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天還沒黑透,店里沒幾個客人,我正站在角落擺新到的童書,手機突然彈出一條微信:
林女士,快看直播,雙胞胎在說你。
我心下一沉,點開了那條直播鏈接。
視頻畫面是某國際夏令營組織的親子互動環(huán)節(jié)。
鏡頭下,軒軒和瑤瑤正坐在主持人身邊,笑著說著什么。
彈幕飛快刷過,我愣了幾秒才看清:
“雙胞胎長得太像沈苒了!
“沈姐教育方式真先進,孩子真有教養(yǎng)?!?/p>
“誒?他們親媽不是走了嘛?”
“親媽是誰?。繌膩頉]見過?!?/p>
畫面一轉,主持人問:“你們小的時候,誰輔導你們寫作業(yè)?。俊?/p>
軒軒笑嘻嘻說:“苒姨呀,她每天陪我們。”
主持人又問:“那林澈安是誰?”
瑤瑤皺著眉,思索兩秒,脫口而出:“以前家里請的鐘點工,已經辭職啦?!?/p>
我手里的書啪一聲掉在地上。
一瞬間,我覺得喉嚨發(fā)緊,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們說我是鐘點工。
六年養(yǎng)育、日日熬夜、悉心陪讀,換來的,是一句鐘點工。
彈幕笑瘋了:
“這鐘點工命挺好啊,能住秦家?!?/p>
“孩子說得多真實。”
“沈苒才是真媽媽,誰記得那個林阿姨?!?/p>
我盯著那屏幕,幾秒后,猛地點了叉關掉。
手指都在顫。
我的微信響個不停,都是一些吃瓜群眾發(fā)來的截圖、語音,甚至有人打趣:
“哎呀林澈安,原來你也成家政阿姨啦?”
我一句都沒回。
我深夜一頁頁批改他們的練習本,冬天冒雪趕去家長會,生日那天還在縫他們的衣服。
我只想聽他們叫一句,哪怕一句媽媽也好。
可現(xiàn)在,他們說我是鐘點工。
我打開孩子小時候吃奶、咿呀學語、趴在地板上畫畫的照片。
看了一眼,全選,刪除,徹底清空。
這一次,我連回收站都刪除了。
夜里十一點,陸予成敲了門。
“直播的事,我知道了。”他說,“你還好嗎?”
我一邊收拾桌面,一邊淡聲回:“他們徹底不認我了,不奇怪?!?/p>
“你要不要發(fā)聲?或找媒體公關?”
“我什么都不會做?!蔽掖驍嗨?,“我要讓他們真正地,和我斷絕關系?!?/p>
他站在門口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低聲說:“星星今天看見你發(fā)抖,嚇壞了。”
我手一頓。
“她問我你是不是也要不見了?!标懹璩陕曇艉茌p,“她現(xiàn)在開始怕每一個對她好的人突然消失?!?/p>
我閉上眼睛,努力壓住喉頭的哽咽。
“我不會消失?!蔽艺f,“我再也不會,回頭了?!?/p>
第二天清晨,海風微咸。
我在書店門口貼了一張新告示:
謝絕拍攝,謝絕采訪,謝絕舊識。
有些人有些事,不配再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