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意識回籠時,我感覺手臂一沉。低頭,陳宴陵貼在我懷里,緊緊地與我十指相扣,
蹙眉闔眸,眼下烏青,睡得并不安穩(wěn)。我有些恍惚,差點要淡忘了這熟悉的溫存時刻。
下一秒,陳宴陵睜開眼,將我扯到地上他咬緊牙關(guān),用力掐緊我的下顎:「棠妍,
你真是手段了得,你明知道我最恨你用苦肉計,你不過是仗著我愛你?!刮胰滩蛔⊥春粢宦?,
他下意識松開手,避開了我包扎好的傷口。反應(yīng)過來后,他苦笑著搖頭:「棠妍,
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死,我們之間的孽緣,早就數(shù)不清了?!?/p>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抱進懷里,聲音矛盾又破碎:「如果那些事沒有發(fā)生該多好?!?/p>
我一口咬在他的肩膀,血腥味含著咸澀的淚水一并咽下:「我恨你......」回應(yīng)我的,
是他急切又瘋狂的吻,像雨點般砸下來,他第一次露出無助的表情:「妍妍,
我該拿你怎么辦?」我退開幾步,跪在地上,一步一磕頭:「求求你,
放過我母親吧......」我攀附著他的身體,哆嗦著解開他的腰帶,
抿唇湊近:「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陳宴陵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半晌,
他厭惡地推開我:「你怎么變得這么下賤!」我撞上桌角,血如泉涌。卻只是茫然地望著他。
我自甘下賤嗎?難道不是他折斷我的手腳,打碎我的傲骨,逼我變成這樣嗎?
他仿佛被刺痛般,落荒而逃。我又被保鏢鎖進地下室。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陳宴陵。
倒數(shù)第三天,我被保鏢綁在鐵籠里,泄憤般地毆打。數(shù)著身上血淋淋的新傷口時,
我聽見保鏢的議論——「萬一讓大少爺知道我們聽從喬小姐的吩咐,偷偷虐待她,
怪罪下來怎么辦?」「嘁,怕什么。大少爺前幾日買了一顆百萬鉆戒送給喬小姐當生日禮物,
聽說過兩天就要訂婚了,才沒空管這個廢物的死活呢。」倒數(shù)第二天,我眨了眨眼,
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看不見了,聽覺也漸漸模糊。淚流盡了,血也干涸。我有些遺憾,
死前連母親最后一面都見不到嗎?最后一天,我被拽出地下室,塞進一個狹小的紙箱。
周圍是熱鬧喜慶的婚宴,陳宴陵在眾人的起哄和祝福聲中,
虔誠地吻向美麗優(yōu)雅的喬琬依:「依依,無論貧窮富貴,還是健康殘疾,我都會永遠守護你。
」我聞到自己身上散發(fā)的腐臭,與圣潔美好的婚禮格格不入?;檠缃Y(jié)束后,
我被喬琬依拖出來。她舉起手上閃閃發(fā)亮的鉆戒,炫耀道:「棠妍,
你就像偷窺別人幸福的老鼠,棠家千金又如何?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連你的愛人,
也只愛我?!埂改闳缃裱巯苟@,哪還有半點曾經(jīng)大小姐的風光?」
喬琬依笑著甩了我?guī)讉€耳光,一腳將我踢下臟污的臭水池。待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時,
她哭得梨花帶雨:「阿霖,她明知道我有抑郁癥,故意刺激我,還想拖我下水?!?/p>
「她搶走我們的訂婚戒指,都怪我讓姐姐生氣了,她討厭我也是應(yīng)該的......」
陳宴陵憐惜地將她打橫抱起,吻去她的淚水,溫言軟語地安慰:「傻瓜,你就是太善良?!?/p>
轉(zhuǎn)頭,他恨意滔天的雙眸死死盯著我,見我從水里爬出來,
不由分說地踹向我:「滾去找鉆戒,找不到就殺了你,找到就過來給依依下跪道歉!」
他嘴角牽起一抹殘忍的笑:「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嗎?我非要磨磨你的臭脾氣!」
周圍由保鏢把守,一旦我試圖爬出來,便會被無情地踩進臟泥里。我只能忍著疼,
跪在黑暗的水池里尋找戒指。樓上燈火通明,隱約聽見喬琬依嬌俏地躺在陳宴陵懷里,
肆意調(diào)笑的聲音。我麻木地靠在水池墻壁上,筋疲力盡,連呼吸都慢了許多。不行,
我還不能死......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我撐著最后一口氣,
懇求保鏢讓我見一見陳宴陵。換來保鏢無盡的嘲笑:「簡直是癡人說夢,
大少爺忙著和少夫人共享新婚夜,豈是你這個丑八怪想見就見的?」就在我耗盡所有力氣,
逐漸陷入昏睡時。一雙精致的皮鞋映入眼簾。許久,陳宴陵厭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費力地辨認,才明白他說的是——「知道錯了嗎?只要你現(xiàn)在跪著爬過去伺候依依,
我可以替你求情?!刮页爸S一笑,不顧嗓子被劃破的劇痛,嘶啞道:「你知不知道,
當初在精神病院,對你有喂血之恩的,到底是誰?」「你有沒有想過,拔出我的芯片后,
我會死?」話落,在他震驚又恐懼的眼神里,我拾起生銹的鐵塊,猛地扎進他胸口。
我俯身在他耳邊呢喃:「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死嗎?」「那就陪我下地獄吧!」
5我用盡了全力,恨不得將他的心剜出來。就像他當初冷漠地吩咐那些保鏢,
把我踩在腳底下,像對待一頭牲畜般,剝奪我的尊嚴。我背后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
可心里卻仍在滴血。陳宴陵沒有防備,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擊,當即便皺著眉嘔出一口血。
「阿妍,你要殺我?」他面色慘白,眼尾通紅,不敢置信地質(zhì)問。
「你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什么救命之恩,什么......」他話還未問出口,
我松開手,脫力般地往后倒去:「陳宴陵,你家人的死,我很抱歉?!埂改愫尬?,
我無話可說,我死后,就當我們之間的孽緣一筆勾銷吧?!埂溉粑业哪赣H還活著,
求您善待她,別讓我難過?!刮亦赝鲁鲎詈笠痪湓挘骸戈愌缌?,我很后悔,七年前,
我不該救你?!箯氐紫萑牒诎登埃衣犚婈愌缌杲^望的低吼——「妍妍,不許死!」「妍妍,
對不起?!埂肝覑勰?.....」......我十七歲那年,得知父親設(shè)計了一盤大棋。
他故意以「掌握a市的新工程開發(fā)的一手消息」為噱頭,拉攏眾多公司董事投資,
然而受政策變動影響,a市的開發(fā)工程被迫停止。新通知出來后,
大家在a市斥巨資購房的資金被套牢,涉案人員紛紛被徹查。許多公司被掏空,瀕臨破產(chǎn)。
陳宴陵的父親那時,只是公司一個小職員,事發(fā)后,被推出來擋刀。他父親在獄中自殺,
母親含恨跳樓,弟弟死在亂刀之下。這樁慘案發(fā)生后,一度登上新聞熱搜。
母親哭著痛罵父親利欲熏心,為了圖謀錢財,壞事做盡,遲早要遭報應(yīng)。
怒不可遏的父親將母親打得遍體鱗傷,卷走家里所有的資金。
他帶著嬌養(yǎng)的情婦和他們的私生女,潛逃到國外,享盡榮華富貴。一夜之間,
我從人人羨慕的棠家千金大小姐,淪為人人喊打的破落戶。為了斷絕我和母親的活路,
他逼瘋母親,還把我關(guān)進精神病院。我第一次見到陳宴陵的時候,就認出了他。他衣衫襤褸,
渾身是傷,雙腿殘廢,眼睛還縛上一條臟兮兮的紗布。他縮在廢舊樓房的角落里,神色警惕,
像一只脆弱敏感又故作兇狠的幼狼。我身無一物,也不敢驚動其他人,
見他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咬牙劃破掌心,將鮮血淋漓的手喂到他唇邊。他別開臉,
無聲拒絕。我輕笑,強行掰過他的下巴,用的是命令式語氣:「不想死,就喝下去。」
他忍耐了一會兒,終于迫不及待地捧著我的手吮吸。
我們在混亂不堪的精神病院相依為命了一段時間。直到暫時恢復神智,
四處尋找我下落的母親,將我接走。離開那天,陳宴陵久久守在病院大門,固執(zhí)得不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