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婚禮驚變圣潔的《婚禮進行曲》在穹頂高聳的教堂里流淌,像一層甜蜜的、粘稠的糖漿,
包裹著每一張含笑的臉龐??諝饫飶浡嘿F香水、新鮮百合和蠟燭燃燒的溫暖氣息。我,
林晚,正一步一步,踩在厚實的紅毯上,走向紅毯盡頭那個男人——顧承宇。
水晶吊燈的光芒碎鉆般灑落,在他量身定制的深灰色禮服上跳躍,
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輪廓。他微微側(cè)身,目光穿透觀禮席上模糊的面孔,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在輝煌的燈火映襯下,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古井,里面翻涌著我努力解讀了三年,
卻始終未能完全讀懂的情緒。是期待嗎?還是……一種透過我,
在凝視著遙遠時光里某個刻骨銘心印記的恍惚?我捧著那束特意挑選的白色桔?;ā?/p>
花瓣潔白無瑕,花語卻是——無望的愛。指尖冰涼,緊緊攥著花莖,
試圖從這冰冷里汲取一絲對抗心跳如鼓的力氣。每一步都像踏在云端,又像踩在薄冰上,
四周賓客祝福的低語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海水,朦朧不清。終于,我站定在他面前。
牧師溫和慈祥的聲音響起,帶著神圣的韻律:“顧承宇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晚女士為妻,
無論順境或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都愛她,珍惜她,直至死亡將你們分開?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教堂里靜得能聽見燭火輕微的噼啪聲。所有的目光,
帶著祝福、審視、好奇,都聚焦在我們身上,像無數(shù)無形的絲線,纏繞著這一方小小的圣壇。
顧承宇的喉結(jié),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他深邃的眼眸專注地凝視著我,薄唇微啟,
我一生命運的“我愿意”似乎即將沖破阻礙——“嗡……嗡……”一陣突兀而頑固的震動聲,
從他禮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清晰地傳了出來,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猛地割裂了這神圣凝滯的空氣。
那震動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急迫感,執(zhí)拗地穿透了厚重的衣料,
在寂靜的教堂里顯得格外刺耳。顧承宇的身體瞬間僵直。
那點即將從他眼中滿溢而出的、或許可以稱之為溫柔的光芒,如同被疾風(fēng)吹熄的燭火,
驟然熄滅,只剩下冰冷的余燼。他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
猛地伸手探入褲袋,掏出了手機。屏幕的光亮,在教堂相對昏暗的光線下,
如同一小塊冰冷的寒冰,映亮了他驟然收緊的下頜線。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屏幕上,
瞳孔在那一瞬間急劇收縮,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也最令他魂牽夢繞的東西。
那是一種混合了極度震驚、狂喜,以及某種巨大痛楚的復(fù)雜表情,如同平靜湖面被投入巨石,
所有精心維持的平靜面具轟然碎裂。時間仿佛凝固了。下一秒,他猛地抬起頭,
視線倉惶地掃過我的臉,那眼神里翻涌著驚濤駭浪,卻唯獨沒有一絲一毫屬于我的倒影。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喉嚨卻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住,只發(fā)出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然后,
他做出了一個讓整個教堂瞬間陷入死寂的動作——他猛地轉(zhuǎn)身,
像一頭被無形長鞭狠狠抽中的困獸,不顧一切地、跌跌撞撞地沖下了圣壇!
深灰色的禮服衣角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而倉皇的弧線,狠狠擦過我的手臂,
帶來一陣冰冷的刺痛。2 遺棄的夢他撞開了旁邊一個目瞪口呆的花童,
那孩子懷里抱著的花瓣籃子傾覆,潔白的玫瑰花瓣如同哀傷的眼淚,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他像一陣失控的颶風(fēng),沖過長長的紅毯,撞開了沉重的教堂大門。門外熾烈的陽光瞬間涌入,
刺得人睜不開眼,也瞬間吞噬了他狂奔而去的背影。“承宇!
”他母親尖銳的、帶著哭腔的呼喊撕裂了死寂。“顧總?!”“天?。∵@怎么回事?!
”賓客席瞬間炸開了鍋,
驚愕的抽氣聲、難以置信的低呼、椅子被慌亂帶倒的刺耳摩擦聲……匯成一片混亂的嗡鳴。
世界的聲音猛地灌入我的耳朵,又瞬間被抽離。我獨自站在高高的圣壇上,像一座孤島。
手中那束沉重的白色桔?;?,花瓣邊緣開始蜷曲,散發(fā)出一種近乎腐朽的甜膩氣息。
頭頂價值連城的鉆石冠冕,此刻重如千鈞,冰冷地壓著我的太陽穴,
仿佛要將我釘死在這片由嘲笑和憐憫構(gòu)筑的恥辱柱上。牧師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尷尬。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沒有去碰那頂象征著承諾的冠冕,
而是伸向了自己頭上那層輕薄如霧的白色頭紗。指尖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觸碰到紗網(wǎng)時,
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心悸的顫栗。我抓住了它,然后,猛地一扯。輕盈的薄紗脫離發(fā)卡,
無聲地飄落,覆蓋在滿地狼藉的白色花瓣上,像一片被徹底遺棄的、蒼白的夢。
那束沉重的桔梗花從我另一只手中滑脫,直直墜落,“啪”一聲輕響,
砸在冰冷的、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幾片花瓣被震得脫離了花托,打著旋兒,緩緩飄落,
最終覆蓋在頭紗之上,融為一體。教堂穹頂?shù)牟噬A断掳邤痰墓庥埃?/p>
在我腳下變幻、扭曲,像一幅荒誕不經(jīng)的抽象畫。賓客們或驚愕或憐憫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針,
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裸露的皮膚上。空氣里殘留的百合香氣,此刻聞起來甜膩得令人窒息,
混合著頭紗和花瓣散發(fā)的、若有似無的衰敗氣息。我沒有哭。眼眶干澀得發(fā)痛,
像是沙漠里被烈日灼燒的礫石。心臟的位置傳來一種奇異的、被徹底掏空后的麻木,
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冷風(fēng)呼嘯穿過的空洞?!傲滞怼鳖櫝杏畹哪赣H,
那個一向以雍容華貴示人的貴婦人,此刻妝容被淚水暈染,腳步踉蹌地沖上圣壇,
緊緊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涼,帶著劇烈的顫抖,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皮肉。
“承宇他……他一定是瘋了!你別急,別急,伯母這就去把他追回來!他肯定是一時糊涂!
他……”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周圍的議論聲浪更高了,帶著毫不掩飾的窺探和幸災(zāi)樂禍。
“嘖,蘇晴回來了?哪個蘇晴?”“還能有哪個?顧總當年差點為她……”“天啊,
那這位林小姐豈不是……”“噓——小聲點!”那些壓低的議論,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地扎進我空洞的心腔里。蘇晴。這個名字,像一個被刻意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魔咒,
此刻被驟然喚醒。那個存在于顧承宇書房抽屜里泛黃照片上的女孩,
那個他醉酒后偶爾會模糊囈語的名字,那個……他心底從未真正褪色的白月光。原來如此。
三年。我林晚小心翼翼、傾盡所有付出的三年時光,像一個巨大的、精心編織的彩色泡沫。
而“蘇晴回來了”這五個字,就是那根尖銳的針,輕輕一戳——啪!瞬間化為烏有,
連一點濕痕都沒留下。原來我存在的全部意義,不過是在她缺席的時光里,
做一個拙劣的影子,一個聊勝于無的替代品。如今正主歸位,
影子自然就該識趣地、悄無聲息地退場。手臂上傳來顧母更用力的拉扯,
她似乎想把我拖下這個難堪的舞臺。我輕輕,卻無比堅定地,掙脫了她的鉗制。
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彎下腰,在一片狼藉中,
精準地拾起了那束被摔落的桔梗花?;ㄇo冰涼,花瓣沾了灰,邊緣卷曲得更厲害了。
我把它重新捧在手里,像個捧著殘破祭品的信徒。然后,我挺直了背脊,
用一種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靜,一步步走下圣壇的臺階。
高跟鞋敲擊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孤寂的回響。嗒…嗒…嗒…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自己被碾碎的心上。我目不斜視,
穿過那一片由驚愕、同情、探究組成的目光叢林。那些低語和議論,在我耳中漸漸模糊,
最終只剩下一種沉悶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
我徑直走向教堂那扇被顧承宇撞開后、仍在微微晃動的厚重木門。門外,
夏日午后的陽光白得刺眼,熱浪撲面而來,與教堂內(nèi)陰涼凝滯的空氣形成鮮明對比。
沒有回頭。陽光像熔化的白金,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砸在皮膚上,
帶來一種近乎灼傷的刺痛??諝怵こ淼萌缤z質(zhì),每一次呼吸都費力地從喉嚨里拉扯過去,
帶著教堂里殘存的百合與蠟燭混合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我站在教堂門外的石階上,
手里還死死攥著那束殘敗的白色桔梗。花瓣邊緣的卷曲更加明顯了,像瀕死蝴蝶顫抖的翅膀。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地停在路邊,像一頭蟄伏的、沉默的巨獸。
司機老王早已下了車,站在車旁,一向沉穩(wěn)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驚愕和不知所措。
他顯然目睹了剛才那場鬧劇的尾聲。3 冷面歸來“小姐……”他快步迎上來,聲音干澀,
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目光在我空蕩蕩的頭頂和手中那束不成樣子的花上掃過,
擔憂幾乎要從他眼中溢出來。我像是沒有聽見,徑直拉開車門,將自己摔進后座。
真皮座椅冰涼滑膩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婚紗傳遞過來,反而帶來一絲詭異的清醒。
車門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光線和喧囂,也隔絕了老王欲言又止的關(guān)切?!盎丶摇!甭曇舫隹?,
是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啞和平靜,像一塊被反復(fù)打磨后失去所有棱角的石頭。
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窗外,城市的景象飛速倒退,
繁華的街道、熙攘的人群、閃爍的霓虹……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晃動的毛玻璃,
模糊不清,與我無關(guān)。指尖無意識地捻著桔梗花的一瓣,用力之下,
花瓣在指腹留下一點微涼的濕意和淡淡的、接近腐爛的植物氣息。
手機在隨身的白色小坤包里震動起來。一聲,兩聲,三聲……固執(zhí)而急促。我沒有去看。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是顧承宇?還是他那位此刻必定焦頭爛額的母親?
或者是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挖取第一手八卦的所謂“朋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
此刻都像是一張張嘲諷的臉。震動終于停了。世界陷入一種真空般的死寂。
只有空調(diào)冷風(fēng)低沉的嘶鳴,和車輪碾過路面的單調(diào)噪音,在狹小的空間里回響。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緩緩?fù)O?。不是我和顧承宇精心布置、等待開啟新生活的那個“家”,
而是林家位于半山、俯瞰全城的老宅。厚重的雕花鐵門無聲地向兩側(cè)滑開,
車子駛?cè)氡桓叽髥棠菊诒蔚牧质a道,最終停在那座氣勢恢宏的白色歐式主樓前。
管家忠叔早已等候在廊下。這位在林家服務(wù)了幾十年的老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此刻臉上卻帶著一種罕見的凝重。他看到我下車,
目光掃過我身上刺眼的婚紗和手中殘敗的花束,眼神猛地一痛,隨即垂下眼簾,
掩飾住翻涌的情緒?!靶〗?,”他的聲音低沉而恭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老爺在書房等您?!蔽尹c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聲音。忠叔側(cè)身讓開道路,
我邁步走進寬敞得有些空曠的門廳。昂貴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
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狽不堪的身影——潔白的婚紗下擺沾上了教堂地面的灰塵和零星花瓣碎屑,
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有些松散,臉上脂粉未褪,卻透著一股死灰般的蒼白。沒有頭紗的遮掩,
額角的血管似乎都在突突跳動。書房沉重的紅木門虛掩著。我抬手,
指尖在觸碰到冰涼門板時停頓了一瞬,然后才輕輕推開。父親林振邦背對著門口,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與他此刻挺直卻透著沉重疲憊的背影形成鮮明反差。他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窗外?!盎貋砹耍?/p>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后的沉郁,聽不出太多情緒,
卻像重錘敲在我心上。4 協(xié)議終“嗯。”我應(yīng)了一聲,聲音低得像蚊子哼。他緩緩轉(zhuǎn)過身。
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將他眼角的皺紋刻劃得更加清晰。
他沒有看我身上的婚紗,目光直接落在我臉上,那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
看到我內(nèi)里那個正在坍塌的世界?!邦櫦夷沁?,”他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而緩慢,
“剛打來電話。顧承宇的母親,代表顧家,表達了……歉意。” 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他們的意思是,婚禮取消。
顧承宇……暫時無法面對你。希望……好聚好散。”好聚好散?這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針,
猛地扎進我的神經(jīng)末梢。一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鋪天蓋地的屈辱感,
瞬間沖垮了那層維持了一路的麻木外殼。我猛地抬起頭,迎上父親審視的目光。“好聚好散?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尖利的顫抖,回蕩在寂靜的書房里,“爸!今天!
在教堂!在所有人面前!他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兒!為了蘇晴!他把我當什么了?
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灼熱地燙著眼眶,視野瞬間模糊。我死死咬著下唇,
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才勉強阻止那懦弱的液體滾落。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抖。
父親沉默地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有心疼,有憤怒,還有一種……深沉的無奈。
他沒有立刻反駁我失控的指責(zé),只是等我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復(fù)?!巴硗?,”他嘆了口氣,
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憤怒解決不了問題。顧承宇行事荒謬絕倫,
顧家難辭其咎。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他向前走了兩步,
目光落在我緊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的手上,“林家的女兒,不能一直穿著這身衣服,
站在這里哭?!彼噶酥笗恳粋?cè)那張寬大的紅木書桌?!邦櫦姨岢?,盡快簽署離婚協(xié)議。
所有財產(chǎn)分割,他們會按最高標準補償。條件……你可以提。
”他的語氣恢復(fù)了商人式的冷靜,“律師已經(jīng)在路上了。”離婚協(xié)議。
這幾個字像最后的判決,轟然落下,
砸碎了我心底最后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可悲的幻想。我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那張書桌。
桌面上空無一物,光潔的深色木質(zhì)反射著冰冷的光。那里,很快就會放上一份文件,
一份將我和顧承宇之間那場荒唐的、為期三年的“婚姻”徹底終結(jié)的憑證。
所有的憤怒、委屈、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聽到“離婚協(xié)議”這四個字的瞬間,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驟然攥緊,然后狠狠地按進了冰水深處。
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蔓延,凍結(jié)了血液,也凍結(jié)了那些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尖叫和質(zhì)問。
我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膏像。
身上這件價值不菲、承載著無數(shù)少女夢想的Vera Wang婚紗,此刻沉重得如同枷鎖,
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裙擺上沾染的灰塵和花瓣碎屑,
是這場鬧劇留下的、洗刷不掉的恥辱印記。父親林振邦的目光沉甸甸地壓在我身上,
沒有催促,也沒有安慰,只是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沉重的等待。他在等我自己做出決定。
林家的女兒,不能永遠沉溺在被人拋棄的眼淚里。時間在書房凝滯的空氣里緩慢爬行。窗外,
夕陽最后的余暉徹底沉入遠山,暮色四合,巨大的水晶吊燈無聲地灑下明亮卻冰冷的光線。
書房門被輕輕叩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忠叔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老爺,小姐,
陳律師到了?!薄斑M來?!备赣H沉聲道。門被推開,
一身筆挺黑色西裝、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陳律師,林氏集團的首席法律顧問,
父親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我身上的婚紗,
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和同情,但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迅速恢復(fù)了冷靜自持?!傲侄?,
小姐。”他微微頷首,聲音平穩(wěn)無波?!皷|西帶來了?”父親問?!笆堑?。
”陳律師走到書桌前,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裝訂整齊的文件,輕輕放在光潔的紅木桌面上。
白色的紙張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刺眼?!邦櫦夷沁?,效率倒是很高?!备赣H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他轉(zhuǎn)向我,“晚晚,看看吧。這是顧家擬的初稿,條件……還算優(yōu)厚。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滿意,任何條款都可以重新談。”我的目光,
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那份文件上。封面上幾個加粗的黑體字,
像燒紅的烙鐵——“離婚協(xié)議書”。5 復(fù)仇序幕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
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四肢百骸傳來遲滯的鈍痛。我邁開腳步,高跟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卻感覺每一步都踏在荊棘之上。我走到書桌旁,伸出手。
指尖在觸碰到那冰涼的紙張邊緣時,難以抑制地顫抖了一下。翻開第一頁。
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文,冰冷、精確、毫無感情。
處位于黃金地段的房產(chǎn)、價值不菲的股票基金、數(shù)額驚人的現(xiàn)金補償……顧家確實“慷慨”,
急于用金錢抹平這場鬧劇帶來的負面影響,急于將我,這個礙眼的“錯誤”,
徹底從他們的世界里清除出去。真是諷刺。三年前,我?guī)е活w毫無保留的心嫁給他,
從未在意過這些。如今,這些冰冷的數(shù)字和條款,卻成了這場婚姻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注腳。
我強迫自己的視線一行行掃過那些文字,試圖從中尋找一絲屬于“顧承宇”的痕跡。
然而沒有。這份協(xié)議冰冷得像是由機器生成,處處透著公事公辦的切割意圖。
目光最終停留在簽字欄。那里,顧承宇的名字已經(jīng)龍飛鳳舞地簽好。那三個字,
的文件上見過——購房合同、旅行計劃、甚至只是一張他隨手簽收的快遞單……每一次看到,
心底都會泛起細密的甜。而此刻,這熟悉的筆跡落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
卻像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我的心臟。原來……他早就簽好了。在我還像個傻子一樣,
在教堂里滿懷憧憬地走向他時;在我捧著那束象征無望的桔?;?,
以為能抓住一點渺茫的幸福時;甚至可能……在收到那條該死的短信之前?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我死死咬住牙關(guān),口腔內(nèi)壁被咬破,鐵銹味彌漫開來?!八灹??
”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目光沒有離開那三個刺眼的字?!笆堑?,小姐。
”陳律師的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謹慎,“顧家派人送來的文件,顧先生……已經(jīng)簽好字了。
只等您確認條款并簽字生效?!敝坏任液炞稚АY(jié)束這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書桌,落在父親臉上。他正看著我,眼神深邃,
帶著一種無聲的詢問和支撐。憤怒的火焰在冰冷的心腔深處重新燃起,
不再是剛才那種失控的咆哮,而是變成了一種更加幽暗、更加沉靜的藍色火焰,
帶著毀滅性的力量。顧承宇,顧家……他們以為用錢就能打發(fā)掉我?
就能抹去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棄如敝履的恥辱?就能讓我像一個真正的影子一樣,
無聲無息地消失?不。我林晚,從來就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三年的溫順和付出,
不過是蒙蔽了他們的眼睛。林家大小姐骨子里的驕傲和狠厲,被這場婚禮徹底喚醒了。
我拿起桌上那支沉重的萬寶龍鋼筆。冰涼的金屬觸感讓我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奇異的清明。
筆尖懸在“林晚”名字上方,微微顫抖?!鞍郑蔽议_口,聲音異常平靜,
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只有眼底深處燃燒的火焰泄露了真實的情緒,“協(xié)議,
我可以簽?!备赣H的眼神銳利起來,等著我的下文?!暗质希蔽疑钗豢跉?,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在書房的空氣里,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從明天起,
正式啟動對顧氏集團旗下所有子公司,尤其是他們核心的‘承輝科技’的全面狙擊方案。
我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看到顧氏的股價,至少跌掉十個點?!痹捯袈湎碌乃查g,
書房里一片死寂。陳律師鏡片后的眼睛猛地睜大,倒抽了一口冷氣。
即使是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父親林振邦,瞳孔也驟然收縮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
對顧氏全面狙擊?還有十個點的跌幅?!這絕非意氣用事的小打小鬧!這是宣戰(zhàn)!
一場足以撼動兩大頂級財團根基、震動整個商界的血腥戰(zhàn)爭!
“晚晚……”父親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想清楚了?這絕非兒戲!
代價……”“代價?”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到極致的笑,
目光再次落回那份離婚協(xié)議上,落在顧承宇那刺目的簽名上,“他們顧家,當著全城的面,
給了我最響亮的耳光。這就是代價!”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