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回到剛裝修好的新房,我拍了幾張照片。
傳到中介微信,只敲了一行字:"全款優(yōu)先,一周內(nèi)成交可讓兩個點。"
玄關(guān)柜的抽屜里,躺著兩本厚厚的裝修日記。
第一頁是他的字跡,歪歪扭扭地寫著"和言言定了這里,以后就是我們的家啦!"
旁邊畫了個丑兮兮的笑臉。
最后一頁停在三個月前,我記的:"今天裝好了主臥的飄窗,他說要在上面鋪厚厚的墊子,冬天抱著我曬太陽。"
隨手將日記扔到了垃圾桶,轉(zhuǎn)身帶上了門,手機震了震。
接通后,是助理急促的聲音:"許總,鑫航周總放話了,說晚宴你不來,合同就不簽了。"
"知道了。"我打斷對方,"告訴周潭,我20分鐘后到。"
剛走到宴會廳旁,周潭帶著酒氣的嗓音就撞了過來。
"顧熙州,我不就是想讓你的小秘書陪我喝杯酒嗎?多大點事?你至于護的給跟個什么似的?"
視線穿過攢動的人群,落到顧熙州身上。
他側(cè)身擋在文悅面前,西裝袖口被扯得有些皺,語氣是她許久沒聽過的強硬:"文悅還是個小姑娘,周總別為難人。"
文悅半個身子都被擋在后面,手指緊緊攥著顧熙州的西裝下擺。
那雙眼怯生生抬起來時,落在周潭身上的目光里還帶著點哀求,活脫脫一只受驚的小鹿。
有人笑了幾聲說道:"不就是一杯酒嗎?誰剛進公司為了合同沒喝過幾杯?。恐劣趪樀酶鷤€什么似的嗎?"
"哎呀哎呀,人家那是有人寵著,咱們沒有寵著可不是得自己努力。"
聽著周遭看熱鬧的話,我的心揪成一團。
三年前我穿著一身利落的米色西裝,在競標會上把對手駁得啞口無言。
散場時顧熙州從身后一把抱起我,旋轉(zhuǎn)的風里裹著他的笑:"我家言言真是厲害,這股子雷厲風行的勁兒,太迷人了!"
那天他在副駕駛上,貼上了幼稚的貼紙:"我的女強人專座。"
可現(xiàn)在呢?文悅來公司面試那天,緊張得攥著簡歷的手都在抖。
被問到職業(yè)規(guī)劃時,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最后還失手碰倒了桌角的玻璃杯。
碎瓷片濺起來時,是顧熙州先一步拉了她一把。
后來他跟我說:"這姑娘看著單純,沒什么心眼,留著吧,膽子小是因為閱歷淺,慢慢歷練就行了。"
周潭的眼角余光瞥過我,忽然嘴角揚起一抹壞笑。
"今天我鑫航集團的面子就在這杯酒里了,她要是喝不了,那就你替她,顧總不會這點擔當都沒有吧?"
顧熙州的眉頭猛地蹙起。
這些年在商場摸爬滾打,他早學會了權(quán)衡利弊,可周潭這話像根刺,精準扎在他最在意的地方。
他下意識往文悅身前擋了擋,觸碰的瞬間感受到了她的肩膀微微顫抖。
"顧總,沒事的,我……我自己喝。"
"有我在,別怕。"他柔聲安撫到。
我盯著周潭手里的那杯白酒,心里隱隱不安。
當年簽下第一筆單子,客戶強灌顧熙州一杯酒。
不到半小時,他就倒在了酒桌上。
送醫(yī)時,醫(yī)生拿著病危通知書沖我大吼"酒精過敏這么嚴重還敢喝酒?再晚來十分鐘神仙難救。"
那三天三夜,我守在ICU外面,祈禱的話在心里翻來覆去的念。
此刻,顧熙州正盯著那杯酒出神,像在掂量什么天大的籌碼。
我的呼吸忽然有些發(fā)緊,好像又聞到了當年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冷得我指尖發(fā)麻。
"我喝。"
兩個字砸下來,他猛的端起酒杯。
酒杯碰到他唇齒的瞬間,我忽然別開眼。
一杯酒而已。
從前,酒局上但凡有人勸他喝酒,我總能笑著替他擋回去。
要么替他喝得酩酊大醉,要么找個由頭拉他提前離場。
那時他總在回家的車上攥著我的手,聲音發(fā)啞地說:"言言,對不起,以后再也不讓你受這委屈"
可現(xiàn)在,他正仰頭飲盡那杯足以致命的酒,為了另一個人。
"周總,現(xiàn)在你滿意了?下次見面別再為難文悅了。"
顧熙州將空杯往桌上一放,脖頸處已經(jīng)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喉嚨艱難的上下滾動,卻還是側(cè)過頭,對文悅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別怕,沒事了。"
周潭哈哈大笑,拍著顧熙州的背:"看不出來,顧總對員工……可真好啊……"
那巴掌力道不輕,顧熙州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
文悅慌忙的扶住他,"顧總。"
驚呼聲里帶著哭腔。
周潭的目光略過顧熙州,落在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藏著點看戲的玩味,又混著幾分說不清的探究。
似乎在等著我接下來的行動,我緩步上前,直接無視他的目光。
經(jīng)過顧熙州身邊時,他恰好抬頭。
四目撞在一起,他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像被戳破了心事。
"言言。"
這聲喚帶著氣音,輕得像羽毛掃過心尖。
聞言我猛地回頭。
卻看見顧熙州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白襯衫領(lǐng)口的潮紅已經(jīng)蔓延到耳后,臉上褪盡了所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