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的聲音里笑意更濃。
“如你所愿。”
他的聲音慵懶又縱容,像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今晚十二點(diǎn),‘腳步聲’的巡邏路線,由你指定。晚安,我的小租客?!?/p>
聲音消失,我瞥了眼門上惡毒的詛咒,和門縫滲進(jìn)的腥臭污穢。
我沒清理,只是戴上手套,慢條斯理擦干凈了門把手。
然后,我拉開了門。
走廊死寂,但一扇扇門后,細(xì)碎的聲響告訴我,他們都在聽。
我倚著門框,聲音不大,卻足以傳遍整條走廊。
“我知道一個(gè)秘密?!?/p>
幾道呼吸瞬間屏住。
“一個(gè)關(guān)于‘腳步聲’的秘密,能活命的秘密。”
我頓了頓,聽到幾聲混合著貪婪和恐懼的抽氣聲。
“今晚,誰和我待在一個(gè)屋子里,我就告訴他?!?/p>
說完,我轉(zhuǎn)身回屋,只留下一道危險(xiǎn)的門縫。
門外瞬間炸開,議論聲嗡嗡作響。
“她會(huì)那么好心?絕對是圈套!”
“她恨不得我們死光,怎么可能救我們!”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
“你想死就去!我可不拿命賭!”
爭吵,懷疑,還有對“生”的渴望,交織成一曲末路悲歌。
就在這時(shí),林月的聲音響起,又輕又柔,像吐著信子的毒蛇。
“周然哥,我覺得小晚姐姐不是那么絕情的人?!?/p>
“她心里肯定還有你,不然為什么要用這種方法讓你過去?”
周然的聲音充滿猶豫。
“可是小月,她剛才……”
“哎呀,那是氣話!她一個(gè)女孩子,被我們那樣對,心里有氣,發(fā)泄一下嘛。”
林月帶上哭腔,聲音里滿是蠱惑。
“周然哥,你去吧,去探探口風(fēng)。為了我,為了我們能活下去,好不好?”
“只要知道秘密,我們就能活下去了!”
周然沉默了很久。
最終,沉重、遲疑的腳步聲,停在了我的門口。
“篤、篤、篤?!?/p>
敲門聲小心翼翼。
我沒開門,隔著門板,淡淡地問。
“誰?”
“是我,小晚?!敝苋坏穆曇舾蓾拔摇蚁嘈拍?。”
“那就等著?!?/p>
“等到十二點(diǎn)。”
門外的周然身體一僵。
林月的低語又從不遠(yuǎn)處飄來,像在給他打氣。
他終究沒走,像個(gè)衛(wèi)兵,守在我門口。
墻上的時(shí)鐘,滴答,滴答。
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
我走到門邊,手搭上冰涼的門把。
門外的周然似乎感覺到了,呼吸都急促起來。
秒針指向十二。
午夜來臨。
我猛地拉開門,在周然錯(cuò)愕又狂喜的眼神中,對他露出一個(gè)燦爛的微笑。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guān)上,反鎖。
瞬間,那沉重而規(guī)律的腳步聲,就從樓梯口響了起來。
咚……咚……咚……
門外,周然臉上的驚喜凝固,碎裂,化為一片死灰。
“顧晚!你干什么!開門!”
他瘋狂拍門,聲音里滿是憤怒和恐懼。
“你這個(gè)賤人!你騙我!”
一聲聲鼓點(diǎn)般的腳步,敲碎了周然所有的僥幸。
“啊——!”
他發(fā)出一聲慘叫,轉(zhuǎn)身就跑。
走廊盡頭是死路,他只能在我家和對門之間奔逃,像只被困住的老鼠。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哭喊求饒也越發(fā)凄慘。
“小晚!我錯(cuò)了!求你開門!”
“林月!林月救我!開門啊!”
沒有一扇門為他打開。
包括那扇,他和林月的“愛巢”。
“咚!”
一聲悶響,他似乎被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緊接著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手腳并用、狼狽爬行的聲音。
“別過來!滾開??!”
腳步聲停在他身邊。
世界安靜了,只剩周然粗重絕望的喘息。
幾秒后,走廊傳來金屬碰撞聲,然后是一陣令人牙酸的鉆爬聲。
腳步聲頓了頓,繞過了那個(gè)地方,繼續(xù)“咚……咚……”地遠(yuǎn)去。
我湊上貓眼。
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地上殘留著一道屈辱的拖行痕跡和一灘水漬。
我視線移到斜對面的消防栓。
紅色的鐵門虛掩著,一只昂貴的限量版球鞋被擠在門縫里,孤零零地晃著。
箱子里,傳來壓抑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嗚咽。
腦海中再次響起殷先生帶笑的聲音。
“清理得還算干凈?!?/p>
“我的小租客,真是越來越讓我驚喜了。”
我走到窗邊,拉開一絲窗簾,看著死寂的夜色。
我的視線,緩緩落在了對面,林月那扇緊閉的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