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朗的公司，出事了。
他信了一個“內(nèi)部消息”，把所有錢，還加了一大筆高利貸，投進一個項目。
項目爆雷了。
是龐氏騙局。
他血本無歸，還欠了三百萬。
那天晚上，討債的人上門了。
巨大的砸門聲。
粗話咒罵聲。
家里的東西被砸得稀爛。
瓷器碎裂的聲音。
家具被掀翻的聲音。
岳母撕心裂肺的哭喊。
都傳進我耳朵。
我聽見慕朗被打得悶哼。
他跪在地上求饒。
討債的人走了。
留下一句：“三天內(nèi)還不上錢，卸你一條腿?！?/p>
客廳里，一片死寂。
很久，岳母嘶啞的聲音響起。
“朗朗你糊涂呀，為什么投項目之前不回來借運。”
“天天這么多營養(yǎng)液供著，不借運白養(yǎng)著嗎！”
“媽，我那天是在外地出差簽的合同，我哪想到會這樣。”
“媽，姐，你們要救救我呀！”慕朗哭得撕心裂肺。
岳母和慕瓷沉默了。
過了一會，岳母再次開口。
“瓷瓷，你……你和阿屹不是買過一份意外保險嗎？”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我婚前買的，保額五百萬，受益人是慕瓷。
我曾開玩笑說，萬一我出事，錢夠她下半輩子花了。
當時，她還捶我，說不許我說不吉利的話。
現(xiàn)在想來，全是笑話。
“媽！你說什么呢！”慕瓷的聲音有點慌。
“不然怎么辦！看著你弟弟被人砍死嗎？朗朗可是我們家唯一的根！”岳母的聲音變得很尖。
“沈屹現(xiàn)在就是一塊活死肉，留著有什么用？每天還要花錢養(yǎng)著！我們這是在幫他解脫！”
“可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慕瓷還在猶豫。
“別可是了！這是他的命！他不是朗朗的擋煞人嗎？這就是他最后一次為朗朗擋煞！”
“這是他的使命！用他的命，換你弟弟的平安富貴，他死得其所！”
我聽到慕瓷的呼吸聲變得又粗又重。
我知道，她被說服了。
或者說，她從沒抗拒過。
在長久的沉默后，我聽到了她顫抖但堅定的聲音。
“好，就這么辦?！?/p>
那一刻，我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
只剩下無盡的怨恨。
夜很靜。
墻上掛鐘秒針在走。
滴答。
滴答。
房門被推開。
一道影子進來了。
是慕瓷。
她沒開燈。
客廳的光照出她的身影。
她在我床邊坐下。
她伸手，摸我的臉頰。
她的手很涼。
“阿屹，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輕。
“你別怪我，我沒有辦法了。朗朗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看著他出事?！?/p>
“要怪，就怪你的命太好了。好到……能成為我弟弟的墊腳石?！?/p>
她俯下身，冰冷的唇印在我額頭。
一個死亡的吻。
“阿屹，睡吧，睡一覺，就什么痛苦都沒有了。”
她站起來，走向呼吸機。
那臺機器發(fā)出“呼—吸—”的聲音。
我看著她的手。
那雙手，伸向了連接我身體的管子。
我的靈魂在嘶吼。
我想動一下手指。
我想眨一下眼睛。
但這具身體，是牢籠。
絕望和怨恨，淹沒了我。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管子的前一秒——
世界在我眼前碎了。
又瞬間重組。
刺眼的陽光。
汽車的鳴笛聲。
收音機里放著歌。
我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氣。
心臟狂跳。
我坐在我的車里。
手里握著方向盤。
手心全是汗。
我抬起手。
這雙手能動。
充滿了力量。
不是那雙枯瘦的鬼爪。
車窗外，是熟悉的街景。
我每天上班都經(jīng)過的路。
收音機里報時：“現(xiàn)在是上午十點整……”
我記得這個時間。
車禍發(fā)生前一小時。
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