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兒子。因為沒有父親,

他比同齡的孩子更敏感,也更自卑。我無數(shù)次在夜里聽到他小聲地問:“媽媽,

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呢?”而現(xiàn)在,顧延舟的出現(xiàn),

輕易地就給了他我窮盡一生都無法給予的東西——一個英雄父親帶來的榮耀感。我該怎么辦?

為了我自己心里的那點怨恨,去剝奪兒子擁有父親的權(quán)利嗎?晚上,我給兒子講完故事,

他卻遲遲不肯睡?!皨寢?,爸爸今天會來嗎?”他眨著大眼睛,滿是期待地問。我沉默了。

“他……工作忙?!蔽抑荒苓@樣說?!芭??!眱鹤佑行┦卮瓜卵酆?,“老師說,

英雄都很忙的?!彼〈笕怂频膰@了口氣,翻了個身,背對著我。我看著他小小的背影,

心里五味雜陳。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這一次,不再是昨天那種沉重壓抑的敲擊,

而是很輕,很有節(jié)奏的三下。篤,篤,篤。這是我們以前約定的暗號。我的心跳,

瞬間漏了一拍。我走到門后,透過貓眼向外看。顧延舟就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一個網(wǎng)兜,

里面裝著幾個紅彤彤的蘋果。他沒有穿那身威風(fēng)凜凜的軍裝,

而是換上了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舊襯衫和一條灰色長褲,看起來,

就像一個最普通的鄰家男人。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沒有再敲門,只是靜靜地站著,

像是在等待我的審判。我和他就這樣,一個門里,一個門外,無聲地對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里屋傳來兒子翻身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

終究還是把門拉開了一條縫?!坝惺拢俊蔽业穆曇粢琅f冷硬。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

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探究。“我……聽王政委說,你今天去民政局了?!薄八阅兀?/p>

你是來簽名的?”他搖了搖頭,把手里的網(wǎng)兜遞了過來?!拔衣愤^供銷社,看到有蘋果,

就買了幾個。念舟……他喜歡吃?!蔽业哪抗饴湓谀切┨O果上。在這個年代,蘋果是稀罕物,

只有生病或者過年才舍得買。我記得我以前隨口說過一句喜歡吃,他就記住了。只是沒想到,

十一年了,他還記得。心里的冰山,似乎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拔也恍枰?。”我別開臉,

不去看他?!巴砬铮彼形业拿?,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我不求你馬上原諒我,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彌補你們母子的機會。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的彌補?!薄翱赡钪坌枰 彼蝗惶岣吡艘袅?,情緒有些激動,

“他需要一個父親!難道你希望他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異樣的眼光里嗎?”這句話,

精準地戳中了我的軟肋。我死死地咬著嘴唇,說不出反駁的話。他見我態(tài)度有所松動,

語氣又軟了下來?!巴砬?,我們能不能……不離婚?”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懇切和卑微。

這和他昨天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判若兩人?!敖o我一個理由?!蔽医K于松了口。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問,愣了一下,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撩起了自己的襯衫下擺。借著昏暗的樓道燈光,我看到,他平坦結(jié)實的腹部上,

縱橫交錯地布滿了十幾道疤痕。最長的一道,從他的左側(cè)肋骨一直延伸到小腹,

像一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在他的身體上。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04我死死地盯著那些疤痕,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刀傷,有子彈留下的圓形疤痕,

還有一些像是被什么東西燒灼過的痕跡。每一道傷疤,

仿佛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他這十一年的經(jīng)歷。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是……怎么弄的?”我的聲音干澀,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顧延舟放下襯衫,

目光深沉地看著我?!叭蝿?wù)中,受了點小傷,都過去了。”小傷?這叫小傷?

我見過廠里工人操作機器不小心劃破了手,那血流不止的樣子都夠嚇人了。而他身上這些,

任何一道,都足以致命。王政委說他九死一生,看來,真不是夸張。“晚秋,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離我更近了些,“我這次能活著回來,是我的命大。

我向上級申請調(diào)回來,也是抱著私心的。我想看著念舟長大,想把這十一年欠你們的,

都還給你們。我不想……等我哪天真的死了,連塊刻著我名字的墓碑都沒有。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一個在戰(zhàn)場上連死都不怕的男人,

此刻,卻用近乎乞求的語氣,求我不要讓他成為一個孤魂野鬼。我還能說什么?

我還能怎么拒絕?我側(cè)過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啊M來吧?!鳖櫻又鄣难劬?,

瞬間迸發(fā)出一道亮光。他幾乎是有些踉蹌地走了進來,像是生怕我反悔一樣。這是十一年來,

他第一次,踏進這個家。屋子很小,一室一廳的格局,家具都是廠里分的舊東西,

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凈。墻上還貼著兒子畫的畫,歪歪扭扭的,

卻給這個簡陋的家增添了幾分溫馨。顧延舟環(huán)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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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8 00:0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