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復健
祁父祁母也慌了神,他們引以為傲的小女兒成了過街老鼠,連帶著整個家族都臭了。
祁母硬著頭皮,拉著祁父找到程秉臣,聲淚俱下:“秉臣啊,彤彤知道錯了!她年紀小不懂事,都是被那個經(jīng)理騙了!”
“你看在她對你一片真心,看在她姐姐的份上,幫幫她吧!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程秉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看著祁父祁母涕淚橫流、苦苦哀求的樣子。
電腦屏幕上,還停留著網(wǎng)友扒出的、祁心漾當年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照片。
再對比祁星彤那些不堪入目的爆料。
一股巨大的疲憊和遲來的悔恨將他淹沒。
他終于看清了自己有多愚蠢。
他享受祁星彤病態(tài)的依賴,享受那種被全心全意需要的滿足感和虛榮心。
卻把真正愛他、真正值得他珍惜的人,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為了這份虛假的依賴,傷害祁心漾,踐踏她的尊嚴,無視她的痛苦,最終眼睜睜看著她葬身火海。
祁心漾那雙清冷倔強的眼睛,仿佛穿透屏幕,無聲地注視著他。
程秉臣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愛她。
他愛的,從來都是那個驕傲、倔強、為了夢想可以付出一切的祁心漾。
只是他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程秉臣緩緩抬起頭,聲音沙啞得厲害,眼神是祁父祁母從未見過的冰冷和疏離。
“怎么幫?堵住悠悠眾口?還是再替她掩蓋一件丑聞?”
祁父祁母被他看得心底發(fā)寒。
程秉臣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你們回去吧。告訴祁星彤。”
他頓了頓:“我不會娶她?!?/p>
“過去不會,現(xiàn)在不會,將來,更不會?!?/p>
“不!秉臣,你不能這樣!你知道彤彤離不開你?。 ?/p>
祁父祁母如遭雷擊,驚喊著撲過來。
馬上又被保鏢拉走。
程秉臣的拒絕,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祁星彤聽完父母的轉述,徹底瘋了。
“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過要娶我的!”
“他怎么能這樣對我?!他怎么能為了一個死人不要我?”
“祁心漾!都是你!死了還要跟我搶!”
她披頭散發(fā),狀若癲狂。
而此刻,程秉臣的辦公桌上,靜靜躺著一張印刷精美的票。
NEVER舞團國內首演,就在今晚。
票面上的舞者剪影,身姿優(yōu)雅而熟悉,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感。
程秉臣的目光落在上面,久久沒有移開。
......
這將會是祁心漾復出后的首場演出。
是的,她不僅沒死,甚至加入了夢寐以求的NEVER。
祁心漾或許此生都不會忘記當時的痛苦。
濃煙灌入肺部,灼熱舔舐著皮膚。
大腦已經(jīng)替她放棄了求生意識。
可是祁心漾在徹底墜入黑暗前,卻感覺到一個陌生但又熟悉的懷抱死死護住了她。
他聲音哀求:“漾漾,別睡?!?/p>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聚焦在病床邊那張緊繃而熟悉的側臉上——是哥哥裴晝。
好像很久之前,哥哥在電話里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哥......”
她喉嚨干裂嘶啞,艱難地發(fā)聲。
裴晝猛地清醒過來看向她。
眼中是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和尚未褪去的恐慌:“漾漾!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祁心漾掙扎著想起身,右腿傳來鉆心劇痛,讓她冷汗涔涔,瞬間白了臉。
她低頭,看到自己打著厚厚石膏,被妥善固定在病床上的右腿。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哥哥,我的腿......我的腿怎么樣了!”
裴晝知道腿對于祁心漾來說有多么重要。
他知道妹妹視舞蹈為生命,若是不能繼續(xù)跳舞,妹妹一定會很難過。
他斟酌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她。
“骨折,韌帶嚴重損傷......但活著就好,漾漾,活著就好!”
是啊,只要活著。
活著才有跳的希望。
祁心漾很快意識到這家醫(yī)院不是舞團最近的醫(yī)院。
而是裴晝提前聯(lián)系好的、遠離城市喧囂的私立療養(yǎng)院。
在那里,祁心漾接受了最好的手術和術后護理。
麻藥退去后的劇痛讓她夜不能寐。
半睡半醒的時候,祁心漾總會想起失火那天。
程秉臣毫不猶豫地選擇祁星彤的背影,那句冰冷的“放了星彤”以及她自己最后決絕地說出“恩斷義絕”地情景,每每想來,都日夜扎在她心上。
“哥。”在裴晝又一次守在她病床前時,祁心漾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別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p>
裴晝握著她的手一緊:“漾漾......”
“包括爸媽,包括程秉臣,包括所有人?!逼钚难凵袼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祁心漾已經(jīng)死在那場火里了?;钕聛淼?,只是我自己?!?/p>
裴晝看著她眼中深不見底的絕望和重生般的冰冷,沉默良久之后松了口。
他知道祁心漾在這個家里受了太多委屈。
裴晝帶她出了國。
祁心漾選擇繼續(xù)完成之前的復建。
每一次抬腿,每一次站立,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
右腿的僵硬和無力感時刻提醒著她失去的東西。
“放棄吧,祁小姐,你的腿......很難再支撐高強度的芭蕾了。”
復健師委婉地勸告。
他不時第一個這樣勸的人,可祁心漾還是搖搖頭。
她咬緊牙關,汗水浸透了訓練服,只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繼續(xù)?!?/p>
她像著了魔,把所有痛苦、絕望、不甘都傾注在康復訓練上。
裴晝常常推掉不重要的工作,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他看著她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在劇痛中爬起。
看著她眼中熄滅的光一點點被倔強的火焰重新點燃。
那火焰,不是為了任何人,只為了她自己。
半年后,當祁心漾忍著右腿的僵硬和微跛,第一次重新完整地跳完一支簡單的芭蕾時,裴晝背過身,肩膀無聲地聳動。
那晚,兩個人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