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拿到錄取通知書,媽媽就說我成年了,學(xué)費需要自己努力。我手里捏緊拳頭,
一臉羞愧的站在那里。弟弟則是坐在沙發(fā)打游戲,還激動地大呼大叫。
“我這裝備可是999元充值的,快點救我!”但爸媽一臉欣慰。我看著手機上入職通知,
麻溜把自己打包賣給了電子廠。但等錢一到手,他們就用奶奶威脅我。“你長大了,
也該擔負起養(yǎng)老人的責(zé)任了,這錢你得拿出五千。”奶奶朝我搖頭,
我還是把錢劃了一半到爸爸卡里,剩下的是我的學(xué)費。他們把我送到學(xué)校,
看著物美價廉的食堂,媽媽一臉興奮地給我打電話?!吧钯M一天八塊就夠了。
”看來我又要賤賣自己了?!?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一天八塊既能給他們博得好名聲,又能省錢。開學(xué)時下了一場大雨,把我淋成了落湯雞。
我打著哆嗦地把行李搬到寢室,心中卻充滿了期待。這個電話就仿佛給我按下了暫停鍵,
繼續(xù)在耳邊轟鳴?!把绢^,我和你爸去食堂看了,饅頭一個五毛,中午兩葷一素四塊,
晚上一碗米粥兩塊。我和你爸決定了,一天給你八塊生活費?!眿寢屢桓本蚣毸愕哪?,
但她前不久才買了一個黃金羅盤。她在電話那頭語氣興奮,嗓門極大!外面天氣又熱又潮濕,
我的心和身體一樣涼。周圍舍友都聽到了,紛紛看了我一眼。那些眼神有震驚、揶揄和同情。
我極為難堪,語氣淡淡道:“媽,不夠!”那邊一下子火了,
朝我吼道:“你當我和你爸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已經(jīng)滿18歲了,我們本應(yīng)該不管了,
但你好歹也考上了一個大學(xué),也算是給我們長了臉面?!薄拔宜湍銇碜x書,
路上連瓶汽水都舍不得喝,你就這么揮霍,還真當自己是溫室里長出的小公主了!”可是,
家里的條件也不差,三套房兩輛車,甚至爸媽還自己經(jīng)營了一家超市。
一天的營收都大幾千不止了,為什么要對我如此的苛責(zé)?我的眼淚在眼眶不停打轉(zhuǎn),
一如我之前的人生,倔強的不肯落下來。一位舍友走了過來,接過我電話,溫婉地接下話茬。
“阿姨,我們會照顧好如蜜的,您放心,學(xué)校也有勤工儉學(xué)的崗位?!彼俏覍Υ驳年愓墟罚?/p>
帶有獨特的廣東口音。一看就是溫柔又勤快的小姑娘,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收拾好自己的床鋪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滯,連忙應(yīng)聲。“大學(xué)還能賺錢,果然讀書好……有你,我們就放心了,
聽聲音你是對床那位陳招娣同學(xué)吧!”“阿姨,是我?!薄拔覀兗摇绢^要有你這么賢惠,
就好了,有空來阿姨家玩?!薄昂煤谩彪娫拻炝耍愓墟钒咽謾C遞給我,
她明明幫我應(yīng)付了媽媽,我心中卻堵得慌。一聲清冷的聲音從旁邊的床鋪傳來,語氣嘲諷。
“陳招娣,你怎么照顧好唐如蜜?接下來的班費你幫她交?還是水卡和電卡的費用你付了?
自作主張!”“還真當自己做了什么大善事,愚蠢可笑!”2許安說完,繼續(xù)倒頭就睡。
我看向欄桿標的名字,許安,從我進屋開始,她就在睡覺。桌子上擺放的化妝品,
我只在媽媽的化妝桌和電視上看到過,叫不出名字。她說話很不客氣,
但我卻在心里隱隱贊同她。陳招娣臉漲的通紅,另外一位室友吳洋立馬走了過來,
掃了一眼桌面?!澳銈€京市土著哪里懂得下層百姓的艱難,也是,
三百塊也只夠買大小姐一只口紅!”大學(xué)第一天就要吵架?這是我最不想看見的。
于是我語氣抱歉地看向眾人?!安缓靡馑迹业氖虑榇驍_到大家了。
”班級群此時發(fā)了一條消息:“請所有人上交50元班費,用于后續(xù)的班級開支,
截至日期后天。”這個消息如同一顆定時炸彈。我捏著手機,收下了4塊,
加上臨走前給我買生活用品的20元,我還差26元。該怎么辦?難道真的去賣嗎?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條短信發(fā)了過來?!澳銘?yīng)該多學(xué)習(xí)陳招娣同學(xué),
一點都不知道體諒父母,今天八塊扣一半。我可告訴你了,你就是鍛煉少了,你爸可說了,
現(xiàn)在很多孩子連飯都吃不上。”“身在福中不知福!”后面跟著四塊的轉(zhuǎn)賬。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本以為考上大學(xué)是完成逃離的開始,沒想到在沉重的生活面前,
卻如同散沙。夜晚,一則帖子很快在校園論壇火了起來:“聽說了嗎!我們學(xué)院有個奇葩媽,
一天只給八塊,我都心疼那姑娘,應(yīng)該是漱玉樓的女生。”我正在晾衣服,
陳招娣把手機遞給我的時候,我渾身一怔。她比我還焦急和不忿。“到底是誰這么惡趣味!
你說怎么辦?都猜到我們樓棟了!”我平靜下來,語氣淡然。“招娣,沒人會信的!
”就比如我把聊天截圖發(fā)給輔導(dǎo)員,她也只是質(zhì)疑我?!澳闶遣皇侵唤亓艘话耄?/p>
你不會把錢花光了,你爸媽才這樣的吧!”“唐如蜜,你要不和你家長在溝通一下,
畢竟大學(xué)四年,班級活動是不能缺席的?!敝劣诤竺孑o導(dǎo)與怎么知道情況的,
我就不太清楚了。陳招娣還想爭論什么,她緊接眼神震驚地看向評論區(qū)?!捌鹛柕陌?,
這都2025了,少搞一點抽象好不好?”“我和你們打賭,接下來就是直播賣貨,
走上網(wǎng)紅擦邊的道路。”“什么年代,在京市念大學(xué),一個月一千五都勉強。
”我的電話鈴聲又響了,但手中還是泡沫。我眼神請求的看向陳招娣,希望她掛斷電話。
還沒等我開口,陳招娣就一溜煙地跑了過去,按了我手機一下,又給我拿了過來,
打開免提放在我耳邊。一聲咆哮差點兒沒把我耳膜穿孔?!疤迫缑?,
你年紀輕輕怎么就如此的不學(xué)好,還知道用控制輿論這一招了!
”“我命令你把帖子給我撤了!立刻!馬上!”是輔導(dǎo)員的聲音!沒有調(diào)查就來給我定罪,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了。我語氣平淡的解釋?!袄蠋?,我沒有電腦,
根本發(fā)不了帖子?!蹦桥_手機太破了,除了打電話和發(fā)信息,
偶爾它心情好我能刷到一些新聞。但誰會信!3那頭一聽聲音更憤怒了。“糊弄誰呢!
現(xiàn)在手機也可以!記得寫一千字的檢討?!薄敖酉聛硪荒甑脑u優(yōu)評先,你都別想了!
”我沉默的打開水龍頭,沖洗手上的泡沫。心里明白,不管我說什么,輔導(dǎo)員是不會相信了!
我苦笑一聲,說不定和熱評說的那樣,去直播擦邊就能賺到錢了。陳招娣一聽,
眼睛都急紅了,迫不及待地替我開口。“老師,如蜜的手機只能接電話和發(fā)短信,
就是個有屏幕的老年機?!蹦穷^瞬間啞聲了,掛斷了電話。我不知道,
為什么輔導(dǎo)員會對我的品性有如此之大的誤解。我們甚至都沒有見過幾次面。頓時,
我心中隱約有了答案。我母親自我從小開始,就在外人面前敗壞我的名聲,說我性子頑劣,
難以管教,甚至有殺人犯的傾向。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高中,
她不止一次的對老師說:“老師,我們?nèi)缑廴鲋e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是一個人待著看些陰暗的東西,您多擔待一點兒?!蔽抑两裣氩煌ǎ秊槭裁匆@么做?
母親的短信,如同惡鬼鎖魂一樣?!澳氵@個賤皮子,咱們家有你說的那么窮嗎?
我和老師說了,勤工助學(xué)的崗位不準要你,你去干豈不是丟我們的臉!
”“這一周的生活費你自己想辦法,算是個懲罰。”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死死咬住顫抖的牙齒,鼻頭一重。手上只有兩元。為什么?是不是我死了,
他們就心滿意足了!但我依舊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陳招娣臉色一白,她也看到了。
我還沒有哭出來,她哭的滿臉通紅,從兜里不舍的掏出飯卡,但語氣慷慨。“如蜜,
接下來一周我倆分著吃?!眳茄笠宦犨@哭聲,走過來就瞟到了我手機屏幕,
她眼神冷的想殺人一般。半響才開口,語氣無奈。“我從來沒有聽說,
克扣孩子口糧來做懲罰的。”“而且接下來軍訓(xùn),要是吃不飽,你倆都得暈倒。
”陳招娣用袖子擦了下眼淚,立馬搭腔:“我父母還務(wù)農(nóng)呢,但一個月也給我一千五,
說要是不夠之后再說。”錢在哪里,愛就在哪里。我拿走手機,緩緩睜開眼,聲音發(fā)啞。
“走一步看一步,這幾天我去問問商業(yè)街有沒有招人的!”陳招娣立馬眼睛一彎。
“我和吳洋陪你一起去?!薄靶R?guī)第10條,A大的軍訓(xùn)不能逃!”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是許安,她看著我的眼睛發(fā)愣了一瞬。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我身子一僵,沉默的爬上了床。
深夜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雨滴“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一天八塊,
明天吃飯喝水得省著用了。周圍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但我的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私聊。
“你就是那位一天八塊的小姑娘吧。叔叔包養(yǎng)你,一個月三千,怎么樣?
只需要周末陪我兩天就好了。”頭像是一個中年男人,但模樣有點熟悉。4緊接著,
我又收到第二條?!懊琅?,明天出校門口找我,門口那輛黑色保時捷,上面放著冰紅茶的。
哥哥給你一次三千,機會只有這么一次?!边€有……“我們這里招平面模特,待遇從優(yōu),
小姑娘考慮一下?”“捐卵、代孕要考慮一下嗎?一次就十幾萬,解決大學(xué)四年開銷。
”……我只覺嘲諷,原來我想走上賺錢的快路,這么簡單啊。后面的越來越不堪入目,
我一一截圖,反饋給了輔導(dǎo)員。只有一句平淡的話?!袄蠋?,我的信息被泄露了。
”此時已經(jīng)深夜兩點,但我很快收到了回復(fù)?!疤迫缑弁瑢W(xué),你做的很好,
老師這邊會調(diào)查的,不會影響之后的評優(yōu)評先?!薄斑€有你的班費,盡快交上!”去賣吧!
這個糟糕的世界,真的每一步都在逼著我妥協(xié)。軍訓(xùn)進行的如火如荼,
但今天一向準時的許安卻請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去吃午飯時,陳招娣在我身旁吐槽。
“大小姐和我們這種普通人就是不一樣,軍訓(xùn)想逃就逃!”一側(cè),吳洋皺起眉頭,
第一次為許安幫腔。“說不準是生病的,軍訓(xùn)可影響之后一學(xué)年的評優(yōu)評先。
”我都沒注意她們聊天,就希望她們能留下一點剩飯。一周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商業(yè)街的飯館老板基本上只要大二的,而且晚上排班的都被搶完了。
口袋里的錢只剩下五塊了,幸好還能吃幾天的饅頭。輔導(dǎo)員這時候打來了電話,語氣熱切。
“唐如蜜,來一趟辦公室?!蔽倚闹幸幌?,難道是解決了我工作的事情?但推開門的那刻,
看到里面站著的爸媽,我瞬間垮下了臉。他們倒是溫和的笑著,就好像是多愛我一樣!
不得不承認,他們比我會演戲。媽媽傷心的抹著眼淚,語氣抱怨?!敖o你打電話你也不接,
錢不夠不知道和家里說嗎?50塊的班費還要把我們喊來,你知不知道我們一天誤工費多少?
”在輔導(dǎo)員低下頭的間隙,卻警告的瞪了我一眼。我瞬間無力極了,抿著嘴唇不說話。
輔導(dǎo)員頗有些不耐煩。“你和爸媽好好溝通,我相信每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
你不要想的那么偏執(zhí)了?!薄拔摇卑职肿ё∥业母觳?,打斷我的話,朝輔導(dǎo)員一臉微笑。
“這孩子打小就撒謊,給的現(xiàn)金,她肯定買雜七雜八的花完了。”我的手被捏著發(fā)疼,
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輔導(dǎo)員見狀,眉頭舒展開來,隨即提議。“孩子一天八塊是不夠,
最低也得一千五一個月?!卑謰屵B聲答應(yīng)。我一言不發(fā)的站著,
心里明白接下來一個月要到生活費都難。等一走出教學(xué)樓?!芭?!”爸爸抬起手,
狠狠地一巴掌就扇了過來,張嘴就怒罵道:“我管你去賣還是什么,你自己想辦法,
還讓老子丟這個臉?!蔽冶淮蜚铝?,愣在原地摸著紅腫發(fā)燙的臉。周圍一下安靜了,
審視和唾棄的目光打量過來,讓我仿佛置身地獄。媽媽注意到了周圍人的打量,
佯裝憐惜的拉著我的手?!叭缑?,你怎么能吧錢都花完了呢?這么不知節(jié)儉,
以后出了社會可要吃大苦頭了?!蔽艺驹谠厮查g失聲,余光瞥到了二樓輔導(dǎo)員的身影。
他們到底要怎么樣?難道讓我真的去賤賣自己嗎?腦子里那條三千一次的短信,飛閃而過。
周圍人沒有走,在原地竊竊私語。我就看到爸爸很是不耐煩地從包里掏出一百塊,
砸在我臉上。風(fēng)一刮,錢差點被吹走了。我著急的用手去接,爸媽一陣嗤笑,
眼神中滿是譏諷。仿佛在說你大學(xué)生了又怎么樣?還不是要吃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