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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抖著手,把床底那個土得掉渣的腌菜罐子拖出來。
打開蓋子。
空的。
罐子是空的。
我的存折,不見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中,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天塌了。
就在這時,宿舍門被「砰」的一聲推開。
翠花走了進(jìn)來,她換下了那身洛麗塔裙子,穿著一件印著骷髏頭的T恤,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里滿是輕蔑。
她看著癱坐在地的我,和那個空空如也的腌菜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別找了。」
「我拿的?!?/p>
我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她,眼里幾乎要噴火。
她慢悠悠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收據(jù),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萬塊,我已經(jīng)交給張總當(dāng)『拜師費』了。剩下的錢嘛......」
她掏出手機(jī),點開一個直播APP的充值記錄,懟到我臉上。
「我給『縣城吳彥祖』刷了十個嘉年華,怎么樣,夠排面吧?」
那「嘉年華x10」的記錄,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眼睛上。
一個嘉年華,一千塊。
十個,就是一萬塊。
六萬塊。
我刷了超過一百萬個盤子,才換來的六萬塊。
被她,就這么輕飄飄地花掉了。
「你......你這個畜生!」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從地上一躍而起,像一頭發(fā)瘋的母獅子,沖上去想抓住她。
她卻比泥鰍還滑,敏捷地向后一跳,躲開了我的手。
她舉起手機(jī),攝像頭對準(zhǔn)我,臉上是那種讓我陌生的惡毒的笑容。
「你打??!你敢動我一下,我馬上開直播!」
「標(biāo)題我都想好了,就叫#家暴升級,食堂瘋婆要殺人#!」
看著她那張冷漠又瘋狂的臉,我高高揚(yáng)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的心像被冰水浸透,又像被烈火灼燒,劇痛無比。
我忽然想起了她小時候。
那時候我剛離婚,一個人帶著她,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回來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她拽著我的衣角,小聲地央求我給她講故事,我卻因為太累,不耐煩地推開了她......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她的心,就離我遠(yuǎn)了?
我的愧疚,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心口慢慢地割。
見我沒動,她臉上的得意更甚,聲音尖利刺耳:
“怎么不打了?你懂什么!我受夠了!我受夠了這間掉墻皮的破屋子!受夠了你身上洗不掉的油煙味!受夠了同學(xué)問我媽是干什么時我總是要撒謊!”
“張總說得對,只有流量才能讓我擺脫這一切!你斷我財路,難道讓我跟你一樣,刷一輩子盤子嗎?!”
她的話擊碎了我剛剛升起的那點愧疚,只剩下冰冷的疼。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忽然冷靜了下來。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我混亂的腦海。
農(nóng)村信用社的存折取款,是老式的,必須本人拿著身份證和存折,到柜臺才能辦理。
她一個未成年人,沒有我的身份證,是怎么把錢取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