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疲憊的露營地。篝火燃燒著。赤色火光閃耀。光芒數(shù)英里可見?;鸸庵杏袃蓚€人影。
突然陷入野蠻的搏斗。彼此扭打爭奪試圖控制對方。他們抓撓。他們撕咬。最終。
一人抓起石頭猛擊。重重一擊。然后,砰的一聲。另一人抽搐了一下。癱軟倒下。隨即,
栽進火焰。紅色火舌沖天而起。仿佛能觸及太空。第一部分男人瘋狂地穿越沙海,
如同一個逐漸陷入瘋狂的亞哈,在永遠灼熱的沙丘中等待。更準確地說,他在沙地上爬行。
一寸一寸。雙手插入滾燙的沙堆,每根手指都被灼傷。
指尖的神經(jīng)在每一次抓握炙熱的刺激物時顫抖不已。雙手布滿鮮紅的傷痕和水泡,
指甲碎裂、流血或完全脫落。他的身體覆蓋著橙色的沙塵,仿佛被干燥浸透。
體內(nèi)沒有一滴水可供各個部位分配,連半滴都沒有??谥械拿恳淮我苿佣甲茻?/p>
折磨著他。喉嚨因無法忽視的劇痛而抽搐。每次試圖站起,膝蓋都會顫抖著倒下,
他又回到地面繼續(xù)爬行,抓撓,永無止境地爬行。幾秒鐘的時間在他腦海中如同幾十年。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臂支撐不住,滑入沙丘的褶皺中。他靜靜地躺在那里,
沉浸在遠超過失敗的絕望中,自己如同一個干癟的小點,置身于無邊無際的青銅色畫布中央。
后來,他因臉部融化的感覺醒來,半邊臉埋在沙中,被熾熱的沙粒灼痛。他虛弱地喘息著,
將沙子從右側(cè)拂去,然后連續(xù)咳嗽了幾分鐘。當他試圖坐直時,劇烈地干嘔了兩次,
咳出一條濃稠的血絲。他吐出血絲,微微躺下,將瘦弱的身體重量壓在右臂上,
右臂深深插入沙中,然后用左手撫摸臉部檢查傷勢。麻木的手指在皮膚表面摸索,
難以感知觸覺,但片刻之后,所有感覺涌來。皮膚皸裂起泡,
他能感覺到前額上大片的死皮像樹皮一樣剝落。皮膚凹凸不平,敏感,
布滿無法解釋的深深凹陷。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后發(fā)出一聲扭曲而絕望的呼救。放下手,
爬了幾英尺到沙丘頂部,用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地平線。遠處的地平線上熱浪翻騰,
隨風搖曳。更遠處,太陽依舊熾熱,對他的苦難無動于衷。在刺眼的光芒中幾乎無法辨認。
他從沙丘頂部滾下,身后揚起一片沙塵。到達底部后,他開始向下一座沙丘爬行,
雙手顫抖著再次插入地面。他勉強前進了約九英尺,便再次昏倒。夜晚,他半夢半醒,
茫然地躺在地上,努力尋找任何能推動自己前進的能量來源。此時沙子已經(jīng)冷卻,
但穿過兩座沙丘間狹窄峽谷的暮風讓他感到刺骨的寒冷,體溫降至致命的低溫。
他能看到自己在喘息和劇烈咳嗽時呼出的白氣。視線在黑暗中時隱時現(xiàn),
其間他不知是幾分鐘還是幾小時過去。他現(xiàn)在仰面躺著。凝視星空。長長的黑發(fā)纏結(jié)著沙子。
他將左手放在腹部,感受它的起伏。最終,夜晚過去,他依然活著。清晨,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仍在峽谷中,雙腿伸展,雙臂懶散地交叉在腹部,背靠著一堆沙石,
那是他必須攀爬的下一座沙丘的標志。他的眼睛半睜著,
因極度不適而無法鼓起完全睜開的力氣或勇氣。盡管如此,他仍緩慢而刻意地掃視地面。
試圖喚起某種遠古本能,
像他的原始祖先那樣連續(xù)數(shù)小時在看似一無所有的地貌中尋找食物和水。他一無所獲。
但幾小時后,太陽終于升起,標志著早晨的結(jié)束,高懸在他頭頂時,
他注意到對面沙堆中有什么東西在閃光。他從沙堆上撐起身體,跌倒在地,
手腳并用爬向那個物體。到達后,他用手撥開沉積物,挖出了寶藏。舉到眼前,
沙子從邊緣滑落。那是一個舊金屬水壺。壺蓋仍緊緊旋在壺口上,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他擰開壺蓋,將水壺舉到干裂的嘴唇邊,仰頭傾倒。然后,水出現(xiàn)了。天啊,真的有水。
灼燒的嘴唇和它的主人因這液體的恩賜獲得了繼續(xù)生存的權(quán)利,救世主般的水涌入他的口腔,
流經(jīng)喉嚨,直達干癟的胃。他跪在地上顫抖了一會兒。然后又喝了一些,潑了一點在臉上。
他喝掉了半壺水,然后開始咳嗽。他擰上壺蓋,將水壺掛在腰帶上,從沙中站起。
~現(xiàn)在他開始行走。雙腿仍不受控制地顫抖,身體因無法滿足的極度饑餓而萎縮,
這饑餓比干渴更痛苦。他感覺自己只剩下一把骨頭,甚至連骨頭都因每一次動作而脆弱易碎。
他的衣服——滿是破洞的皮革裝備——現(xiàn)在大了兩倍。他幾乎記不起它們合身的時候。
行進途中,他解下水壺仔細檢查。金屬呈深灰色,但有許多銀色斑點,
那是表層剝落后與荒原融為一體的痕跡。沒有任何標記或文字。
沒有一個字能表明它的身份或前任主人。他想,或許埋在水壺旁的還有一具骨架,
只是他在盲目的狂亂中沒有注意到。無論如何,沙漠中到處都是骨架。
也許這水壺曾屬于那具骨架,干枯的雙手曾緊握水壺,
直到他在無知的孩童般的狀態(tài)下將其拔出。即使它曾屬于別人,他也不太在意。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們已經(jīng)死了,而他,仿佛是上帝選中的,活著為他們攜帶水。
僅此而已。他又在干旱中跋涉了一天。每隔幾小時才小啜一口水。
只有一些曾經(jīng)的痕跡標記著他的路徑,指引他前進。在一片沙塵盆地中央,
有一輛生銹的舊謝爾曼坦克。另一處,他看到一輛半履帶車從沙中露出。
然后是一堆被陽光漂白的頭盔,圍繞著一株只??葜Φ墓嗄?。他撿起其中一個頭盔,
拍掉沙子,戴在兜帽上,繼續(xù)前行。那天晚些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一座孤零零的三層混凝土建筑。
所有窗戶都已消失。這座礫石環(huán)繞的建筑似乎沉浸在自身的孤寂中。他緩慢接近,
以免被散落的石塊絆倒,盡管抑制內(nèi)心的興奮令他痛苦。當他走過破敗的門廊時,
不禁微微一笑,干裂的嘴唇因這個動作而裂開流血。他徹底搜查了一樓。
那里堆滿了木制桌椅,大部分疊放在房間中央,就在一個布滿蛛網(wǎng)的秘書辦公室后面。
家具都已部分壓碎腐爛,抽屜里只有字跡幾乎融化的舊文件。他嘆了口氣,
關上最后一個抽屜,開始沿著樓梯上到二樓。在那里,他目睹了比水壺更神圣的景象,
仿佛上帝親自賜予的禮物。陽光透過二樓的窗戶灑進來,
光線投射在空蕩區(qū)域中央等待他的東西上:那里有一個大帆布袋,拉鏈敞開著,
半滿的罐頭食品。哦,天啊,他說,哦,我的天啊。他用在袋中找到的刀子撬開一個罐頭。
然后,他幾天來第一次進食,看著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中飄浮,直到日落帶走光線和塵埃。
許久之后,他坐起身,拉上袋子,扛在肩上,留下兩個空罐頭。在三樓,
他發(fā)現(xiàn)一個滿是殘缺骨架的房間,通向一條布滿陳舊干涸血跡的走廊。
隔壁房間有一具尸體坐在桌前,右手握著一把左輪手槍。他從尸體的壞死手中拽出手槍,
檢查發(fā)現(xiàn)六發(fā)彈膛中還有五發(fā)子彈。他將槍別在腰帶上的水壺旁,然后從樓頂下來,
這是他許久以來最安心滿足的時刻。在建筑外墻附近,他蹲下檢查雙手。肌肉幾乎無法運作。
每只手都布滿水泡。起初他想用刀子處理,但猶豫許久后放棄了。他想,
最好讓它們自行愈合。然后他取下頭盔,放下兜帽,
用刀子有條不紊地切掉前額上如樹皮般剝落的死皮。鮮血隨即流下;他撕下部分夾克,
綁在頭上止血。接著,他用牙齒咬掉嘴唇上的死皮,然后用水清洗。他又摸了摸臉。
仍然飽經(jīng)風霜,但不像之前那樣可怕地陌生。他想,現(xiàn)在有了頭盔和臨時頭巾,
太陽和它的光芒更難毀壞他的身體。如果它還想傷害他,他會讓它付出代價。太陽,
他的敵人,愿上帝將它打入地獄最深處。他認為那不過是一個充滿惡意和痛苦的小黃球。
太陽是否可能是周圍這一切毀滅的始作俑者?是它選擇了用致命的熱浪毀滅世界,
而不是人類自愿簽署了最終的毀滅令?甚至連上帝都沒有插手毀滅,
而是他的太陽之子替他投下了石頭?他并不確定,但深深懷疑。他咕噥著拉起兜帽,
戴上頭盔,繼續(xù)深入沙塵。~然后他在日光下徘徊,
像某個被派來測量垂死鎮(zhèn)民的血淋淋的殯葬師一樣,在無數(shù)死亡的廣闊平原上來回踱步。
他小跑著穿過空曠的荒地,一個孤獨的人,甚至對自己也孤獨,
當他經(jīng)過那些漆黑難言的腐朽景象時,可能永遠無法忘記,無論他多么努力。
他看到沙坑中填滿了半掩在灰燼和防水布下的焦黑尸體,他們的腿和手從葬坑中伸出,
向內(nèi)彎曲。仿佛在召喚他,請求他跳下來加入他們,體驗即將到來的永罰。
他看到蜥蜴、禿鷲、郊狼的尸體——肌肉被啃食殆盡,
只剩下稀疏的毛發(fā)和無法消化的組織掛在黃白的骨頭上。他看到彈坑和深裂隙打斷了沙地,
附近的戰(zhàn)車即將傾斜墜入。他看到懸崖和峽谷的構(gòu)造幾乎像外星地貌,
其上憤怒的面孔在巖石中變形,如同被選中操縱活人的強大死靈。
地球絕對最終狀態(tài)的眾多怪異景象最終融為一體。
過去幾天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讓他深信仁慈上帝的存在,
但周圍世界的遭遇卻讓他完全不信。他的幸存是隨機的,純粹的運氣嗎?
還是那些罐頭和水是征兆,表明人類的終極命運并不決定任何個人的命運?
他會在世界衰敗時繁榮,兩者都是他的上帝的選擇?
或者這一切只是太陽的法則——而這一次太陽還沒有來得及抓住他?
他聽到遠處某處傳來一聲脆響。附近的沙地揚起一片塵土,某物撞擊地面爆炸。他望過去,
看到瞄準鏡的反光。在急促的呼吸間,他沖向空曠地帶中央的一塊巨石,
瘋狂地試圖縮短距離,同時身后遠處的山丘上傳來更多槍聲。當他接近掩體時,