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的芭蕾莫斯科大劇院的金色穹頂在吊燈下璀璨如熔金。
雷鳴般的掌聲海潮般沖刷著古老的墻壁。舞臺中央,冰冷的追光燈柱籠罩著伊娃·維什涅娃。
雪白舞裙被染成幽藍,襯得她肩頸如冰雕。汗珠沿著繃緊的頸線滑落,浸濕領口蕾絲。
恢弘的管弦樂中,一絲微弱的金屬“咔嗒”聲,從她左臂繃帶下精準傳出。
三十二圈揮鞭轉(zhuǎn)開始。每一次足尖點地都踏在心臟的鼓點上。眩暈拉扯意識,
力量在雪浪裙擺下奔涌。旋轉(zhuǎn)中,她眼尾余光穿越光暈,
鎖定二樓VIP包廂——瓦西里·博羅金。肥胖的能源寡頭陷在猩紅座椅里,叼著雪茄,
笑容志得意滿?!昝?,幽靈女王,’ 冰冷意念劃過腦海。她唇角彎起淬毒的弧度。
左腳足尖極限外旋下壓!鞋內(nèi)壓力傳感器無聲碎裂。袖箭裝置在轉(zhuǎn)身瞬間觸發(fā)。
一道近乎透明的超輕合金索,如毒蛇般電射而出!紗裙翻飛完美遮掩軌跡。
合金索精準纏繞、緊扣在懸于瓦西里包廂上方的巨大水晶吊燈主承重鏈上。計算完美!
伊娃身體劃出阿拉貝斯克姿態(tài),左臂動作隱于裙褶。最后的微顫,是死亡的校準。
轟——咔啦啦?。?!震耳欲聾的金屬斷裂聲撕裂樂章!璀璨的水晶瀑布挾毀滅之勢傾瀉而下!
鋼索斷裂處火星迸濺,如地獄螢火灑落樂池。伊娃定格在ending pose,
如冰封的幽靈女王。她預見著那肥胖身軀被水晶鋼鐵碾碎?!赣H,安息。
’ 冰冷的快意在胸腔凝聚。雷鳴般的掌聲提前爆發(fā)!觀眾席驚嘆喝彩震耳欲聾。
前排評論家也被這逼真“舞臺效果”震撼傾倒。包廂方向的驚呼推搡聲,
被狂熱喝彩徹底淹沒?!皵?shù)據(jù)錯誤,撤離失敗。” 維克多冰冷的聲音刺穿耳中通訊器。
伊娃勝利者的笑容紋絲未動,瞳孔卻在追光燈下驟然收縮!
視線穿透塵埃煙霧——瓦西里被棕熊般的保鏢狠狠推開!吊燈尖角僅撕裂他肥碩的脖頸側(cè)面!
深可見骨的裂口皮肉翻卷!猩紅血液如噴泉激射,濺滿欄桿和西裝。瓦西里捂著脖子,
發(fā)出漏氣的咯咯聲,臉上瞬間扭曲成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眼珠駭人凸出,死死瞪向舞臺。
計劃脫軌!陷阱!刺骨寒意瞬間從伊娃脊椎炸開,直沖頭頂。指關節(jié)在紗手套下繃緊,
指甲幾乎刺破布料。心臟猛地沉入冰湖。這不是意外!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組織內(nèi)部……有人要她死!后臺通道喧囂如滾燙浪潮。祝賀聲、碰撞聲、交談聲混雜。
伊娃如藍色幽靈閃入專屬化妝間,反手鎖上厚重門扉。隔絕喧囂,狂亂心跳聲瞬間放大,
撞擊著肋骨。冰冷的汗水滑落脊背,浸濕后腰緊身衣。她沒開燈,將自己投入黑暗的懷抱。
她撲到巨大梳妝鏡前,不看鏡中蒼白汗?jié)竦哪?。憑著肌肉記憶,
她準確抓起那管不起眼的深紅唇膏。指尖在黑暗中微顫。唇膏頂端對準右眼虹膜,按壓!
滋……細微幽藍光線掃描而過。鏡面無聲滑開,露出內(nèi)部幽深隔層。冷光全息屏彈出,
致命錯誤:目標保鏢動線未錄入行動數(shù)據(jù)庫】【核心數(shù)據(jù)完整性校驗失敗】數(shù)據(jù)……被篡改!
冰冷粘稠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咽喉。保鏢的存在被完美抹除!有人精準改動了核心參數(shù)!
組織高層……有人要她死!這認知如毒蛇噬咬神經(jīng),帶來尖銳的麻痹和絕望。‘是誰?
維克多?還是更高層?為什么?’ 無數(shù)問號在腦中炸開。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
眼角余光捕捉到門縫下——兩道濃墨般的陰影正無聲蔓延,侵占門口微弱光亮。清道夫!
組織的處決者!滴…… 電子破解聲從門鎖處傳來。時間凝固!伊娃肌肉如壓縮彈簧爆發(fā)!
她如受驚野貓向后彈起!全身力量凝聚在繃直的右腿,一個毀滅性的芭蕾大踢腿——“嘭!!
!”巨大化妝鏡應聲而碎!無數(shù)尖銳碎片如致命冰雹,暴烈射向門口!門鎖被撞開,
戴著黑手套、握消音手槍的身影闖入,迎面撞上玻璃風暴!“呃啊——!
” 短促凄厲的慘嚎響起又戛然而止。玻璃碎屑深深扎入脖頸面部。鮮血噴涌。
沉重的軀體轟然倒地,抽搐,再無聲息。
碎裂鏡面映出伊娃驟然放大的瞳孔——那里已無芭蕾舞者的優(yōu)雅純凈,
只剩下絕境點燃的原始獸性。殺戮,是唯一的選擇。死亡的陰影緊追不舍。
伊娃用肩膀撞開沉重防火門。濃烈刺鼻的機油與鐵銹味撲面而來。
這是舞臺下方的液壓機械驅(qū)動層。巨大升降平臺如鋼鐵島嶼,布景骨架如巨獸骸骨。
應急燈提供慘淡光線,投下扭曲陰影。狹窄金屬通道如迷宮腸道。
奔跑與追兵的腳步聲在空曠空間里回響,形成窒息的交響樂。噗!噗!
消音槍彈的沉悶嘆息帶著灼熱氣流,擦過她耳側(cè)腳邊!子彈射入冰冷鋼鐵地面,濺起火星,
發(fā)出“叮當”聲響。后背傳來撕裂劇痛!一顆子彈擦過左肩胛骨,
灼燒感后是血液涌出的溫熱。鮮血瞬間染紅黑色舞衣肩帶。劇痛點燃了優(yōu)雅之下的兇性!
她猛地旋身,柔韌靈敏如獵豹。最近追兵不足十米,正舉槍瞄準!就是現(xiàn)在!
伊娃足尖在油污地面一踏,如離弦之箭沖向側(cè)墻突出的冰冷芭蕾把桿!嬌小身軀爆發(fā)出巨力!
雙手鐵鉗般抓住金屬把桿,身體借沖力凌空蕩起!雙腿蜷縮至胸前,猛地向后蹬出!
目標——支撐大型鐵質(zhì)布景架的三角支架!“砰——哐當?。?!”沉重布景架轟然傾倒,
砸向狹窄通道!金屬摩擦斷裂的尖嘯撕裂耳膜!煙塵油污鐵銹騰起,如厚重煙墻,
阻斷前兩個追兵。第三個追兵更快更專業(yè)!他如靈活猿猴,從上方鋼梁無聲躍下,
鬼魅般出現(xiàn)在伊娃側(cè)前方!黑洞洞的消音槍口直指她蒼白的眉心!時間在伊娃眼中粘稠緩慢。
她看到對方面罩下凍結玻璃珠般的冷酷眼睛。無路可退!沒有猶豫!她身體如被抽打的陀螺,
閃電般旋轉(zhuǎn)向槍口!繃直的足尖迎向致命黑洞——承載榮耀與毀滅的足尖鞋前端,
特制加厚鋼片在旋轉(zhuǎn)中嗡鳴,精準迎上冰冷槍口!“鏘——嘎吱!!
”刺耳的金屬刮擦聲響起!鋼片如焊死般卡進槍管深處!
巨大旋轉(zhuǎn)力量讓鋼片在槍管內(nèi)扭曲變形!追兵冰冷的瞳孔閃過一絲驚駭錯愕!他想抽槍,
槍管如生根般紋絲不動!他能感受到對方足尖傳來的巨大扭力!伊娃旋轉(zhuǎn)未停,
身體慣性持續(xù)擰轉(zhuǎn)!嬌小身軀爆發(fā)出恐怖扭矩!“咔嚓嚓……嘎嘣??!
”金屬呻吟后是骨骼碎裂的清脆聲!持槍手腕!前臂!撕心裂肺的慘叫未及出口,
伊娃旋轉(zhuǎn)未停的左腿順勢高揚,凌厲的芭蕾Attitude抬腿!
繃緊的腳跟如劊子手戰(zhàn)斧,帶著全身重量和離心力,狠狠砸中對方下頜!“呃!
”慘叫被剪斷。軀體軟癱下去,手腕前臂呈詭異角度,面罩下滲血蔓延?!仨氹x開!
’ 念頭剛起,她足尖發(fā)力欲沖!“咚!
” 后腦勺毫無預兆地重重撞上一個冰冷、堅硬、帶有棱角的凸起物——嵌入墻壁的消防栓!
劇痛伴隨著刺目白光在腦中轟然炸開!
瞬間吞噬所有意識、記憶、感官……黑暗幕布轟然落下。刺骨冰冷,腐敗惡臭。
伊娃猛地睜眼,劇烈咳嗽撕扯胸腔,吸入的空氣如滾燙刀片。每一根骨頭都在哀嚎。
她躺在狹窄后巷的污泥中,后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污垢磚墻。
遠處爆炸的沉悶余響在顱骨內(nèi)回蕩。尖銳耳鳴如頑固蜂鳴折磨神經(jīng)。
半邊天空被不祥橘紅火光映亮,熱浪隱約傳來——莫斯科大劇院的方向。我是誰?
巨大的空白與恐慌如寒潮淹沒她。記憶如摔碎的鏡子,
只有模糊的暗紅碎片沉?。阂浑p染滿暗紅鮮血的顫抖手,
冷堅硬、帶有金屬棱角的物件塞進她幼小掌心;一個男人冰冷如機器的聲音在空曠房間回蕩,
針管里詭異的藍色液體在慘白燈光下折射心悸寒光……維克多!
這個名字如燒紅烙鐵燙在心口,帶來窒息般的尖銳疼痛和源自骨髓的恐懼。僅是想起,
身體便不受控地劇烈顫抖。她茫然抬起沉重的右手。掌心緊攥著堅硬物件,
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僵硬。她顫抖著攤開手掌。
一枚小巧的金色陀螺吊墜躺在污泥覆蓋的掌心。紅寶石鑲嵌的軸心,在遠處廉價霓虹污染下,
固執(zhí)地折射微弱純凈的光芒。冰冷的金屬觸感,卻奇異地傳遞來一絲……虛幻的安心感?
她無意識用拇指摩挲陀螺光滑邊緣,指腹感受到細微凸起的刻痕。是字母組合……E.V。
指尖烙印下這觸感。這是她的?E.V……伊娃·維什涅娃?
芭蕾……首席……這些詞匯隔著毛玻璃傳來,模糊遙遠。舞者?首席?
燈光下旋轉(zhuǎn)跳躍的感覺如同別人的夢境。穿著雪白紗裙旋轉(zhuǎn)的是誰?
舞臺上讓鮮血如玫瑰綻放的又是誰?割裂感讓她頭痛欲裂。手指探入緊身舞衣腰側(cè)隱蔽暗袋,
觸到堅硬光滑的紙張質(zhì)感。她吃力地抽出一張印刷精美、帶有特殊紋路的硬質(zhì)聘書,
邊緣已被熱浪燎烤焦黑卷曲。借著火光和霓虹微光,
·維什涅娃(Eva Vishneva)女士擔任本團首席舞者……”目光艱難移向落款。
一個熟悉的徽記如潛伏毒蛇盤踞——一只張開巨翅、眼神銳利如捕食者的夜梟,
下方是法語:“夜梟藝術基金會”嗡……就在凝視夜梟徽記、心頭涌起強烈不適的瞬間,
掌心的金色陀螺吊墜輕微震動起來!那小小的金色陀體在金鏈上開始緩慢堅定地自轉(zhuǎn)!
紅寶石軸心旋轉(zhuǎn)的光澤越來越亮,如黑暗中燃燒的凝固血滴。幾秒后,
它如磁石指針般穩(wěn)穩(wěn)停止,尖銳頂端堅定指向一個方向——西南方,穿越混亂骯臟的街區(qū),
指向城市之外,指向塞納河?!屠琛鑴≡骸{河……’ 茫然在混亂腦海中劃過。
伊娃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支撐傷痕累累的身體。后背槍傷和額角劇痛立刻抗議,
眼前發(fā)黑。左腳足尖鞋早已失落,赤裸腳掌踩進冰冷污穢、混合油污垃圾血污的泥水。
雪白足尖瞬間被烏黑泥濘和暗紅玷污。一步!劇痛讓她倒抽冷氣,身體搖晃如殘燭。兩步!
她伸出沾滿污泥的手扶住冰冷粗糙的磚墻,指尖劃破也毫無所覺。磚石的冰冷勉強維持站立。
三步……她踉蹌著,如斷線木偶,挪向巷口那片相對明亮的光源。每一步都牽扯傷口,
呼吸帶著血腥味。腦中只剩一個念頭:離開!必須離開!死亡在等待!
大劇院方向的火光在她身后熊熊燃燒,將半邊天空染成地獄之色,
也將她纖細、疲憊、踉蹌的身影長長扭曲地投射在污穢墻壁和泥濘地面。
影子隨火光濃煙詭譎變幻。某一刻,它清晰地拉伸變形,
化成一個手持冰冷槍械、充滿殺伐決斷氣息的剪影,無聲凝固在泥濘中,
如靈魂深處無法擺脫的烙印。她終于挪近巷口。巷口深處,
一洼渾濁積水短暫平靜如破碎鏡面。水面倒映閃爍霓虹和她蒼白污跡、眼神空洞驚惶的面容。
就在這破碎倒影邊緣,在巷口外光線無法完全照亮之處,一個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紅點,
如黑暗中嗜血的蟲豸,悄然一閃,隨即迅速隱沒在更深的黑暗里,仿佛從未出現(xiàn)。
第2章 破碎繆斯的誕生冰冷的液體順著銹蝕管道滑落。滴答。滴答。空洞回響砸在死寂里,
也砸在她的神經(jīng)末梢。窗外霓虹在濕霧中暈染,血紅、幽藍、慘白交織??諝獬林?,
混雜機油、廉價泡面酸腐,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腥氣——血的味道。
伊娃蜷縮在金屬手術臺上,粗糲繃帶裹滿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窒息束縛。
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單調(diào)催命的蜂鳴。藍綠光影從高處切割下來,如同冰刃,
將空間劃得支離破碎。她裸露的肌膚慘白,像尊正在融化的蠟像。墻壁暗處監(jiān)控屏無聲滾動,
一張張猙獰面孔閃過——全球通緝令,“夜梟”不死的追殺令,像無形的網(wǎng)將她牢牢罩住。
劇痛如海嘯撕裂混沌。伊娃猛地睜眼,瞳孔收縮如針尖。陌生環(huán)境讓她渾身繃緊。本能驅(qū)使,
她冰冷手指痙攣著探向小腿內(nèi)側(cè)——那里本該藏著她賴以生存的刀。
指尖觸到的不是冰冷金屬,而是一道凸起的、新縫合的丑陋疤痕。粗糙縫合線摩挲指腹。
陌生的觸感穿透神經(jīng),帶來強烈惡心。冰冷戰(zhàn)栗從脊椎炸開,蔓延四肢。
她試著動了動那條陌生的腿。遲滯的、不屬于她的感覺讓她心頭發(fā)慌。這……是誰的腿?
誰的傷?巨大空洞在她意識中裂開。一道強光驟然刺破空氣。陳墨斜倚在堆滿器械的桌旁,
懶洋洋撕咬能量棒。粘稠糖漿味混著他身上機油和薄荷煙的氣息彌漫。他指尖輕點,
巨大全息投影在半空凝結。左邊是純凈圣潔之光——莫斯科大劇院金頂下,
雪白舞裙的伊娃在追光中定格,美如神祇恩賜。
右邊是濃黑猩紅——同一張面孔出現(xiàn)在“夜梟”通緝令上,代號“幽靈”,背景燃燒建筑。
那雙曾盛星辰的眼眸只剩無機質(zhì)冰冷殺意。視覺撕裂感令人窒息。 “選吧,小可憐蟲,
”陳墨聲音響起,漫不經(jīng)心帶著殘忍,“繆斯……還是幽靈?”他咀嚼停下,
饒有興味觀察她臉上每一絲變化,“光鮮亮麗地活著,還是拖著這身傷疤死在下水道里?
”“虛假的明星光環(huán),比真實的槍口更安全。”陳墨走近,投影冷光在他瘦削側(cè)臉跳躍。
細長眼睛像精密的掃描儀,解剖她臉上每一寸細微變化。
他拋出一枚指甲蓋大小、幽藍冷光的存儲芯片。它劃出微光,落在伊娃身側(cè)金屬臺面,
發(fā)出清脆聲響?!皻w國芭蕾明星伊娃·維什涅娃,不幸舞臺事故,
嚴重腦震蕩導致暫時性失憶癥?!彼Z調(diào)平直如讀說明書,“我提供庇護,給你復仇的刀。
而你,扮演好藝術基金會那位憂郁、高貴的代言人。一場完美演出,各取所需。
”他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笑意未達眼底。掌心再次觸及小腿狹長傷痕,灼痛尖銳。
這不是芭蕾意外能造成的傷口!芭蕾的傷是扭傷、挫傷,優(yōu)雅的代價。
絕不是這種撕裂的、帶著硝煙和死亡氣息的貫穿傷!伊娃猛地抬眼,
聲音虛弱沙啞卻尖銳:“這道疤的形狀……是彈片!”她死死盯住陳墨眼睛,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為什么是我?”陳墨動作頓住。嘴角散漫笑意瞬間消失,
微不可察向下撇。一絲真切惱怒閃過,隨即被懶散面具覆蓋。他猛地甩手,
一份加密文件全息投影“啪”地砸在伊娃眼前空氣中。光影粒子在她蒼白臉上浮動。
畫面核心,一個身著考究三件套、眼神陰鷙如鷹隼的銀發(fā)男人。維克多·伊萬諾夫。
名字下方,一行猩紅小字如同凝固的血:“巴黎高定周特邀嘉賓”。伊娃呼吸剎那停滯。
維克多·伊萬諾夫!這名字像把淬毒冰錐,狠狠鑿進她混亂記憶深處。
劇烈撕裂般的痛楚涌出。深不見底的恨意瞬間將她淹沒。不需要回憶,恨意已烙印靈魂。
伊娃咬住毫無血色的下唇,不顧劇痛撐起身體想下床。虛弱的雙腿灌鉛般沉重,
落地時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栽去。膝蓋即將觸地瞬間,身體深處本能猛然爆發(fā)!
左腿繃直抬起,足尖在空中繃成鋒利的直線,
劃出精準穩(wěn)定弧線——一個完美的芭蕾控腿姿勢(Attitude)。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
冷汗?jié)B出額角脖頸。但那繃直的腳尖和腿部流暢線條,凝固著千錘百煉、融入骨血的記憶。
它無聲宣告:這具身體的過去,遠比任何植入的記憶芯片更深刻,更強大。
陳墨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純白轎車無聲滑入麗茲酒店霓虹映亮的門廊。
車身倒映閃爍燈光和門童身影,像游進奢華魚缸的白鯨。電梯無聲上升。門開,
頂級套房的空氣彌漫昂貴香氛混合新鮮花朵的甜膩。巨大落地鏡墻冰冷矗立,
清晰映出伊娃身影。Dior當季高定禮服——月光色長裙,由無數(shù)細密珠片構成,
緊裹她纖秾合度的身體。皮膚近乎透明,閃爍脆弱光澤。
華麗如被精心裝扮送上祭壇的犧牲品。鏡中人美得虛幻,也空洞如玩偶。
伊娃指尖撫過冰冷珠片,
下面是她小心翼翼縫入的、從“蜂巢”偷藏的微小電路板——一個微弱自主的萌芽。
后臺深處,鎂光燈如密集閃光彈在T臺盡頭爆發(fā)!刺目白光瞬間撕裂眼前華麗世界,
吞噬所有色彩細節(jié)。時間凝固。麗茲酒店那面巨大鏡墻在她眼前片片碎裂!
震耳槍炮轟鳴取代優(yōu)雅管弦樂,震得耳膜生疼。
濃烈硝煙味、血腥味、皮革燃燒焦糊氣息撲面而來!伊娃心臟被無形巨手狠狠攥緊絞扭。
喉嚨發(fā)出短促、被扼住般的抽氣?!芭距?!”高腳杯從她僵硬如冰雕的手指間滑落,
砸在純白羊絨地毯上。沉悶碎裂聲后,猩紅酒液如滾燙黏稠的血液,
肆意蔓延吞噬那片虛假的潔白。碎裂玻璃渣在酒液中閃爍刺目光。時間凝固得漫長如世紀。
扭曲噪音里,一個冰冷指令如燒紅鋼針刺入腦髓:“偽裝!繼續(xù)表演!現(xiàn)在!
”陳墨的聲音通過耳骨微型接收器傳來。同一刻,伊娃身體動了。沒有征兆。
被珠片禮服束縛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力量,
以驚心動魄的失衡姿態(tài)撲向猩紅酒液玷污的地面——《吉賽爾》第二幕中,
被情人背叛后絕望癲狂少女的經(jīng)典動作!身體劇烈蜷縮、伸展、旋轉(zhuǎn),
帶著瀕臨崩潰的張力和毀滅欲。淚珠,真實的生理鹽水,在她蒼白臉頰劃出刺目水痕。
嘴唇無聲張合,演繹最深沉的絕望與癡狂。眼神空洞望向虛無。閃光燈瘋了般閃爍,
光海淹沒了她如風暴摧折蝴蝶般在血色祭壇上舞動的身影?!捌扑榭娝?!
上帝啊……”前排時尚記者失聲驚呼,帶著病態(tài)狂熱。后臺陰影里,
陳墨指尖在半透明全息屏上快速劃過。幾秒后,
#破碎繆斯即興救場# 詞條帶著血紅“爆”字,沖上全球所有主流社交媒體實時熱度榜首。
這出他導演的悲劇美學表演,正光速收割世人驚嘆、憐憫、獵奇的目光。
他嘴角勾起冰冷滿意的弧度?;瘖y間,巨大鏡面冰冷映照。禮服后背精致束帶如刑具,
深勒入伊娃未愈肌膚,留下縱橫鮮紅印痕。這些鮮紅印痕下,
那處新愈的基地彈片傷疤隱隱作痛,像埋在血肉里的恥辱烙印。兩種束縛重疊,一明一暗,
死死纏繞這具傷痕累累的軀體。暗門無聲滑開,狹窄斗室布滿幽藍翠綠色信號屏。
機器低沉嗡鳴和散熱風扇噪音如活物呼吸。陳墨將一枚小巧珍珠耳環(huán)遞到伊娃面前,
指尖輕點米粒大小接收器:“靠近目標半米,持續(xù)三秒,耳環(huán)自動捕捉聲紋。簡單吧?
”語氣帶著慣常嘲弄,“跟你踩著腳尖轉(zhuǎn)圈差不多,熟能生巧?!币镣逈]接耳環(huán)。
她突然抬眸,冰藍瞳孔如暴風雪前的低壓,目光如淬毒冰錐直刺陳墨眼底。字正腔圓,
вку на моем левом плече?” (為什么抹掉我左肩的鳶尾刺青?
)空氣瞬間凍結。機器嗡鳴聲似乎停滯。陳墨臉上散漫笑意驟然僵死,瞳孔收縮如針尖,
銳利光芒一閃而過,如同被無形槍口瞬間鎖定。那細微破綻快得幾乎無法捕捉,
卻逃不過伊娃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短暫的失態(tài)證實了她的猜測——他一定知道!下一秒,
陳墨嘴角扯出更冷更鋒利的弧度。他猛地抬手,一枚幽藍冷光的芯片被他狠狠擲出,
帶著破空之聲擦過伊娃冰涼臉頰,“咄”地釘入身后軟木墻板,兀自震顫。“這里面,
”他聲音陡然失去所有溫度,字字淬著寒冰,“是你父親尼古拉·維什涅夫咽氣前,
拼死加密上傳的最后一段密鑰碎片。想要它,想要維克多·伊萬諾夫的命……”他逼近一步,
壓迫感讓伊娃皮膚戰(zhàn)栗,“就管好你的舌頭,別再問多余的字。好奇心會殺死貓,小野貓,
”聲音壓低,冰冷警告,“更會殺死還沒找回爪子、連仇人是誰都快忘光的復仇者。
”信任的薄冰,在質(zhì)問中,“咔嚓”裂開第一道深痕?;氐姜M小休息室,
空氣殘留刺鼻化妝品氣味。伊娃猛地抬手,手指痙攣攥緊粗糙病號服前襟。
指節(jié)因用力泛青白。刺啦——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
脆弱布料在她手中如紙般被輕易撕扯成兩半,嫌惡地甩在地上,像甩掉屈辱垃圾。
鏡中映出她繃緊流暢的脊背,一道新滲血絲的彈片劃傷猙獰橫亙肩胛骨下方。
她抓起床邊華麗沉重的月光色禮服,指尖觸到冰冷滑膩珠片,生理性厭惡翻涌上喉。
她不再是無名傷者,更不是被觀賞的“繆斯”標本。那件禮服,那場消費痛苦的表演,
都像油彩涂抹在真實創(chuàng)傷上。滾燙憤怒在麻木冰層下滋生蔓延,燒灼靈魂。
陳墨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后。借著調(diào)整耳環(huán)的掩飾,他溫熱指尖狀似無意滑過她冰涼后頸,
帶著一絲曖昧錯覺,下一刻卻精準用力扣住她手腕內(nèi)側(cè)最敏感的脈搏點。動作很輕,
但鏡中他那雙銳利如手術刀的眼睛,死死捕捉伊娃瞳孔深處每一絲細微震顫。他在試探,
測試她對異性觸碰的本能反應,測試“失憶”偽裝是否天衣無縫。
伊娃脈搏在他指下劇烈失控搏動了一下,像被陷阱鉗住的鳥,
隨即被強大意志力強行按捺下去,恢復冰冷平穩(wěn)假象。陳墨嘴角幾不可見彎了一下,
不再是純粹警惕。秀場上那充滿原始爆發(fā)力的“吉賽爾之死”,
此刻這份驚人自控力……這女孩像重錘鍛打的頑鐵,迸發(fā)出令他意外的冷焰。
一件趁手的工具?或許……比他預想的更有價值。
麗茲酒店頂層露臺空氣帶著塞納河水淡淡腥濕涼意。巴黎燈火在腳下鋪展璀璨星河。
伊娃獨自倚著冰冷雕花石欄,貪婪吸氣,試圖沖刷鎂光燈灼燒感和陳墨帶來的窒息。
高跟鞋細跟陷在柔軟地毯里,腳下奢華與內(nèi)心荒蕪落差巨大。一縷異樣煙霧氣味,
混合陳年皮革和昂貴雪茄獨特的雪松氣息,被晚風悄然送來。很淡,卻如閃電劈開混沌感知!
伊娃身體瞬間繃緊如滿弓!就是這個味道!濃烈古巴雪茄,
昂貴皮革手套觸感……無數(shù)血腥夜晚!幻覺中,
滅門夜刺鼻硝煙、焦糊、血腥氣裹挾濃煙撲面!仇敵之一!就在附近!
指尖猛地深掐進掌心皮肉,銳利指甲帶來鉆心疼痛,壓住喉頭嘶吼和咆哮殺意。
指縫間溫熱濕滑——掌心已破。她僵硬轉(zhuǎn)動眼珠,在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人影縫隙中搜尋。
目標鎖定——一個矮胖禿頂富豪,叼著粗大古巴雪茄,唾沫橫飛炫耀財富。
伊娃指關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殺意如熔巖奔涌。千鈞一發(fā),眼角余光捕捉到另一側(cè)動靜。
陳墨悄然出現(xiàn)在富豪側(cè)后方,像漫不經(jīng)心整理領結的侍者。
袖口優(yōu)雅滑過富豪身邊壯碩保鏢腰側(cè),快如鬼魅。保鏢后腰槍套暗扣,在他看似隨意一拂間,
被無聲精準挑開。他甚至沒朝伊娃方向看一眼。動作時機位置精準如程序代碼。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甚至可能是他安排的“偶遇”!
冰冷念頭如毒蛇鉆進伊娃心房——自己始終在他的棋盤上。貼身口袋加密手機突兀震動,
隔著薄禮服如毒蛇噬咬。屏幕幽綠光刺破昏暗,
一條無發(fā)件人ID的信息赫然顯示:“你謝幕時的絕望,像極了你母親臨終前望向我的眼神。
”落款:V.Ivanov。維克多·伊萬諾夫!空氣瞬間凝固成堅冰。
血液在伊娃耳中轟鳴。母親……母親是怎么死的?被封鎖的記憶,
芯片植入的虛假過往……脆弱認知在這一行字下土崩瓦解。心臟被冰冷手攥住,
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刺骨寒意和撕裂痛楚。手機冰冷棱角深硌掌心。伊娃沒低頭再看。
她緩緩抬手,五指松開,決絕如斬斷蛛絲。小小機器劃出黯淡弧線,噗通一聲,
沉重墜入下方漆黑塞納河水,漣漪被黑暗吞噬。伊娃目光死死鎖定水面消失點,
面容冰封沉靜。然而,在深黑動蕩的水面倒影里,
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看到冰封藍灰眼眸深處,有什么東西無聲徹底碎裂。
麻木冰層轟然坍塌,顯露出下方一點幽暗卻無比熾烈的火光,正第一次清醒瘋狂地燃燒起來。
純粹淬毒的恨意,終于找到方向的復仇之火。失憶者堅固外殼,
被深淵問候鑿開第一道無法彌合的裂痕。倒影中的嘴角,仿佛極其輕微向上扯動了一下,
冰冷徹骨。
第3章 本能的反擊《VORTEX》雜志的拍攝棚盤踞在廢棄歌劇院的巨大穹頂之下。
剝落的鎏金壁畫與冰冷的金屬桁架猙獰交織,構成頹敗硬核的美學。
刺目的白光如手術刀般精準,聚焦在舞臺中央鋪陳的破碎鏡面上,
反射出無數(shù)令人暈眩的光斑。巨大的啞光白色齒輪懸吊背景,無聲散發(fā)著壓迫感。
空氣中浮動著昂貴香氛、濃烈發(fā)膠與濃縮咖啡的焦苦氣息。背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