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是年前最后一個大集，更是一個大日子。
“快點，去晚了好的都被人抽走了?！?/p>
“知道了媽?！?/p>
秦二把棉鞋帶系上，臉也沒洗，就跟著秦媽往生產(chǎn)隊趕。
這時候天還沒亮，秦巧梅睡得不沉，被二人輕微的動靜吵醒，從炕上爬起來穿衣服。
“媽，二哥，等我一下，我也去。”
“趕緊的，回來還要去趕集?！?/p>
秦媽嘴里招呼著，手上動作不停，用圍巾把自己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零下二三十度的東北不注意保暖太容易凍傷了。
三人到生產(chǎn)隊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有了一大圈人，大人小孩都?xì)g呼，熱鬧非常。
生產(chǎn)隊長在人堆里喊話：“不要擠，不要擠，家家有份。”
原來今天臘月二十七是生產(chǎn)隊發(fā)年豬的日子。
這個時候婦女的力量彰顯的淋漓盡致，秦巧梅被秦媽扯著，擠到了最前面，身后秦媽用身體攔著人群，催促秦巧梅，“趕緊抓鬮?！?/p>
身后有人不滿，“英子，你這就不對了，先來后到懂不懂?！?/p>
“哎呀，老嬸子，你還說我，你看你身后的芳妹子都要把你擠后邊去了。”
秦媽樂呵呵地大嗓門喊著。
其他人也叫嚷起來，不止喊秦媽，也喊別人，又一邊往前擠，爭先恐后，現(xiàn)場跟打仗一樣。
大家伙也都沒生氣，這可是一年到頭值得高興的大日子。
擠得就是這個氛圍。
生產(chǎn)隊早已經(jīng)把肉分好，上面寫著編號，大家伙抽簽領(lǐng)肉。
這樣就不會不公平，不然大家都想分肥肉，那真的就要打起來了。
秦巧梅隨意抽了一張木簽，上面是65號。
隊長在本子上記錄，然后喊號：“秦強(qiáng)家，65號！”
秦巧梅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秦媽拉到分肉的案板上。
65號是一塊豬小肘，身旁的人看到了眼里泛酸：“哎呦，你家姑娘手氣好得很啊?！?/p>
肉遞到面前，秦巧梅眼神一亮，吞咽了一下口水，腦海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想出數(shù)十種吃法。
這可是她來到這里第一次看見這么大塊肉，雖然只有3斤左右，但也足夠美餐一頓了。
秦媽一臉幸福笑容，“管他的哦，骨頭大的很，哪有啥吃頭，你這肉不是更好……”
分到瘦肉的人開始嗷嚎，“我好倒霉啊，去年分的瘦肉今年還分到瘦肉?！?/p>
不管分到瘦肉還是肥肉，其實大家都是高興地，畢竟一年只有一次，有比沒有好。
領(lǐng)完肉有的不著急回家的人就在旁邊開始閑聊，看見秦媽出來就問，“英子，明你家老大正日子吧?！?/p>
“是啊，是啊，明天都來湊湊熱鬧啊?！?/p>
“恭喜啊英子，你這好事成雙了吧，姑娘啥時候辦啊，聽說是年后的日子啊?！?/p>
秦媽擺擺手，面上仍是笑意滿滿，“哎呀，老大辦了，老三就不大操大辦了，到時候誰想來誰就來湊湊熱鬧啊，年初六的正日子。”
村民呵呵一下，“你家姑娘沒啥意見啊。”
“哎呀，她能有啥意見啊，都聽家里的?！?/p>
秦媽面上不顯，內(nèi)心很是煩躁，寒暄幾句就想領(lǐng)秦巧梅往回走，結(jié)果又被人叫住。
“英子，你姑爺是那個陸曠啊，就趙隊長家里那個，前兩天我剛聽見信，說趙隊長跟他媳婦干仗了，你聽說沒啊?！?/p>
“沒聽說?！?/p>
秦媽立馬說道。
“說是還挺嚴(yán)重呢，打家伙了都?！?/p>
有人開了頭，別人也跟著七嘴八舌說起來。
“之前是不是也鬧過，因為老趙讓陸曠放牛的事？”
接著就有人附和：“可不是啊，這老趙給陸曠娶媳婦，那老趙媳婦估計都夠嗆樂意，估計這次干仗指不定就因為這事……”
“估計是老趙要借房子給陸曠結(jié)婚……”
一群人連連點頭，余光瞥到秦媽和秦巧梅還站在一旁，聲音倏地低下來。
畢竟已經(jīng)定了親，是自己的姑爺，就算再有不滿，秦媽也不能跟著這些人附和著說，只能咬緊了牙當(dāng)沒聽見說道：“大家伙，我們先走了啊?！?/p>
走遠(yuǎn)了之后才低聲罵道：“這群碎八婆！”
語氣沖的不行，又發(fā)現(xiàn)秦二不見蹤影，轉(zhuǎn)頭問秦巧梅：“你二哥呢？”
“我不知道?！?/p>
剛剛秦媽一股腦地帶著秦巧梅往前擠，把秦二落在外面了，出來時秦二早就就沒影了，秦巧梅也不知道秦二哥跑哪去了。
“這孩子，死不著調(diào)。”秦媽又碎了一口，剛剛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說的話，秦媽不可能不往心里去，移了話頭。
“你知不知道趙隊長家為什么吵架？”
看見秦巧梅又搖頭，秦媽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恨鐵不成鋼地又問道：“那房子呢？”
“陸曠再找。”
秦巧梅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隱約猜到陸曠昨天為什么要領(lǐng)她找房子了。
“你啊。”秦媽狠狠地戳了一下秦巧梅的額頭，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瞧你找的好男人，以后看你日子好不好過?！?/p>
“趕緊回家！”
秦媽心里窩火，到家把肉放好，在爐子上烤個饅頭就出門了。
秦爸和秦大這兩天睡在秦大婚房的，沒回來，家里一時之間就剩個她和被窩里的秦四，秦巧梅樂得自在。
自己掏了兩個雞蛋沖了一盆雞蛋水喝，剩下一點在爐子上煨著。
然后才把秦四叫起來。
“建軍，起來了，跟我上集?！?/p>
“姐，你去集上要買啥啊?！鼻厮穆飞蠁査?。
“做衣服的?！?/p>
秦建軍撇撇嘴，“干嘛不讓媽做啊?！?/p>
“媽做不完了，又做大哥又做我的?！?/p>
她看陸曠穿的衣服一補(bǔ)再補(bǔ)，想著給他做身衣服，結(jié)婚穿，畢竟陸曠又是送布又是送糧的，但她現(xiàn)在顯然不能這么說。
“集上只有賣衣服的，特別特別貴。”秦四還在咂吧咂吧嘴，回味著雞蛋水里的甜味。
買一套也不是不行，秦巧梅心想。
結(jié)果秦四伸出手指，掰出來三根手指，毫不夸張地說：“這個數(shù)?！?/p>
這也太貴了，秦巧梅登時放棄了買成衣的打算。
“那你去張小鳳家不就得了，你不一直跟她玩的好么，她姥姥不就是個裁縫么，你去找她唄。”
秦建軍這么一說，秦巧梅才想起來，在她的記憶里，張大爺家的孫女張小妹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她去她姥姥家了，還不知道回沒回來?！?/p>
“我知道，在二隊，我哥們二狗就在二隊?！鼻厮恼f的有些得意。
一副混的很好的樣子。
至于誰是二狗，秦巧梅不知道，她低頭揉了一下秦四的腦殼問道：“遠(yuǎn)不?！?/p>
“還好吧。”他經(jīng)常跑去玩，不覺得遠(yuǎn)。
“那走吧?！鼻厍擅伏c頭。
二隊是離他們大隊有三四公里，過去要有一個特別大的山坡。
秦四直接領(lǐng)著秦巧梅找去了二狗家問了路。
從二隊東邊開始數(shù)第六家就是了，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見紅色的高高大大磚瓦房，顯得旁邊被大雪蓋著的泥瓦房格外的小。
還沒走近就聽見院里的狗叫起來。
能養(yǎng)得起狗的人家，住的上磚瓦房，這可以說是村里少有的富貴人家了。
一個穿著紅棉襖的女孩從里面走出來，看見是秦巧梅，哇地大叫一聲，就飛速跑上前來，拉住秦巧梅的手，“巧梅?。?！”
這人就是她的發(fā)小張小鳳了。
“你咋來了，我還說呢，等我明兒回去就去找你去呢。”
張小鳳邊說邊把兩個人往屋里領(lǐng)，“你來的正好，一會我跟你一塊回去，省的我爸到時候還得來接我?！?/p>
“老弟，你咋也跟來了，你帶的路啊。”
張小鳳一邊走一邊說，臉上很是高興。
“小鳳，我是想麻煩你姥姥幫我做兩件衣服，你看行不行，該多少錢多少錢”
“行啊，秦嬸咋想著找人做衣服了?！?/p>
張小鳳沒往別處想，以為是秦媽讓秦巧梅來找人做的。
一般只有實在是不會針線活的人才請人做衣服，給一些手工費。
還有就是家里人口多，也確實做不過來，就會找人幫個忙，也是給一些辛苦費。
“是我自己想做，我想結(jié)婚穿。”
話音一落，張小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轉(zhuǎn)到秦巧梅面前，“你說什么？！誰要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