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玉消毒水的味道還沒散盡,我已經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脆響。2023年的雨夜,
我站在“盛世集團”頂樓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失控的卡車撞斷護欄,
鋼筋扭曲的聲音混著玻璃炸裂的尖嘯灌進耳朵。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還在跳動,
時針指向凌晨三點——這是我連續(xù)工作的第三十六個小時,為了拿下那個跨國并購案,
我甚至沒來得及給母親回個電話。劇痛襲來時,
我最后想的是:那些老家伙總說女人撐不起大局,這下倒是遂了他們的愿。再次睜眼,
刺目的陽光讓我瞇起眼。鼻尖縈繞著潮濕的霉味,混著淡淡的血腥氣,
粗糲的麻布蹭得臉頰生疼。我動了動手指,觸到的是黏膩的污泥,還有……一根斷裂的肋骨。
“死丫頭,還敢裝死?”沾滿泥垢的靴子踹在我腰側,劇痛讓我猛地蜷縮起來。抬眼望去,
穿灰布短打的漢子啐了口唾沫,“三皇子殿下的儀仗要過,弄臟了御道,仔細你的皮!
”三皇子?御道?混亂的記憶碎片涌進腦海。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蘇沐瑤,
是個家道中落的秀才之女,父親因彈劾權貴被打入天牢,她被牙婆賣到京城,
今早餓暈在街角,剛被這惡奴拖拽到巷口。而這個世界——佑平221年,
一個在我記憶里從未存在過的朝代,卻處處透著封建王朝的腐朽氣。馬蹄聲由遠及近,
玄色勁裝的護衛(wèi)簇擁著一頂八抬轎輦駛來。轎簾縫隙里,我瞥見明黃的衣角,
還有轎旁那個騎黑馬的男人。他穿墨色錦袍,玉帶束腰,側臉線條冷硬如刀削。鳳眸狹長,
眼尾一顆朱砂痣,掃過街角時沒有半分溫度,仿佛我們這些匍匐在地的百姓,
不過是路邊礙眼的石子。那就是三皇子,蕭逸宸。周圍的人都在發(fā)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卻在那一瞬間,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種荒謬的熟悉感——像在哪個深夜的酒會上,我也曾見過這樣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卻又藏著焚盡一切的野心。護衛(wèi)的鞭子揚起來時,我下意識地蜷起身子。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蕭逸宸的聲音隔著人群傳來,低沉如冰珠落玉盤:“罷了。
”他的馬踏過我身邊的水洼,泥水濺了我一臉。我趴在地上,看著那隊人馬消失在街角,
玄色披風掃過青石板的聲音,像極了我前世辦公室里,競爭對手撕碎合同的響動?!斑€愣著?
”惡奴又要踢我,卻被一只手攔住。是個穿青布衫的老嬤嬤,臉上帶著疤:“王管事,
這丫頭看著面善,不如讓她跟我回府里打雜?”王管事啐了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老嬤嬤扶我起來,掌心粗糙卻溫暖:“我是三皇子府的張嬤嬤,你若想活,就跟我走。
”我看著她眼底的憐憫,突然想起前世醫(yī)院里護工遞來的溫水。那時我剛做完闌尾炎手術,
母親在國外參加學術會議,只有護工守在床邊?!岸嘀x嬤嬤。”我啞著嗓子開口,
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張嬤嬤帶我從側門進了三皇子府??邕^高高的門檻時,
我低頭看見自己磨破的草鞋,忽然覺得,這雙鞋和我前世那雙八厘米的紅底高跟鞋,
竟有某種詭異的相似——都是為了在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硬生生踩出一條路來。
第二章 蟄伏三皇子府的雜役房擠著十二個姑娘,都是些家道中落的孤女。
夜里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我摸著腰間那道新添的傷疤,把零碎的記憶拼湊起來。佑平王朝,
開國兩百余年,如今皇權旁落,太子與幾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三皇子蕭逸宸母妃早逝,
在宮中步步維艱,卻憑著狠辣手段在京中站穩(wěn)腳跟。府里的下人都說他是活閻王,
上個月有個小丫鬟打碎了他的玉佩,被他下令杖責三十,扔到亂葬崗去了。“你叫蘇沐瑤?
”隔壁床的春桃湊過來,她臉上有顆痣,像粒小小的朱砂,“聽說你是被張嬤嬤撿回來的?
可得當心些,咱們殿下最恨來歷不明的人?!蔽尹c點頭,把藏在枕下的半塊餅干塞給她。
這是我從現(xiàn)代帶來的最后一點東西,用錫紙包著,還帶著奶油的甜香。春桃眼睛亮了,
小口小口地嚼著,像只偷吃東西的小松鼠。白天的活計繁重,挑水、劈柴、漿洗衣物,
雙手很快磨出了血泡。有次給書房送熱水,我聽見里面?zhèn)鱽頎幊陈暋!暗钕拢?/p>
戶部那筆虧空查不下去了,李尚書一口咬定是賬目混亂……”“廢物!
”蕭逸宸的聲音冷得像冰,“連本王的人都敢糊弄,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端著銅盆的手頓了頓。賬目混亂?這四個字在前世的財務報表里,幾乎是最常見的漏洞。
退出去時,我故意把擦桌布掉在地上。彎腰去撿的瞬間,
飛快地掃了眼桌上的賬本——字跡潦草,收支混記,連最基本的復式記賬法都不懂。夜里,
我用燒焦的木炭在廢紙上畫表格。資產、負債、所有者權益,這些刻在骨子里的公式,
讓我暫時忘了腰上的疼。春桃湊過來看:“沐瑤,你畫的這是什么?像蜘蛛網似的。
”“能算清賬的網?!蔽倚α诵Γ鸭埐剡M床板縫里。機會來得猝不及防。
那天蕭逸宸在書房發(fā)了火,起因是庫房的管事報上來的賬冊里,少了五十匹云錦。
賬房先生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連話都說不完整。我正好送點心進去,
看著那本被摔在地上的賬冊,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殿下,或許奴婢能試試?”滿室寂靜。
蕭逸宸坐在紫檀木椅上,玄色衣袍襯得他膚色愈發(fā)蒼白,那雙鳳眸冷冷地掃過來,
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螻蟻?!澳??”他嗤笑一聲,“一個雜役,也懂算賬?
”“家父曾教過奴婢算術?!蔽掖怪?,掩去眸中的鋒芒。這是我早就編好的說辭,
原主的父親的確是秀才,只是從未教過她算學。蕭逸宸沒說話,算是默許了。我撿起賬冊,
用了半個時辰,把混亂的收支一一厘清。用現(xiàn)代的T型賬戶法,左邊記收入,右邊記支出,
最后匯總時,清清楚楚地顯示出五十匹云錦被庫房管事私自調換,換成了劣質的蜀錦。
“這里?!蔽抑钢渲幸还P記錄,“七月初三,管事說給禁軍送冬衣,領了五十匹云錦,
可庫房的出庫單上,寫的卻是蜀錦?!笔捯蒎房粗耶嫷谋砀瘢壑虚W過一絲訝異。
他揮了揮手,護衛(wèi)立刻拖走了面如死灰的庫房管事。“你叫蘇沐瑤?”他終于正眼看我,
“從今日起,你就留在書房伺候筆墨吧?!卑岬綍客忾g的小隔間那天,春桃?guī)臀沂帐皷|西。
她摸著我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衫,眼圈紅了:“沐瑤,你可要好好的,
別像上次那個姐姐似的……”我抱住她,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與人親近。
她的肩膀瘦瘦的,像我前世公司里那個剛畢業(yè)的實習生,總在加班時偷偷掉眼淚?!拔視?。
”我輕聲說,“等我站穩(wěn)了,就把你也接過來?!睍康幕钣嬊彘e些,卻更要謹言慎行。
蕭逸宸時常在里面待到深夜,有時看兵書,有時對著輿圖發(fā)呆。我磨墨時,
會偷偷觀察他——他思考時習慣用手指敲擊桌面,節(jié)奏和我前世敲鍵盤的頻率驚人地相似。
有次他問我:“你父親還教過你什么?”“回殿下,家父還教過奴婢格物?!蔽艺遄弥迷~,
“比如,水燒開后會變成氣,能推動壺蓋?!笔捯蒎诽裘迹骸斑@有什么用?
”“或許能用來舂米?”我試探著說,“不用人力,用蒸汽……”他沒再問下去,
只是眼神變得深邃。夜里,我躺在小隔間的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
它和二十一世紀的月亮沒什么不同,卻照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想起前世的會議室,
那些男人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我:“蘇總,女人搞并購,還是太感情用事了。
”那時我怎么說的?我笑著把并購方案拍在桌上:“感情用事?等我讓你們公司改姓蘇,
你們就知道什么叫鐵石心腸了?!敝讣庥|到腕上的銀鏈,那是母親送我的成年禮,
上面掛著塊小小的U盤,里面存著我所有的商業(yè)計劃。此刻它硌著我的皮膚,
像個滾燙的秘密。第三章 鋒芒蕭逸宸對我的態(tài)度漸漸改變。他開始讓我處理府里的賬目,
甚至偶爾會問我的意見。“江南水災,國庫撥的賑災款被層層克扣,到災民手里只剩三成。
”他揉著眉心,語氣里帶著煩躁,“本王想插手,可找不到由頭?!蔽艺诮o他研墨,
聞言動作一頓:“殿下,不如開粥廠?”“開粥廠?”他抬眼看我,“官府已經在開了。
”“不一樣。”我放下墨錠,“咱們的粥廠,用糙米和野菜,保證能吃飽,
但是要讓災民干活——修路、挖渠,按勞分配。這樣既不會讓人養(yǎng)成惰性,
也能順便修整河道。”這是前世學的以工代賑,羅斯福新政里最常用的手段。
蕭逸宸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像冰雪初融:“蘇沐瑤,
你倒是比那些只會空談的謀士有用?!彼杉{了我的建議,派親信去江南開粥廠。
一個月后傳來消息,災民們不僅沒鬧事,還修好了二十里河堤?;实埤堫伌髳?,
賞了蕭逸宸不少金銀。府里的人看我的眼神變了,有敬畏,也有嫉妒。
管事嬤嬤不再隨意打罵我,連賬房先生見了我,都要客客氣氣地喊一聲“蘇姑娘”。
我趁機提了個要求:“殿下,奴婢想請張嬤嬤教姐妹們認字。”蕭逸宸正在看軍報,
頭也沒抬:“隨你?!蔽抑浪辉诤踹@些,在他眼里,
女子認字和小貓小狗學把戲沒什么區(qū)別??蛇@正是我要的——讓他覺得我無害,
覺得我所有的舉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把雜役房的姑娘們分成兩撥,白天學認字,
晚上學算術。用燒焦的木炭在地上寫字,用石子練習加減法。春桃學得最快,
她的字像她的人,娟秀卻有力?!般瀣?,你說咱們學這些有什么用?”有姑娘問,
“難道還能當官不成?”“至少能看懂賬冊,不會被人騙?!蔽倚χf,
給她們講前世遇到的金融詐騙案例,聽得她們咋舌。蕭逸宸偶爾會來看我們上課,站在廊下,
不說話,也不打擾。有次春桃念錯了字,臉紅得像蘋果,他竟破天荒地說了句:“無妨,
慢慢學?!蹦翘焱砩?,我失眠了。摸著腕上的銀鏈,第一次對這個時代產生了恍惚。
蕭逸宸的冷酷,和偶爾流露的溫和,像極了前世那個總刁難我的董事,
一邊罵我“女人頭發(fā)長見識短”,一邊在我拿下大項目時,偷偷給我塞紅包。
變故發(fā)生在冬天。太子蕭逸軒誣陷蕭逸宸私通敵國,
證據是一封據說是蕭逸宸寫給北狄王的信。皇帝震怒,把蕭逸宸禁足在府里,
還派了禁軍看守。府里人心惶惶,不少人收拾東西想跑路。我找到蕭逸宸時,
他正坐在書房里喝酒,眼底布滿紅血絲?!暗钕?,那封信是偽造的?!蔽议_門見山,
“筆跡模仿得很像,但有個破綻——您寫信從不蘸那么多墨,而那封信的最后一個字,
墨汁暈開了。”蕭逸宸猛地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你怎么知道?
”“奴婢給您研墨時,見過您寫字。”我垂下眼簾,“而且,北狄王的名字寫錯了,
少了一筆。真正的親信,不會犯這種錯?!彼ǘǖ乜戳宋以S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冷,力道卻很大,捏得我生疼?!疤K沐瑤,”他聲音沙啞,“你到底是誰?
”我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沒有躲閃:“一個想活下去,也想讓殿下活下去的人?!蹦且豢?,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動搖。不是對我的懷疑,而是某種更深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情緒。
第四章 暗涌禁足的日子里,我成了蕭逸宸和外界聯(lián)系的橋梁。我用明礬水在信紙上寫字,
讓親信帶給外面的人。這是初中化學課上學的小把戲,沒想到在這個時代派上了用場。
蕭逸宸看著我把寫滿字的紙泡在水里,字跡漸漸顯現(xiàn),眼中的訝異毫不掩飾?!斑@叫密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