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靖南王府的桃花開得正盛，粉白花瓣隨風(fēng)飄落，鋪滿了青石小徑。
姜若璃站在桃樹下，仰頭看著滿樹繁花。
“姜姑娘。”
身后傳來蕭景珩清潤的嗓音。
她回頭，見他手持一柄青竹傘走來。
“世子?！彼⑽⒏Ｉ?。
“日頭漸毒，當(dāng)心曬著。”
姜若璃抿唇一笑：“民女哪有這般嬌弱?！?/p>
蕭景珩笑了笑，適時轉(zhuǎn)移話題：“聽聞姑娘精通茶道，不知可否賞光品鑒我新得的雪芽？”
“世子相邀，民女不敢推辭?！?/p>
兩人沿著花徑緩步而行。
蕭景珩始終將傘偏向她那一側(cè)，自己的半邊肩膀卻被飄落的花瓣沾濕。
茶室設(shè)在湖心亭中，案幾上早已備好茶具，一壺清水在紅泥小火爐上微微冒著熱氣。
雪芽舒展，清香四溢。
蕭景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忽然道：“姜姑娘可知這雪芽的來歷？”
姜若璃搖頭。
“此茶生于懸崖峭壁，每年僅得數(shù)兩，采茶人需腰系繩索，冒著生命危險才能采摘?！?/p>
蕭景珩接過她遞來的茶盞，“就像有些人，看似柔弱，實則堅韌不拔?！?/p>
他意有所指，姜若璃卻假裝未覺，只是低頭抿了一口茶。
“好茶。”她輕聲道。
蕭景珩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
“前日整理書房，偶然尋得此物，想來姑娘會感興趣?！?/p>
姜若璃展開一看，竟是失傳已久的《璇璣兵法》殘卷。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手指不自覺地?fù)徇^竹簡上古老的文字。
“這、這太珍貴了……”
“寶劍贈英雄。”蕭景珩微笑，“更何況，我留著也是暴殄天物。”
姜若璃小心地捧著竹簡，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一道陳年疤痕：“世子這傷……”
蕭景珩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腕：“少時頑皮，從桃樹上摔下來留下的?！?/p>
“巧了?！苯袅Р蛔杂X地伸出手，輕輕觸碰那道疤痕，“我腕上也有類似的傷痕?！?/p>
她的指尖微涼，觸到蕭景珩皮膚的瞬間，兩人都是一怔。
一陣風(fēng)過，掀起亭邊的輕紗。
遠(yuǎn)處傳來悠揚(yáng)的琴聲，不知是哪位樂師在撫琴。
蕭景珩忽然輕聲道："姜姑娘可愿聽我撫琴一曲？"
姜若璃抬眸，對上他溫柔的目光，輕輕點(diǎn)頭。
琴案早已備好。
蕭景珩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一曲鳳求凰悠揚(yáng)而起。
曲至半酣，一片桃花隨風(fēng)飄入亭中，恰好落在琴弦上。
蕭景珩指尖一頓，琴音戛然而止。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世子琴藝高超。"姜若璃率先打破沉默。
“過獎?！?/p>
“天色不早，民女該告辭了。”她起身行禮，耳尖微微泛紅。
蕭景珩也不挽留，只是溫聲道：“我送姑娘?！?/p>
回程的馬車上，姜若璃攥著那片桃花，心跳如鼓。
她悄悄掀開車簾，看見蕭景珩仍站在府門前目送，長身玉立，衣袂飄飄。
紅袖在一旁偷笑：“姑娘臉紅了?！?/p>
姜若璃瞪她一眼，卻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當(dāng)夜，姜若璃輾轉(zhuǎn)難眠。
她起身來到書案前，就著燭光細(xì)細(xì)研讀那卷《璇璣兵法》。
竹簡上有些字跡已經(jīng)模糊，她不得不湊近辨認(rèn)。
忽然，一張薄如蟬翼的桃花箋從竹簡中滑落。
箋上寥寥數(shù)字：
【愿為西南風(fēng)，長逝入君懷】
姜若璃的指尖微微發(fā)抖。
這首詩她讀過，下一句是
【君懷良不開，賤妾當(dāng)何依】
她將桃花箋貼近心口，那里跳動得厲害。
看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