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深處的空氣里飄著雨后的土腥味。寧遠蹲在三號探方底部，用小刷子輕輕掃開覆在青銅器表面的浮土，手腕忽然一顫。
"教授！這下面有東西！"
他的聲音在墓室里激起輕微的回音。幾束手電光立刻從不同方向聚攏過來，照亮了探方底部那片泛著幽綠光澤的金屬。
"小心些，別用金屬工具。"林教授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看這紋飾風格，至少是西漢早期的物件。"
寧遠換上竹制剔刀，動作輕得像在給新生兒擦洗。隨著泥土一點點剝離，一面直徑約二十厘米的青銅鏡漸漸顯露真容。鏡背的蟠螭紋間錯落鑲嵌著七顆黯淡的玉石，排列方式讓他覺得莫名眼熟。
"北斗七星？"他下意識抬頭，仿佛要透過五米厚的封土確認星圖。
"不對。"林教授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他身旁，鏡片后的眼睛瞇成兩條細線，"你看第三顆和第四顆的位置，這更像是......"
"周天星斗圖的局部。"寧遠接話，心跳突然加快。去年在洛陽出土的北魏墓志銘上見過類似圖案，據說與早已失傳的"觀星術"有關。
當最后一撮泥土被清除，鏡緣處露出半圈蝕刻文字。寧遠摸出手機正要拍照，鏡面突然閃過一絲反光——這很不對勁，埋藏兩千年的青銅鏡表面應該早已氧化成銹。
"見鬼......"
他本能地后仰，卻看見鏡面上浮現出六個血色篆字：
【癸卯年，大劫至】
"你們看到了嗎？"寧遠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但回應他的是學妹疑惑的眼神和林教授不耐煩的催促："小寧，發(fā)什么呆？快記錄器物坐標。"
血色文字在眾人圍觀的瞬間消失了，就像被擦除的水漬。寧遠盯著恢復正常的鏡面，喉結上下滾動。剛才絕對不是幻覺，那些字的筆畫結構他從未見過，卻能莫名讀懂含義。
"我先做表層采樣。"他強迫自己恢復專業(yè)態(tài)度，戴上橡膠手套觸碰鏡面。指尖傳來針刺般的痛感，青銅鏡竟在常溫下保持著金屬不該有的冰涼。
記錄完基礎數據已是黃昏。寧遠作為發(fā)現者負責將青銅鏡送回臨時庫房。當他把器物裝進特制匣子時，注意到鏡緣有個指甲蓋大小的缺口——斷口嶄新得像是今天才產生的。
"奇怪......"
庫房門關上的瞬間，他仿佛聽見匣子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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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里的充電臺燈將寧遠的影子投在帆布上，隨著山風輕輕搖晃。他反復查看手機里拍下的鏡緣文字，搜索引擎卻顯示"無匹配結果"。這些符號既不像甲骨文也不屬于任何已知的篆體變種。
"就像是被故意設計成只有特定人能讀懂......"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帳篷外突然傳來騷動。寧遠鉆出去時，正好看見學妹指著天空驚叫："月全食！新聞沒說今天有月食?。?
血紅色的月亮懸在群山之上，邊緣泛著詭異的藍光。寧遠后背竄起一陣寒意——青銅鏡上的預言正在應驗。他轉身沖向庫房，某種直覺尖叫著要他再看一眼那面鏡子。
庫房門鎖已被撬開。
寧遠剎在門口，瞳孔驟縮。青銅鏡此刻懸浮在陳列臺上方，鏡面朝下投射出旋轉的星圖光影。七個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變位置，逐漸形成與鏡背完全一致的排列。
"這不可能......"
他摸出手機想錄像，卻發(fā)現所有電子設備都已失靈。鏡面突然轉向他，血色文字再度浮現，這次多了三行小字：
【子時三刻】
【鏡天通道】
【生門在東】
帳篷區(qū)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寧遠瞥見窗外幾個同學像雕像般凝固在奔跑姿態(tài)中，有人打翻的保溫杯懸在半空，滾燙的水珠靜止在空氣中。
青銅鏡開始高頻振動，發(fā)出類似編鐘的聲響。寧遠感到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發(fā)燙，掏出來時發(fā)現屏幕自動跳轉到相冊里一張早已刪除的照片——去年在博物館與前任女友的合影。照片邊緣多出一截本不存在的青銅鏡展柜，鏡面里映出的女友眼睛竟是血紅色的。
"啪"的一聲，手機爆裂成無數光點。與此同時，青銅鏡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將寧遠吞沒。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他看見鏡中浮現出一個古裝女子的虛影，朱唇輕啟：
"三百年了，終于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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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在劇痛中恢復意識時，最先聞到的是霉變稻草和尿液混合的惡臭。他掙扎著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漏雨的茅草屋頂和斑駁的土墻。身上蓋的破麻布爬滿虱子，角落里蜷縮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這特么是......"
他想坐起來，卻引發(fā)一陣眩暈。抬手時發(fā)現腕上多了道青色紋路，形狀酷似青銅鏡背的蟠螭紋。觸摸的瞬間，腦海中響起清冷的女聲：
"氣沉丹田，意守靈臺。"
"誰？！"
寧遠的驚呼驚醒了老乞丐。對方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咧開缺牙的嘴："小子命真硬，高燒三天還能活。老朽撿你回來時，你渾身是血地躺在官道上......"
窗欞外，一彎血月正懸在陌生的星空下。最亮的那七顆星辰，排列得與青銅鏡背的玉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