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杜思嬡趕到學堂時，呂志明正站在門外，低著頭，腳尖碾著地上的石子。
“志明，怎么不進去？”她快步走過去。
呂志明抬頭，眼眶發(fā)紅：“先生說了，不交束脩，不許聽講......”
杜思嬡心頭一刺，連忙從荷包里取出銀子：“嫂嫂帶來了，快進去吧?！?/p>
呂志明接過銀子，卻沒動，猶豫地看著她：“嫂嫂，你的衣裳......”
杜思嬡這才想起，自己平日總穿那件藕荷色褙子，今日卻換了一身粗布衣裙。她勉強笑了笑：“天熱了，那件太厚，收起來了?！?/p>
呂志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被學堂里傳來的戒尺聲打斷。
“快去吧，別讓先生等?！倍潘紜茌p輕推他。
呂志明攥緊銀子，轉身跑進學堂。
杜思嬡站在門外，透過窗欞，看見他將銀子雙手奉給先生。先生掂了掂，冷哼一聲，這才準他入座。
她的心稍稍放下，轉身離開時，卻聽見學堂里傳來嗤笑聲——
“呂志明，你嫂子又當東西了吧？”一個錦衣學童譏諷道，“聽說她連嫁衣都當了？”
“你胡說！”呂志明猛地站起來。
“怎么，還不讓說？”那學童笑嘻嘻的，“我娘說了，寡婦門前是非多，你嫂子——”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話頭。
杜思嬡心頭一跳，從窗外看見呂志明死死攥著拳頭，眼眶通紅：“你再敢說我嫂嫂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先生大怒，戒尺重重敲在桌案上：“放肆！學堂之上，豈容你們撒野？呂志明，跪下！”
杜思嬡的手指緊緊摳住窗框，卻終究沒有進去。
她知道，自己若現(xiàn)身，只會讓呂志明更難堪。
她默默轉身，走出學堂，眼淚無聲地砸在塵土里。
杜思嬡回到繡繃前，指尖翻飛，金線在綢緞上勾勒出福字的輪廓。
這幅《福壽雙全》屏風是知府夫人的壽禮，工期緊，工錢高，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杜娘子在嗎？”門外傳來周掌柜的聲音。
杜思嬡連忙起身相迎。
周掌柜進門，目光掃過繡繃，眉頭微皺：“進度慢了?！?/p>
杜思嬡心頭一緊：“周掌柜放心，我一定按期完成?！?/p>
周掌柜哼了一聲：“知府夫人點名要這幅屏風，若誤了工期，錦繡坊的名聲受損，你可擔待不起?！?/p>
“我明白?！倍潘紜艿吐暤?，“我會連夜趕工?！?/p>
周掌柜這才點點頭，又取出一張單子：“李員外家小姐出嫁，要繡一套嫁衣，工錢十五兩，接不接？”
十五兩！杜思嬡心頭一跳——若接下這活計，加上屏風的十兩，不僅能還清債務，還能余下些給呂志明買冬衣。
可時間......
“多久要？”她問。
“一個月?！?/p>
杜思嬡咬了咬牙：“我接?！?/p>
周掌柜滿意地笑了：“好，明日我給你送去料子和圖樣?！?/p>
待他離開，杜思嬡坐回繡繃前，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燭光下，她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墻上，針尖刺破綢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