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地上做了五年大鍋飯，終于將蔣書送進了大學。下榜當日，他一把摟過村花，
不耐煩的說?！巴跚?，能跟大學生談戀愛已經(jīng)不錯了，不要妄想結婚的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榜上的第一名，是我。“蔣哥，你說你怎么就想不開看上王晴了啊，
她那一身肥豬肉，看著還不夠倒胃口的?！薄皩Π。闱扑莻€衰樣，整天愁眉苦臉的，
一點比不上咱們村花?！薄按寤ㄊ遣皇窍矚g你啊蔣哥，我看她每次一瞅著你就臉紅，那小樣，
可招人稀罕了......”“村花多好啊，長得好看，身材也沒得說，她爸還是村長。
蔣哥你以后肯定是大學生，要是跟王晴結婚，怕是得讓人笑話死。還是村花合適啊。
”蔣書在煙霧繚繞里悵然一笑?！澳阋詾槲也幌?？我得先考上大學，
才能讓村長心甘情愿把女兒嫁給我?！薄爸劣谕跚?，跟她結婚？做夢呢？
”“我是拿她當保姆，反正她有錢，能跟大學生談戀愛，也算便宜她了?！笔Y書揉揉眉心。
“就是不知道彩禮怎么辦，村花她爸肯定不能少要?！逼渌苏f：“那還不好辦？
你就說要上大學，和王晴多要點錢，拿這錢娶村花不就得了?！薄爸劣趯W費，
到時候就跟她說丟了，反正她對你死心塌地的，你要多少她都不帶猶豫的?！蔽医┰谕饷妫?/p>
感覺腦子里轟的一聲，全身血液倒流。我和蔣書戀愛五年，給他當了五年保姆。
白天我在工地做大鍋飯，晚上回家給他按摩哄他睡覺。
中午還從五公里外的工地走過來給他和他朋友送飯。我為他奉獻了我的全部青春，
到頭來卻落得個村姑，保姆的名號。想到這里，我心口酸澀，恨不得沖進去把他們撕碎。
可是我還是忍住了，一來是蔣書是村里唯一一個準大學生，二來是我打不過他們一幫人。
所以我只是淡定的走到門邊，敲了敲門：“飯來了?！崩锩娴娜遂o了下來，
蔣書慵懶隨意的聲音傳出來：“進吧?！蔽彝崎_門，把一個個飯盒放在桌子上，
打開蓋子擺好。蔣書看了看菜色就把筷子一扔：“怎么這么點肉？
”李原附合著：“對啊嫂子，肉怎么這么少，蔣哥正是考大學的關鍵時刻，
肉這么少哪有精力學啊?！蔽业卣f：“已經(jīng)不少了，工人碗里的肉都沒這多。
”“你什么意思？”蔣書騰的一聲站起來，滿臉嘲諷：“他們是工人，我是大學生，
他們能跟我比？要是我吃的不好到時候發(fā)揮不好，你們都得擔責任?！薄白鰝€飯都做不好，
還能干什么？指望你考大學嗎？”不怪蔣書這么自信，他從小就是村里有名的神童，
據(jù)說他七歲作詩，九歲成賦，十歲遍閱四書五經(jīng)，隨口做的一首打油詩就能傳遍十里八鄉(xiāng)。
不過他從小父母雙亡，家里很窮，這五年我一直倒貼蔣書，給他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
更是包了他的全部花銷。如果不是我，蔣書怕是現(xiàn)在還在和野狗搶食，哪來的閑心高考。
“給我換一份新的來。”蔣書把飯菜往桌子上一倒，菜湯撒了一地。我瞳孔巨縮，
今年是個荒年，無數(shù)莊稼人種了一年地顆粒無收，家家窮的連米湯都喝不起，更不要提吃肉。
工地工人消耗大，我自己出錢給他們買肉補身體，劃出來一大半給蔣書他們送來?？涩F(xiàn)在，
蔣書卻把這一碗珍貴的飯菜倒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我。我心神大怒，
使勁甩了他一個嘴巴子：“你要不要臉？要飯還嫌餿，不吃是吧，以后都別吃了。
”“還沒考上大學生就得瑟成這樣，要是考上了你還得上天吶！
”蔣書被我這一巴掌打得回不過來神，還怔愣在原地。我看也不看他，
把桌上的飯菜重新倒回飯盒，揣起飯盒走了。我越走越快，冷風倒灌像是把心口都要撕裂。
路過路口，看到一個蜷縮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雙眼放光的看著我手里的飯盒。
我猶豫了下，看他裸露在外依稀可見白骨的手臂，把所有飯盒都放在他面前了。
“以后你每天可以去工地找我，供你飯?！闭f完我轉身離開。等我晚上回到家的時候，
蔣書正坐在客廳一臉陰沉的等著我。見我回來，他起身皺著眉說：“怎么才回來，
趕緊做飯去，餓死了，下午都沒學好?！闭f完他進屋往床上一倒，
仿佛把中午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從前就是這樣，我干了一天活，
累得腰酸背痛也要回來給他做飯，做完飯刷碗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等到我忙完一切躺下后，
蔣書已經(jīng)睡了好幾起了。今天我把包往地下一扔，使勁砸到床上，
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氣?！耙宰约鹤觯页赃^了?！笔Y書從枕頭上抬起頭來，
似是動了怒：“王晴你有完沒完？中午的事我不和你計較，現(xiàn)在趕緊去做飯。
”“別給臉不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排著隊等我，我選擇跟你談是你的福氣。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身上的油味熏得我每晚都睡不好覺，讓你做個飯還委屈你了？
”我嘆了口氣：“是，那我就不委屈蔣大少爺了，分手吧，你搬出去。
”蔣書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指著我說：“蹬鼻子上臉了是吧王晴，
今天你在大家面前拂了我的面子，讓大家看我笑話，回家又在這陰陽怪氣的，你到底想干嘛？
”我還沒等說話，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拍門聲，然后是張玉茹嬌滴滴的聲音。“蔣書哥，
你在嘛~”我打開門，張玉茹穿著一個低領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窈窕風光盡顯無疑。我皺了皺眉：“這么晚了什么事？”張玉茹一下子撞開我，
撲向剛從臥室里出來的蔣書?！笆Y書哥，我爹做了一些吃的，叫我給你送來?！笔澈写蜷_，
里面是金黃香嫩的炒雞蛋。蔣書得意的看了看我，眼神輕蔑。
然后轉頭對張玉茹說：“替我謝謝村長?！睆堄袢憬醢V迷的看著蔣書健碩的肌肉，
為了讓蔣書有足夠的身體應對繁重的課業(yè)。每天我都給他不重樣的燉肉，還經(jīng)常監(jiān)督他鍛煉。
所以蔣書的身材非常好，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寬腿長，走在路上把小女孩都看的羞紅了臉。
沒成想，竟是替他人養(yǎng)了老公?？粗眢w越湊越近的兩人，
張玉茹刻意的把上半身往蔣書胳膊上貼。我胃里一陣惡心，幾乎忍不住干嘔出來，
推開門走了出去。走到路口，感覺涼風吹的有些冷，又想回去拿件外套。還沒走到門口，
就聽見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蔣書的聲音難得的溫柔，語氣寵溺。我推開門，
他們正抱在一起，蔣書的手伸進張玉茹的上衣里。張玉茹面色紅潤，語調輾轉，
似乎要化成一灘水。她淚眼盈盈的，看上去惹人憐惜，原野的動作越來越大，
看上去十分動情。蔣書背對著我，張玉茹在蔣書的肩膀旁，看見了門邊的我。她眼睛一笑，
親的更用力，恨不得將整個舌頭都深進蔣書嘴里，得意挑釁地看著我。
在蔣書把手往張玉茹褲子里伸之前，我退后兩步，敲了敲門。“二位，出去找片高粱地吧，
我要睡覺了?！睆堄袢阋桓眲倮叩淖藨B(tài)觀察我的表情，她嗖的一下站起來，佯裝才被發(fā)現(xiàn)，
臉色通紅的理了理衣服，故意露出被蔣書啃得通紅的脖子。
蔣書看上去略有慌亂：“王晴...額...”我“嗯”了一聲，
走進臥室把蔣書的衣服打包好拿了出來：“你可以走了?！笔Y書皺眉，
似是不解：“你什么意思？”我的心仿佛被放到雪地里冰了一晚，
此時已起不了任何波瀾：“我說的很清楚了，分手?！睆堄袢愠鰜泶驁A場：“王晴姐，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和蔣書哥只是普通朋友?！蔽覈@氣：“無所謂，
如果不想讓你和蔣書在我家私會的事傳遍整村，你們現(xiàn)在就趕緊走吧?！蔽夷闷鹦欣睿?/p>
放到門外。“王晴！”我默然不語，繼續(xù)搬著蔣書的行李，淚水在我眼里打轉，
我用力睜大眼睛，才能讓它不流下來。張玉茹眼眶通紅的過來攔我，蔣書一把拉過她，
冷冷地說：“玉茹，我們走，不用理她，過不了兩天她就得過來求我和好。王晴 ，
等你知道錯了，再過來給我跪著道歉?！币拱?，我獨自一人坐在桌子前，不成想，
在桌子上找到一本蔣書忘記帶走的日記本。里面密密麻麻寫著沒人知道的事，
寫著他對張玉茹的愛戀。原來他們那么早就認識，只不過因為家境懸殊，才沒能走到一起。
原來蔣書是為了娶張玉茹才想考大學的，也是為了娶張玉茹才來接近我。
從張玉茹掉下來的第一顆乳牙到頭上纏著的頭繩，每樣東西都詳細記錄著時間和心意。
甚至張玉茹第一次來例假臟掉的褲子，都是蔣書偷偷拿到河邊洗的。
日記的最后是厚厚的一沓零錢。蔣書用鋒利的筆鋒寫著“攢夠錢就娶她。
”我以為我已經(jīng)麻木了，可看到這些東西后還是哭的泣不成聲。
我省吃儉用把錢留給蔣書的時候，他也在努力攢錢娶別的女人。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哭夠之后，我頂著腫成核桃的兩只眼睛，看向桌邊蔣書剩下沒能拿走的書。其實蔣書聰明，
我比他更甚。我在更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記事，詩賦經(jīng)書，不在話下。替蔣書整理書籍，
打掃衛(wèi)生時，一頁頁翻過去，那些晦澀難懂的書籍，便以牢記于心。
只是為了維護蔣書的自尊心，我從不曾表現(xiàn)出來自己認得這些字。
后來更是一門心思放在他身上，將小時候的那些知識拋之腦后。我伸手撫摸過書的封面，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考大學。為了離那對狗男女遠點，我把行李搬到了工地。
和工人一塊住宿舍，請人用木頭新打了個桌子，又去省城斥巨資買了個電燈，
以便我晚上下班后學習。這天，我在廚房邊切菜邊背詩的時候，
一個黑乎乎的瘦弱身影站在窗前。我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那天在路口的老人。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了一部分身體，能站起來走了，但仍舊十分瘦弱，儼然一個骨頭架子。
我以為他是來吃飯的，就到里屋把之前打算給蔣書的肉遞給他：“還沒開飯呢，你先墊墊。
”不料他擺擺手拒絕了我，用手指了指我桌上的書，
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能白吃你的飯，可以教你念書。”我驚訝地看著：“你會？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是真會。老人名叫張長發(fā)，曾經(jīng)是位教書先生，后來村里鬧饑荒，
學堂關了，他也沒了工作，教了一輩子書不曉得怎么種地，于是就落魄成乞丐了。
我立刻把老人扶起來，行了一個拜師禮：“那以后您可就是我?guī)煾噶耍涛夜φn，
我給您錢，如何？”老人搖了搖頭，慈愛地看著我：“那天我差點餓死，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教你功課是應該的?！蔽液蛷堥L發(fā)成日在廚房里背書，吸引了不少工人，
其中也不乏竊竊私語。“看沒看到，人家讀書呢，女人讀書，能有什么本事。
”“也就是鬧著玩裝樣子吧，看她那樣子也比不過蔣書，聽說蔣書不僅要考大學，
還要當狀元嘞?！薄奥犝f她是被蔣書甩了才開始要念書的，馬上要高考了，現(xiàn)在才開始學，
有什么用啊?！薄斑€不如好好做飯呢，最近的菜越來越敷衍了。
”其實菜品和之前相比并沒有變差，
反而因為我把之前給蔣書的錢都省下貼到了菜里而變得越來越好了。
我知道他們是看不慣我念書，故意找茬，所以也并沒有理他們 。
有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他大聲說著：“你們就是羨慕人家有錢可以讀書！
”我詫異的抬起頭，看到一個面色羞紅的男孩，看上去很年輕?！拔覀兞w慕？一個女娃，
有啥好羨慕的，考上大學也是白費?！薄澳闾嫠f話干嘛，你喜歡她啊?！备惺艿轿业哪抗猓?/p>
男孩臉色更紅了，
他磕磕巴巴的反駁：“才...才沒有呢...我就是看不慣你們胡說八道。
”我把他叫過來，遞給他一碗雞湯，問道：“你想讀書嗎？”男孩愣住了，久久不答話。
我準備了一籮筐的話，還想要繼續(xù)勸他，可是他卻笑著用力點了點頭：“想！做夢都想！
”說完，他把手里的雞湯重新放回我手里，耳朵尖紅紅的：“你...你喝，你最近瘦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瘦了嗎？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蔣書一直嫌我太胖臉太圓，
所以之前即便我再餓，也吃不了多少，但體重仍舊沒下?，F(xiàn)在想想，那應該是過勞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