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只有少部分同學趴桌子上午休,大部分同學奮筆疾書,我在給喻文安寫檢討。
我思緒紛亂,雪白紙張上,只落下兩個墨色的字:檢討。不太擅長這種體裁的文章,
絞盡腦汁,冥思苦想,腦細胞死一堆,終于湊滿兩千字。我將檢討從頭到尾通讀一遍,
認了錯誤表了決心,情真意切,大徹大悟,還不錯。本想請喬大松幫忙遞給喻文安,可是,
頭一偏,發(fā)現(xiàn)他正全神貫注地在做題,十分投入,嘴角微微翹起,像在聞一朵白玉蘭的味道,
睫毛長而密,如同名士手里招搖的折扇,上繪古松丹鶴,儒雅又高貴。
他有無懈可擊的側臉,小模樣又酷又帥。他認真專注的樣子,
讓我不大好意思打擾他,決定繞個彎子,請坐我后面的楊七七代為傳遞。誰知,
楊七七接過我本子,毫不猶豫地伸出纖纖玉手,在喬大松肩頭輕輕拍一拍。他回頭,
平靜地看著楊七七。楊七七笑得柔情似水,用膩死人的聲音說:“大松,
能幫我把這個本子遞給喻文安么?”他接過本子,回轉頭去的時候,
眼風犀利地看我一眼。我被他看得很不是滋味,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他溝通下,
以后別再用這種秋風掃落葉的眼神瞅我,下課鈴響了。秋月蹭蹭跑過來,
誠邀我去方便下,然后我把心頭的那點不愉快忘了個一干二凈,和秋月愉快地方便去了。
喻文安做完檢討后,周老師對他的檢討做了一番到位的點評,說他反省深刻,文筆流暢,
寫的檢討可以作為范本,貼在后面的黑板報上。下課后,喻文安生龍活虎地跑過來,
用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說:“小言,你的檢討被貼出來示眾了?!毙Φ酶鷵斓綄毸频摹?/p>
我回頭往后瞥一眼,看見紀律委員正拿著漿糊在黑板報靠門口的角落里張貼檢討,
有幾個人圍著看熱鬧。“不會有下次。”“嗯,下次找秋月。”喻文安爽快地同意。
我驚訝地看他一眼,笑問:“為什么?”“你寫得太好啦,被發(fā)現(xiàn)了可不得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李菁說:“這字和言蹊的好像!”很短促的脫口而出的一聲驚呼,
很輕,可我們聽見了,聽得很清楚。喻文安寫得一手漂亮端正的硬筆書法,
從四歲起便被他們家的掌門人,他爺爺逼著練盧中南,經(jīng)常淚一把涕一把。等到年紀漸長,
腦子開竅,琢磨著與家里長輩玩點小心機的時候,他榮幸地進入了直接挨揍的階段。
“你沒有抄過?”我瞪著他問。喻文安很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說:“沒時間啊,
做夢也想不到周老師來這招啊?!蔽液陀魑陌策@頭豬一樣的隊友互相傻瞅著,有點緊張,
害怕西洋鏡被拆穿,因為不知道會面臨怎樣的處罰。李菁屬于那種成績好,長得娟秀,
很溫柔,很溫柔的女孩子,話少卻不木訥,男生在她面前集體變成披著羊皮的狼,
無限度地隱藏本性,變得柔順溫和謙謙有禮。他們也許會跟其他的女生叫板,
但絕對不會跟李菁說一句重話。已經(jīng)有幾個同學小聲附和,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我和喻文安緊鑼密鼓地商量對策,趁夜深人靜,月黑風高,把我寫的檢討揭下來,
喻文安照樣抄一份,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