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皓謙把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揉成一團時，鋼筆在文件上洇開一大塊墨漬。
林允荷離開后，他總是獨自在辦公室看著這些出神。
辦公室的落地窗映著他疲憊的臉，手機屏幕還停留在林允荷的號碼界面，通話記錄顯示已撥三十七個未接。
助理敲門進來送咖啡，瞥見他指尖捏著的照片。
那是林允荷二十歲生日時拍的，她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蛋糕前笑，眼里的光比燭火還亮。
“江總，夏小姐在樓下等您?！?/p>
江皓謙猛地回神，把照片塞進抽屜最深處。
電梯下行的時間里，他盯著鏡面里的自己發(fā)呆，那張臉在林允荷走后變得很疲憊。
上周在餐廳吃飯，他習(xí)慣性喊出林允荷的名字，話音落地才看見夏月舒僵在半空的手。
那時他才驚覺，有些刻進骨子里的習(xí)慣，時間根本磨不掉。
到了公司樓下，夏月舒穿著一件粉色的大衣，看見他立刻笑著挽住胳膊。
“皓謙，我們?nèi)タ茨翘谆榉亢貌缓?？設(shè)計師說裝修方案出來了?！?/p>
結(jié)婚……是啊，他們之前訂婚了……
指尖觸到她手腕的瞬間，江皓謙像被燙到般縮回手：“公司還有事，下次吧。”
夏月舒臉上的笑淡了些，卻還是裝作乖巧地點頭。
兩人來到餐廳晚餐，夏月舒把牛排切成小塊時，江皓謙正盯著餐廳壁畫出神。
畫上的顏色讓他想起林允荷設(shè)計的第一款胸針。
“皓謙？”
夏月舒用叉子敲了敲他酒杯，“嘗嘗我特意為你點的紅酒?！?/p>
看著酒液，江皓謙突然想起林允荷被潑紅酒那天，液體順著她蒼白的臉往下淌，像一道道血淚。
而她絕望的眼神，更是令他痛心。
“我去洗手間?！彼偷赝崎_椅子，逃也般離開了。
看著江皓謙離開，夏月舒的眼神瞬間陰沉的下來，拿著刀叉的手逐漸攥緊。
當晚回到別墅后，夏月舒正在試穿新衣服。
她從購物袋拿出一件又一件奢侈品，裙擺掃過沙發(fā)時，意外帶落了個相框。
江皓謙彎腰去撿，指腹撫過相紙。
那是他和林允荷在**拍的，她喂他吃冰淇淋，奶油沾在鼻尖上，兩人笑得像個孩子。
“皓謙，你在看什么？” 夏月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江皓謙慌忙將相框倒扣在茶幾上，心跳得像擂鼓。
他剛才居然對著這張照片看了足足五分鐘，連夏月舒什么時候過來的都沒察覺。
“沒什么。” 他起身往書房走，“我去處理文件。”
門關(guān)上的剎那，夏月舒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她走到茶幾前拿起相框，指腹狠狠劃過林允荷的臉。
這陣子江皓謙越來越不對勁，吃飯時會對著一桌的菜發(fā)呆，晚上睡覺總喊錯名字，甚至連她新買的香水，他都皺著眉說太嗆。
深夜十二點，書房的燈還亮著。
夏月舒端著溫牛奶進去，卻看見江皓謙趴在桌上睡著了，手機屏幕還亮著，是林允荷的照片。
她猛地攥緊牛奶杯，瓷壁硌得手心生疼。
原來他說的加班，就是在這里對著舊照片發(fā)呆。
第二天早餐時，夏月舒狀似無意地提起：“皓謙，我們定個結(jié)婚日期吧？我爸媽催好幾次了。”
江皓謙的手頓住，“再等等吧，公司最近在忙項目?！?/p>
“可是……”
“我說了再等等！”
江皓謙的聲音陡然拔高，隨即又意識到失態(tài)，放軟了語氣，“月舒，別逼我?！?/p>
夏月舒低下頭，長發(fā)遮住眼底的怨毒。
她比誰都清楚，江皓謙不是在忙項目，他是在等。
等那個明明已經(jīng)走了的人，等一個不可能的回頭。
這天晚上，江皓謙又做了那個夢。
夢里是林允荷被綁架的倉庫，他眼睜睜看著子彈射向她，卻被綁匪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不要！允荷?。 ?/p>
他嘶吼著醒來，冷汗浸透了睡衣。
隔壁客房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硐脑率娲螂娫挼穆曇?，語氣尖銳又陌生。
“你到底什么時候處理？江皓謙最近疑神疑鬼的……”
江皓謙的腳步頓在門口。他從沒聽過夏月舒用這種語氣說話，像淬了毒。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盡快跟他結(jié)婚?！?/p>
夏月舒突然壓低聲音，“掛了，他好像醒了?！?/p>
江皓謙迅速退回臥室，心臟狂跳不止。
最近夏月舒越來越反常了。
他想起林允荷臨走前留下的信，想起那個刀疤臉男人的照片，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