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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狐骨生蘭 臨淵羨魚翁 7467 字 2025-08-06 20: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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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崖頂蘭開沈硯之第一次踏上斷云崖的石階時(shí),宣州紙的邊角還沾著江南的梅雨。

墨竹傘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綻成小小的蓮花,他抬手拂去畫箱搭扣上的蛛網(wǎng),

忽然瞥見石階縫隙里鉆出株嫩芽——正是自己踏遍三州六府要尋的千年野蘭。

那蘭草生在崖頂西側(cè)的石縫里,紫蕊垂露,須得正午日光斜照時(shí)才能顯出風(fēng)骨。

竹制畫架往青苔上一擱,便聽得身后有窸窣響動(dòng),轉(zhuǎn)頭見個(gè)姑娘蹲在丈外的老松下,

正歪著頭看他調(diào)顏料。她赤著腳,腳踝邊擺著只竹籃,里面盛著紅瑪瑙似的野莓。

粗布裙洗得發(fā)灰,卻掩不住脖頸間瑩白的皮膚,像浸在溪水里的玉。

日光穿過松針在她臉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睫毛下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dòng)。

“這石青調(diào)得太死了?!彼蝗婚_口,聲音里帶著山風(fēng)的清冽,“你看那崖壁的影子,

是帶點(diǎn)紫的,像晨露落在紫草上?!鄙虺幹徽K嬃硕嗄晟剿?,自詡對(duì)色彩敏銳,

卻從未留意過崖壁陰影里藏著的紫。案頭的狼毫在瓷碟里攪動(dòng),胭脂紫混入石青的剎那,

硯池里泛起的漣漪竟與崖壁陰影的輪廓完美重合。依著她的話添了些胭脂紫,

那片崖影果然活了,仿佛能聽見石縫里水流的叮咚,連畫中野蘭的紫蕊都似乎更顯嬌艷。

“在下沈硯之,多謝姑娘指點(diǎn)?!彼麍?zhí)起衣角正要行禮,卻見姑娘已蹦跳著湊到畫架前。

她發(fā)間沾著的松針隨著動(dòng)作輕晃,身上飄來混合著野莓與松脂的香氣。“我叫阿青。

”她笑起來,眼角有細(xì)碎的金芒一閃而逝,像被陽光吻過的蜂鳥翅膀。遞過竹籃時(shí),

指尖擦過他的掌心,帶著草木的澀氣,“野莓很甜,你嘗嘗看。

”沈硯之捏起顆野莓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開,

恍惚間竟覺得比往日吃過的任何珍饈都要美味。此后三月,阿青成了斷云崖的???。

沈硯之畫晨光里的霧松,她便蹲在旁邊數(shù)松針上的露珠,數(shù)著數(shù)著趴在樹根上打盹,

鬢角沾著松脂;他畫暮色中的飛瀑,她就折根竹枝,在他腳邊的沙地上畫狐貍腳印,

畫到興頭上,會(huì)忽然問:“人間的綢緞?wù)娴谋仍鹿膺€軟?”他從畫具箱里翻出塊杭綢帕子。

阿青捏著帕子在臉上蹭了蹭,耳尖紅得像山桃:“比崖底的苔蘚軟多了。

”她把帕子折成小包袱,鄭重地包起幾枚野莓,說要留著慢慢吃。沈硯之望著她認(rèn)真的模樣,

心中泛起異樣的情愫。他開始畫她。畫她站在蘭草邊,裙角被風(fēng)吹得揚(yáng)起;畫她坐在溪石上,

赤足垂在水里,驚起一串銀鱗;畫她仰頭看云,睫毛上沾著草屑。最后一張畫里,

他偷偷在她身后添了片模糊的月影,月影里藏著只蜷縮的小狐貍,只有他自己知道。

某次作畫時(shí),阿青好奇地湊過來,險(xiǎn)些發(fā)現(xiàn)那只小狐貍,沈硯之慌忙用袖口遮住,

惹得阿青嗔怪他小氣。入秋那日,家書裹著桂花香送到崖下。母親咳血的消息像塊冰,

砸得沈硯之指尖發(fā)顫。收拾畫具時(shí),阿青站在他身后,竹籃里的野果滾了一地。她彎腰去撿,

發(fā)間的銀鈴輕輕搖晃,那是沈硯之上月送她的小玩意?!耙吡耍俊彼曇艉茌p,

像怕驚散了夜里的霧。沈硯之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想要伸手為她拭去淚水,卻又怕唐突。

“母親病重,不得不歸?!彼鰤K玉佩,是幼時(shí)戴的暖玉,玉質(zhì)不算上乘,

卻被體溫焐得溫潤,“這個(gè)給你。等我回來·····”“回來做什么”阿青猛地后退,

粗布裙掃過地上的畫,那張藏著狐貍的畫紙被風(fēng)卷起來,貼在她腳邊。她低頭看著畫,

肩膀忽然抖起來,“你知道斷云崖的狐貍嗎?它們愛上人,會(huì)被剜掉內(nèi)丹的。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沈硯之這才注意到她腳下的落葉不知何時(shí)已凝結(jié)成霜。

沈硯之喉頭發(fā)緊。想起她從不在月夜出門,想起有次他被毒蛇纏住腳踝,她一聲輕喝,

那蛇竟掉頭逃竄。那些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此刻像針一樣扎進(jìn)心里。記憶中她曾說過的每句話,

此刻都有了新的注解。“阿青,我......”“別叫我。

”她眼底的金芒變成琥珀色的豎瞳,身后不知何時(shí)多了條蓬松的銀白狐尾,

在月光里泛著冷光,“你們?nèi)硕寂逻@個(gè),不是嗎?”她抓起玉佩狠狠擲在他腳邊,“滾。

”話音未落,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沈硯之眼前青光閃過,待再睜眼,崖邊只剩他一個(gè)人,

玉佩裂縫里卡著根狐毛,軟得像雪。而那根銀鈴,不知何時(shí)已落在他的畫箱旁,輕輕搖晃,

卻再無人回應(yīng)。2 第二章 江南雨巷沈硯之的烏篷船緩緩駛?cè)肭鼗春訒r(shí),

江南正下著纏綿的秋雨。細(xì)密的雨絲斜斜地織就一張朦朧的紗幕,將整個(gè)河面籠罩其中。

碼頭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發(fā)亮,宛如一塊塊溫潤的青玉,在雨幕中泛著幽幽的光。

婉卿撐著油紙傘站在岸邊,傘面上的水珠順著傘骨滑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她鬢邊的珠花隨著腳步輕輕晃動(dòng),折射出細(xì)碎的光芒,

像極了他畫里那些婉約動(dòng)人的江南女子?!氨砀缈伤慊貋砹恕!彼彶捷p移,

踩著水洼中的漣漪,接過他的畫具箱。

指尖無意中碰到他腕上的傷疤——那是斷云崖的碎石劃的,此刻仿佛又隱隱作痛。

“伯母這幾日總念叨你?!彼穆曇糨p柔,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

卻掩不住話語里的關(guān)切。母親的病竟奇跡般好轉(zhuǎn)了,只是依舊不時(shí)咳嗽。

見了他便拉著他的手抹淚,渾濁的眼中滿是欣喜與心疼,

絮絮叨叨地說多虧婉卿日日煎湯喂藥,將來成親不可虧待了她。婉卿是母親早就定下的兒媳,

生得溫婉嫻靜,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極妙。此刻正垂著眼簾,專注地給他收拾行囊里的畫稿,

纖細(xì)的指尖觸到那張《青崖夜話圖》時(shí),輕輕“呀”了一聲:“這狐貍畫得真靈動(dòng)。

”那聲音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沈硯之心里激起千層浪。沈硯之的心猛地一揪,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搶過畫稿攥在手心,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隨手畫的。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畫里的狐貍,分明是照著阿青靈動(dòng)的模樣勾勒,

每一筆都藏著無盡的思念。夜里,他躺在熟悉的雕花木床上,卻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江南的綢緞被面滑溜溜的,觸感雖柔軟,卻不如斷云崖的粗布裙親膚,

帶著山野間獨(dú)有的溫暖;枕頭上的熏香甜得發(fā)膩,蓋過了草木的清苦氣,

再也聞不到記憶中阿青身上淡淡的草藥香。他摸出那塊斷裂的玉佩,

裂縫里的狐毛已有些發(fā)脆,卻依舊帶著阿青的氣息,那氣息勾起的回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不知為何,他開始畫不出畫了。案頭的石綠總調(diào)不對(duì),無論怎么調(diào)配,

都調(diào)不出斷云崖山石的蒼勁;崖壁的影子里總藏著不該有的紫,像是阿青衣裳的顏色,

揮之不去;就連畫江南最熟悉的煙柳,枝條都歪歪扭扭的,像被人用指尖強(qiáng)行彎過,

再?zèng)]有往日的靈韻。婉卿來看他,見他對(duì)著空紙發(fā)呆,便研了墨遞過來:“表哥是不是累了?

我替你畫幾筆?”她的筆觸細(xì)膩,柳絲畫得像真的一樣,每一根都精致入微。

可沈硯之卻看得眼睛發(fā)酸——那不是他要的柳。他要的柳,該帶著崖頂?shù)娘L(fēng),

在風(fēng)中肆意舒展;該沾著野莓的甜,帶著自然的生機(jī);該有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柳蔭里望著他,

滿含笑意與溫柔?!拔页鋈プ咦?。”他猛地站起身,動(dòng)作太急,撞翻了硯臺(tái),

墨汁濺在宣紙上,暈出片烏黑,像斷云崖頂?shù)囊股?。那墨漬仿佛是他此刻混亂的心緒,

濃得化不開。秦淮河上的畫舫依舊熱鬧,五彩的燈籠在雨幕中明明滅滅。

歌女的琵琶聲順著水漂過來,纏纏綿綿的,和著雨聲,奏出一曲江南小調(diào)。沈硯之倚著欄桿,

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思緒卻飄向了遠(yuǎn)方。突然,他看見岸邊有個(gè)賣野莓干的小攤,

紅彤彤的果子串在竹簽上,像極了阿青竹籃里的果子。他快步走過去,買了一串,塞進(jìn)嘴里,

酸汁瞬間嗆得他眼眶發(fā)紅——和阿青塞給他的那顆,一模一樣。記憶中的畫面在眼前浮現(xiàn),

阿青俏皮的笑容,還有那清脆的笑聲,仿佛就在耳邊。“沈公子?”他回頭,

看見婉卿撐著油紙傘站在岸邊,裙角沾著泥,顯然是一路找來的?!耙估餂?,

公子怎么穿這么少?”她解下披風(fēng)給他披上,指尖無意中碰到他的手腕,像阿青當(dāng)年那樣輕,

卻帶著截然不同的暖意。那是江南女子的溫柔,細(xì)膩而含蓄?!巴袂洌鄙虺幹穆曇舭l(fā)顫,

心里滿是愧疚與掙扎,“我····”“我知道。”婉卿忽然笑了,

眼里的光像被雨水打濕的星子,有失落,卻也有釋然,“公子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她從袖中摸出張字條,看上去像是母親寫的,說若他實(shí)在不愿,婚約便作罷,

“伯母讓我交給你,她說,畫畫的人,心不靜是畫不出好東西的?!蹦菑堊謼l輕飄飄的,

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沈硯之喘不過氣來。沈硯之攥著字條,

忽然想起阿青在沙地上畫的狐貍,尾巴卷著顆野莓,像在守護(hù)什么。那是他們的秘密,

是獨(dú)屬于他們的回憶。他再也顧不得許多,轉(zhuǎn)身往碼頭跑,披風(fēng)落在地上,

婉卿在身后喊:“公子要去何處?”“斷云崖!”他的聲音被風(fēng)卷著,堅(jiān)定而執(zhí)著,

“我要去接阿青回家!”雨越下越大,卻澆不滅他心中的熱情,他大步向前,

奔向那個(gè)有阿青的地方。3 第三章 狐骨生蘭沈硯之趕到斷云崖時(shí),

暮色正將天空染成血紅色。風(fēng)卷著砂礫打在臉上生疼,遠(yuǎn)處松濤如泣,

似在為即將到來的慘烈廝殺哀鳴。白發(fā)老道舉劍刺向石縫的身影,在這昏沉的天色下,

宛如來自地獄的判官。老道背著的桃木劍泛著冷光,腰間懸著的八卦鏡隱約流轉(zhuǎn)著神秘符文,

臉上的皺紋里沾著暗紅的血,干涸的血跡結(jié)成痂,顯然剛經(jīng)歷過一場惡斗?!把?,

交出那幅畫!”老道的聲音沙啞而尖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石縫里傳來嗚咽聲,

起初像狐貍受傷時(shí)的哀鳴,細(xì)細(xì)聽來,卻又帶著人的哭腔,滿是恐懼與絕望。

沈硯之的心猛地一揪,顧不上前方危險(xiǎn),發(fā)足沖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推開老道:“住手!

”老道被推得一個(gè)趔趄,差點(diǎn)摔倒。他站穩(wěn)身形,看清是沈硯之,

眼中頓時(shí)燃起熊熊怒火:“你這凡夫俗子,竟被狐貍精迷了心竅!她偷了你的畫,

藏著你的氣息,是想吸你的精氣修煉!”老道的話語如利箭般射向沈硯之,

帶著對(duì)妖魔的痛恨與對(duì)他的怒其不爭?!八皇茄 鄙虺幹敛煌丝s,堅(jiān)定地?fù)踉谑p前,

眼神中滿是信任與決然,“她從未害過我!”石縫里忽然傳來一陣響動(dòng),

像是有什么在艱難地挪動(dòng)。一只銀狐瘸著腿鉆了出來,每走一步都似乎用盡全身力氣。

它的左前腿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隱約可見,白毛糾結(jié)著血痂,顯得格外凄慘。

左眼蒙著層血翳,黯淡無光,只剩右眼睜著,琥珀色的眸子中,映著沈硯之的身影,

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它的嘴里叼著樣?xùn)|西——是那幅被揉皺的《青崖夜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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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shí)間:2025-08-06 20:0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