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血洗了大觀園省親夜煙花絢爛時,我咳出了前世積郁的血。
眾人只道林姑娘又犯了舊疾。無人知曉這口血是重生歸來的印記。那夜起,
我日日為仇人抄經(jīng)祈福。王熙鳳被自己貪墨的金銀噎死在庫房。薛寶釵的金鎖突然收緊,
勒斷了她的脖頸。賈瑞再照風(fēng)月寶鑒時,鏡面滲出鮮血將他吞噬。雪夜,
我提著燈籠走過尸橫遍野的園子。白茫茫雪地上蜿蜒的血腳印,是我寫給人間的最后一首詩。
---絢爛,暴烈。省親的煙花在墨玉般的夜空中炸開,一蓬蓬,一簇簇,赤金,流銀,
潑朱灑翠,將雕梁畫棟的大觀園映得亮如白晝,又瞬息沉入更深的暗影。歡聲笑語,
絲竹管弦,隔著水榭亭臺,隔著雕花的窗欞,隔著無數(shù)張堆滿諂媚與算計的笑臉,
悶悶地傳來,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棺槨。我坐在瀟湘館冰涼的湘妃榻上,窗只開了細(xì)細(xì)一線。
夜風(fēng)攜著硫磺的刺鼻氣味,還有遠(yuǎn)處暖閣飄來的、甜膩得發(fā)齁的酒肉香氣,絲絲縷縷鉆進(jìn)來。
喉頭猛地一甜。不是藥香,不是花香。是一種鐵銹般的、帶著久遠(yuǎn)腐朽氣息的腥咸,
猝不及防地涌了上來。我下意識地用雪白的絹帕死死捂住嘴,
劇烈的嗆咳從胸腔深處撕裂而出,震得單薄的身子簌簌發(fā)抖,像寒風(fēng)中一片將墜的枯葉。
指縫間溫?zé)嵴衬?。攤開手,素白的絹帕上,一灘暗紅,濃得化不開,在跳躍的煙花光影下,
幽幽地閃著光。不是尋常咳疾那點(diǎn)淺淡的粉意,是淤積了太久、沉淀了太久的濃黑,
終于破開了閘門?!肮媚铮 弊嚣N帶著哭腔撲過來,手忙腳亂地替我撫背,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又…又咳血了!定是這煙花鬧的!這勞什子的喜慶!
我這就去稟老太太,請?zhí)t(yī)!雪雁,快!把窗關(guān)上,仔細(xì)再讓風(fēng)吹著了!
”小丫頭雪雁慌得差點(diǎn)絆倒,手忙腳亂地去合那扇窗。“不必了。”我的聲音響起,
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像深潭結(jié)了冰。那潭水之下,是焚天的業(yè)火,
燒灼著前世被辜負(fù)的情意、被踐踏的尊嚴(yán)、被生生熬干的生命,
還有……那些推我入深淵的手。每一只,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刻在魂魄里。
紫鵑和雪雁都僵住了,愕然地看著我。我慢慢抬起頭,視線掠過她們驚恐的臉,
投向窗外那片被煙花反復(fù)照亮又拋入黑暗的夜空。煙火的流光,在我眼中跳躍、沉淀,
最終凝成一點(diǎn)寒徹骨髓的幽光。那口血,是我的新生印,是我從地獄爬回人間的路引。賈府?
大觀園?這錦繡牢籠?呵。我輕輕推開紫鵑的手,將那方染血的帕子,仔仔細(xì)細(xì)疊好,
收入貼身的荷包。指尖冰涼,觸碰到那濕冷的腥甜,卻奇異地帶來一種近乎戰(zhàn)栗的平靜。
“收起來吧。”我說,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莫要聲張。
老太太、太太們正高興,別擾了興致?!弊嚣N嘴唇翕動,眼中全是擔(dān)憂和不贊同,
但終究在我那冰封般的目光里敗下陣來,含著淚,將那帕子連同污血的小銅盆默默端了下去。
雪雁縮在角落里,大氣不敢出。窗外的喧囂依舊。煙花在最高處綻放,然后,
是漫長的、無聲的墜落。從那一夜起,瀟湘館的清晨,便多了一項(xiàng)雷打不動的功課。
天光尚未透亮,空氣里還凝著昨夜的寒露。紫檀小幾上,一盞素紗罩燈暈開一圈昏黃的光。
我端坐案前,手腕懸提,羊毫細(xì)筆蘸飽了濃黑的墨汁,
落在一張張裁剪得極為齊整的素白宣紙上。不是葬花詞,不是秋窗風(fēng)雨夕。是經(jīng)文。
一筆一劃,工整得近乎刻板,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沉靜。墨色在素紙上蜿蜒,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冰雕琢出來,寒氣森森。紫鵑起初以為我是在為病體祈福,
為我早逝的父母超度。她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筆墨,偶爾偷覷我的臉色,眼中盛滿不解的憂慮。
“姑娘抄經(jīng)是好事,”她曾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輕得怕驚擾了什么,
“只是…抄的是《地藏經(jīng)》?這…這講的是地獄業(yè)報,超度亡魂的…姑娘身子弱,
何不抄些溫和的《心經(jīng)》?”筆尖在“業(yè)鏡臺前”的“鏡”字上微微一頓,
墨跡稍洇開一小團(tuán)陰影。我抬眼,窗外一株老梅虬枝橫斜,在熹微晨光中投下猙獰的暗影。
“無妨?!蔽沂栈啬抗猓P鋒重新落下,力道透紙背,“心誠則靈。為……該超度之人超度,
經(jīng)文自然要選得‘對癥’些?!?我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紫鵑無端打了個寒噤,
再不敢多言。抄好的經(jīng)文,我從不焚燒,也不供奉。只是將它們一一折好,
收進(jìn)一只早已準(zhǔn)備好的、沒有任何紋飾的烏木匣子里。匣子很深,素白的紙卷一天天累積,
沉甸甸地壓下去,像一座無聲壘起的墳?zāi)?。匣蓋合攏時,發(fā)出沉悶的“咔噠”輕響,
如同墓穴封土。時間,在抄經(jīng)的沙沙聲和大觀園表面依舊的繁華里滑過。抄經(jīng)的烏木匣子,
已沉沉地裝滿了大半。園子里的流言,像水面下的暗涌,悄然滋生。先是王熙鳳。
她掌著府里的銀庫鑰匙,是賈母跟前第一得意之人,
也是大觀園里翻云覆雨、最會盤剝克扣的“鳳辣子”。前些日子,
她娘家兄弟王仁惹上了放印子錢逼死人命的官司,牽連到了她。為了填這無底洞,
也為了保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她竟膽大包天,將手伸向了預(yù)備元妃娘娘端午賞賜的庫銀!
那夜,正是月黑風(fēng)高。巡夜的婆子打著呵欠,遠(yuǎn)遠(yuǎn)聽見庫房那邊似乎有異響,
像是重物沉悶地砸在厚實(shí)的麻袋上。婆子心里發(fā)毛,不敢靠近,
只隱約瞧見庫房門口似乎倒著個人影。待到次日,小丫頭們?nèi)ラ_庫取東西,
才爆發(fā)出駭破人膽的尖叫!庫房內(nèi),一片狼藉。裝著官銀的大箱子被撬開了好幾個,
雪亮的銀錠、黃澄澄的金錁子滾了一地。王熙鳳就倒在這些冰冷的金銀中間,
平日里伶牙俐齒、顧盼神飛的臉龐扭曲得不成樣子,雙眼暴凸,死死盯著虛空。
她的嘴巴張得極大,幾乎咧到耳根,喉嚨深處,竟死死塞著幾塊沾滿涎水、邊緣鋒利的金錠!
那沉重的金子,硬生生撐開了她的食道,噎斷了她的氣息。她的一只手還死死摳著脖子,
指甲深陷皮肉,留下幾道烏紫的抓痕,另一只手則痙攣地抓向散落在地的銀錠,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至死都保持著攫取的姿態(tài)。整個榮國府都震動了。
賈母哭得暈厥過去幾次,王夫人臉色慘白如紙,連聲念著“阿彌陀佛”,
直說是貪心不足遭了報應(yīng)。下人們私下里更是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說鳳姐兒是貪財太過,
被庫里的金銀精怪活活噎死的,
連那守庫的婆子都賭咒發(fā)誓說前夜聽到了金塊銀錠在地上滾動的怪聲。消息傳到瀟湘館時,
我正對著窗外那株開得正艷的桃花出神。紫鵑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
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二…二奶奶她…庫房里…噎…噎死了…塞滿了金子!
”我緩緩轉(zhuǎn)回頭,臉上既無驚愕,也無悲憫。指尖輕輕拂過案頭那只冰冷的烏木匣子,
那里面,壓在最底層的幾張《地藏經(jīng)》,墨色似乎比旁的更為濃黑滯重。
匣蓋合攏的“咔噠”輕響,仿佛還回蕩在耳畔。“哦?”我端起手邊早已涼透的茶盞,
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滑入喉嚨,帶著一絲奇異的、鐵銹般的回甘,“那可真是不巧。
抄了那么久的經(jīng),看來,也渡不了她心中那口‘貪’壑?!弊嚣N猛地抬頭看我,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我迎著她的目光,嘴角極其細(xì)微地向上牽了一下,那弧度冰冷,
沒有半分暖意。王熙鳳的死,像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大觀園,激起的漣漪尚未平息,
另一重巨浪已接踵而至。薛寶釵,那個永遠(yuǎn)端莊嫻雅、八面玲瓏的蘅蕪苑主人,竟也出了事。
起因是她那塊從不離身的金鎖——據(jù)說是和尚給的,刻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吉利話,
是她的命根子,也是“金玉良緣”最有力的象征。那日午后,她獨(dú)自在房中,
據(jù)伺候的鶯兒后來哭訴,寶釵只是想將金鎖取下擦拭保養(yǎng)。鶯兒當(dāng)時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