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將行李箱重重地摔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她盯著桌上那張飛往內(nèi)羅畢的機票，上面印著她的名字和航班信息，像一道無法撤銷的判決書。
"非洲研究..."她喃喃自語，指尖劃過機票邊緣。自從一周前發(fā)現(xiàn)志愿被改，她沒有再和程野說過一句話。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甚至連窗口都拉上了窗簾——那個曾經(jīng)對她永遠敞開的窗戶。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李婷的名字。林小滿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婷急切的聲音就沖了出來："小滿！我查到一些關(guān)于蘇媛的事情！"
林小滿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說。"
"蘇媛的父親蘇明遠是遠航集團的董事長，最近在和程野家的公司合作一個非洲項目。但據(jù)說出了問題，程氏集團可能面臨巨額賠償..."
林小滿猛地坐直身體："程野家的公司？"
"對啊，你不知道嗎？程野他爸程向東的'東野科技'最近兩年發(fā)展特別快，據(jù)說就是因為拿下了幾個非洲的通信基建項目。"
林小滿的思緒飛速轉(zhuǎn)動。程野從未詳細提過他父親的公司，她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企業(yè)。如果牽涉到非洲項目...
"還有更勁爆的，"李婷壓低聲音，"蘇媛有抑郁癥，去年休學(xué)過兩個月。她媽媽好像是因為抑郁癥自殺的..."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雜音，接著是李婷慌亂的聲音："哎呀，我導(dǎo)師找我，先掛了！"
放下手機，林小滿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她在搜索欄輸入"東野科技 非洲項目 遠航集團"，按下回車。
屏幕上跳出的新聞讓她瞇起眼睛。一篇財經(jīng)報道中提到，東野科技在東非某國的通信項目因"當(dāng)?shù)卣咦兓?面臨停滯，可能導(dǎo)致數(shù)億損失，而遠航集團作為主要投資方正考慮撤資。
"原來如此..."林小滿輕聲說。程野改她的志愿，絕不只是為了陪蘇媛那么簡單。這里面一定有更深的聯(lián)系。
她合上電腦，望向窗外。夕陽將程野家的窗戶染成血色。她曾經(jīng)以為完全了解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孩，現(xiàn)在卻覺得他像個陌生人。
北京大學(xué)國際關(guān)系學(xué)院的新生報到日，校園里人頭攢動。林小滿拖著行李箱，按照指示牌找到非洲研究專業(yè)的報到處。她的目光掃過人群，沒有看到程野——他當(dāng)然不會在這里，他的志愿是清華計算機，如他所愿。
"林小滿同學(xué)？"一個溫和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林小滿轉(zhuǎn)身，呼吸一滯。蘇媛站在她面前，白色連衣裙襯得肌膚如雪，黑發(fā)如瀑。近距離看，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郁。
"你好，"蘇媛伸出手，"我是蘇媛。程野應(yīng)該提過我。"
林小滿沒有握那只手："他提得不多。"她故意強調(diào)，"畢竟我們最近沒怎么說話。"
蘇媛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慢慢收回："我理解你為什么生氣。如果是我，也會..."
"你不會理解，"林小滿打斷她，"沒人能隨便改你的志愿，對吧？"
蘇媛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我們?nèi)マk手續(xù)吧。周教授在等我們。"
"周教授？"
"我們的導(dǎo)師，"蘇媛輕聲解釋，"非洲研究專業(yè)今年只招了六個人，每個人都會分配一位導(dǎo)師。"
林小滿跟著蘇媛走向一棟老式教學(xué)樓，心里暗自驚訝。她原以為這是個冷門專業(yè)，沒想到選拔如此嚴格。
周教授是個五十多歲的嚴肅男人，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鷹。他看了看林小滿的材料，又抬頭打量她："清華計算機的分數(shù)，為什么來我們這里？"
林小滿咬住嘴唇內(nèi)側(cè)，強忍住看向蘇媛的沖動："我想嘗試不同的領(lǐng)域。"
周教授似乎看透了什么，但沒有多問："非洲研究不是逃避的地方，是需要熱情和奉獻的領(lǐng)域。希望你準備好了。"
離開辦公室后，蘇媛主動提出帶林小滿參觀校園。兩人走在未名湖畔，沉默像一堵無形的墻。
"你和程野..."蘇媛終于開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十八年。"林小滿簡短地回答，"直到他決定我的未來應(yīng)該由他做主。"
蘇媛停下腳步，望向湖面："程野不是那種人。他這么做一定有原因。"
"哦？你很了解他？"林小滿無法掩飾語氣中的譏諷。
蘇媛轉(zhuǎn)過來，眼神出奇地坦誠："不，我不了解他。但我了解被迫做選擇的感受。"
林小滿愣住了。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蘇媛臉上，那一刻她看起來異常脆弱，完全不是傳說中高高在上的?；ā?/p>
"我爸爸..."蘇媛剛要說什么，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我得走了。明天機場見？"
林小滿點點頭，看著蘇媛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敵意莫名松動了一些。
首都機場T3航站樓，林小滿早早到了值機柜臺。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與周圍西裝革履的商務(wù)旅客形成鮮明對比。
"小滿！"
她回頭，看到父親和母親匆匆走來，母親眼眶泛紅。
"媽，別這樣，又不是不回來了。"林小滿擁抱母親，感受她在自己肩頭輕輕顫抖。
"一定要每天報平安，"父親嚴肅地說，"非洲不比國內(nèi)，安全第一。"
林小滿正要回答，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程野。他站在幾米外，穿著那件她最喜歡的藍色襯衫，頭發(fā)亂糟糟的，像是匆忙趕來的。
"爸，媽，你們先去那邊坐會兒。"林小滿輕聲說。等父母離開，她轉(zhuǎn)向程野，面無表情："你來干什么？"
程野走近幾步，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我來送你們。"
"我們？"林小滿冷笑。
就在這時，蘇媛推著行李車出現(xiàn)了。她今天化了淡妝，穿著淺綠色連衣裙，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看到程野，她明顯怔了一下。
"程野？你沒說你要來..."
"我想親自送你們。"程野的目光在林小滿和蘇媛之間游移。
一個惡作劇的念頭突然冒出來。林小滿上前一步，親密地挽住蘇媛的手臂："我們該去安檢了，對吧，媛媛？"
蘇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沒有掙脫。
程野的臉色變了："小滿..."
"有什么問題嗎？"林小滿故意靠蘇媛更近，"你不是希望我們做好朋友嗎？如你所愿。"
程野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最終卻只是遞給她一個信封："到了再看。"
林小滿接過信封，隨手塞進背包，拉著蘇媛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十幾米后，她忍不住回頭——程野還站在原地，陽光將他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
飛機起飛后，林小滿才松開蘇媛的手臂："抱歉，利用了你。"
蘇媛?lián)u搖頭："沒關(guān)系。"她猶豫了一下，"程野很在乎你。這段時間他...很不好過。"
林小滿沒有接話，轉(zhuǎn)而打開程野的信封。里面是一張手繪地圖，標(biāo)注了內(nèi)羅畢幾個重要地點，還有一張當(dāng)?shù)豐IM卡。地圖角落寫著一行小字："無論發(fā)生什么，記得我在。"
她迅速合上信封，胸口泛起一陣酸澀。十八年的友誼，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你要吃藥嗎？"
蘇媛的聲音將林小滿拉回現(xiàn)實。她轉(zhuǎn)頭看到蘇媛正從隨身小包里拿出一個藥盒，里面裝著幾片白色藥片。
"這是什么？"林小滿下意識問。
蘇媛的手停頓了一下："只是...維生素。"但她閃爍的眼神告訴林小滿，那絕不是維生素那么簡單。
林小滿想起李婷的話——蘇媛有抑郁癥?？粗矍斑@個看似完美的女孩悄悄吞下藥片，她忽然感到一絲憐憫。
"你對非洲了解多少？"林小滿轉(zhuǎn)移話題。
蘇媛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媽媽是外交官，小時候我在肯尼亞住過兩年。"她拿出平板電腦，調(diào)出幾張照片，"看，這是我八歲時在馬賽馬拉拍的。"
照片上的小女孩站在一群高大的馬賽族戰(zhàn)士中間，笑容燦爛，與現(xiàn)在憂郁的蘇媛判若兩人。
"后來呢？"林小滿忍不住問，"為什么離開？"
蘇媛的笑容消失了："我媽媽...去世了。在那之后，爸爸帶我回國，再也不提非洲的事。"她望向窗外云海，"這次能回去，對我來說很重要。"
林小滿若有所思。也許蘇媛和她一樣，都是被命運推著走的人。
"你呢？"蘇媛問，"為什么最后決定來？以你的分數(shù)，完全可以申訴重新錄取。"
林小滿沉默了一會兒："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值得程野背叛我們的友誼。"她頓了頓，"而且，我查到你父親和程野家的公司有合作。"
蘇媛的瞳孔微微收縮："你調(diào)查我們？"
"只是想知道真相。"林小滿直視她的眼睛，"你知道東野科技在非洲的項目出了問題嗎？"
蘇媛的手指絞在一起："我知道一些...這也是為什么爸爸同意我來讀這個專業(yè)。他想讓我...評估情況。"
"評估什么？"
"是否值得繼續(xù)投資。"蘇媛輕聲說，"爸爸不喜歡失敗的項目。"
林小滿的心沉了下去。所以，程野讓她陪蘇媛，是為了挽救家族生意？她的價值就這么簡單？一個陪太子讀書的伴讀？
飛機突然遇到氣流，劇烈顛簸起來。蘇媛臉色發(fā)白，手指緊緊抓住扶手。
出乎自己意料，林小滿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別怕，只是氣流。"
蘇媛驚訝地看著她，慢慢放松下來："謝謝。"
十二小時的航程中，兩人斷斷續(xù)續(xù)地交談。林小滿了解到蘇媛精通斯瓦希里語，對東非文化了如指掌；而蘇媛則驚訝于林小滿的編程能力——她正用筆記本電腦編寫一個簡易的翻譯程序。
"這是為了我們調(diào)研用的，"林小滿解釋，"可以實時翻譯一些當(dāng)?shù)胤窖浴?
"太厲害了，"蘇媛真誠地說，"程野說過你計算機很厲害，但沒想到..."
提到程野，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微妙起來。
當(dāng)飛機開始下降時，蘇媛突然說："無論程野為什么這么做，我很高興有你同行。"
林小滿沒有回應(yīng)，但心里某個堅硬的角落似乎軟化了一點。窗外，非洲大陸在晨光中漸漸清晰——一片陌生而神秘的土地，等待她的將是什么？
飛機輪子接觸跑道的震動傳來時，林小滿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次地理上的遠行，更是一場尋找自我與真相的旅程。而身邊這個復(fù)雜的女孩，可能既是情敵，也將是最理解她處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