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我抽屜里塞了一封情書。
沒有署名。
但我一眼就認出來是他的字。
我認識他的字,就像我認識那年初雪那天他牽我手的溫度。
他寫得很認真,黑色水筆一筆一劃,開頭是:
【舟舟,我做錯了好多事?!?/p>
字跡沒有顫抖,整齊卻顯得極其用力,像是他一邊寫一邊壓抑情緒。
他寫了我們一起去書展、我們一起聽的那場講座、還有那一次我發(fā)燒他跑了三公里送熱水的事。
他記得很清楚,甚至比我還清楚。
他說我喜歡紅豆味奶茶,討厭薄荷巧克力。
說我最怕考試前最后五分鐘的鈴聲。
說我總是表面冷靜,心里卻容易慌。
他在信的末尾寫:
【我以為你刀槍不入,才敢放任自己一點一點遠離你?!?/p>
【后來才知道,你只是把所有脆弱藏得太深。】
【現(xiàn)在我愿意撿回來,一點一點哄你,哪怕你不原諒我,我也想做那個在你身后的人。】
【舟舟,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看完后,把信重新疊回去,塞進抽屜最底層。
我沒有回信。
也沒有提這件事。
不是因為感動。
而是因為我現(xiàn)在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不是做錯事以后才清醒的。
真正愛你的人,從來不會等你“犯錯”才意識到你重要。
**
林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晚自習的時候,他不再和任何人說話。
他坐在靠墻的角落,手機放一邊,一筆一劃地在本子上寫著什么。
小魚好奇地去偷看了一眼,回來告訴我:“他在抄字,好像是你的朋友圈句子?!?/p>
我沒反應。
她說:“他還在操場上跑步,我看他昨晚跑了十圈,一邊跑一邊聽歌,像瘋了?!?/p>
我咬著筆,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用“補償式舔狗”的方式挽回我。
寫信、做筆記、發(fā)動態(tài)、和所有人保持距離,表現(xiàn)得像個后悔不已的深情男主角。
可惜啊。
深情不是演給別人看的。
也不是你做了多少才換來的。
它得從頭開始。
不是從“你失去了我”才開始。
**
周五下午,學校組織一次心理健康講座。
我和小魚靠墻坐著,剛好看見林深也進來了,坐在最后一排。
主講老師講到“情緒認知與溝通失效”的時候,突然提問:“同學們有沒有過這種經(jīng)歷,明明是自己做錯了,卻希望對方主動和解?”
沒人舉手。
我本來在低頭記筆記,忽然聽見身后有人站起來。
我一回頭,就看見林深舉手了。
老師一愣:“你愿意分享一下嗎?”
他點頭,語氣有些沙?。骸拔以?jīng)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她脾氣不好,不太愛說話,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很細致?!?/p>
“我以為她不會走,以為她一直會陪著我?!?/p>
“所以我慢慢就懶了,懶得哄、懶得懂、懶得認真?!?/p>
“后來她真的走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她無所謂,是我太不重要。”
全場安靜。
我握緊了筆。
他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我想做點什么去彌補,可她已經(jīng)不給機會了?!?/p>
“我現(xiàn)在每天寫反思、跑步、讀書……可我知道,可能都沒用了?!?/p>
“因為她真的很清醒,不再需要我了?!?/p>
這番話聽得人心里一陣堵。
尤其是坐在我身邊的小魚,已經(jīng)拿紙巾開始偷偷抹眼淚。
我沒有動。
也沒有回頭。
我只是在心里告訴自己:
你不能心軟。
因為他口口聲聲說“她脾氣不好,不愛說話”。
他現(xiàn)在還沒意識到:
她不是脾氣不好,是太懂事,不愿表達。
她不是不愛說話,是你從沒認真聽。
**
講座結束后,我沒有等人,獨自往教室走。
走到樓梯拐角處,林深叫住我:“舟舟。”
我站住腳,回頭看他。
他站在夕陽里,臉上的光線讓他的眼睛泛著紅。
他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冷靜?”
“哪怕吵我一句,罵我一句都行?!?/p>
“你這么平靜,我真的……特別怕。”
我沒說話。
他逼近一步,聲音低下去:“你真的不想回到我身邊了嗎?”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輕聲問:“你覺得我會嗎?”
他像是想開口,又像徹底說不出話。
我沒再等他。
只回了一句:“愛不是靠舔就能得來的,林深?!?/p>
“你不是真的愛我?!?/p>
“你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你搞丟了一個很難找的我?!?/p>
我說完,走了。
步子很輕,但每一步都像釘子一樣,踩在我們過去的回憶上。
不是我無情。
是你曾讓我失望的樣子,太具體了。
具體到,我再也無法騙自己說——
你只是“偶爾犯錯”。
**
回到宿舍,我把他那封信撕成了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紙很薄,撕的時候沒發(fā)出多大聲音。
就像我們的關系,斷掉時連個響動都沒有。
只是一頁紙,不需要力氣,就能毀掉。
我從來沒想過報復他。
也沒想讓他“舔到感動我”。
我只想做回那個只屬于我自己的沈舟。
不依附任何人,不等任何解釋,不要任何補償。
我不是你失去后才開始有價值的人。
我一直都很好。
只是你太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